九月初八,宫廷举行的赏菊宴如期将至。
“小姐,时辰不早了,你快把这身衣裳换上吧!”柳儿捧着橘红色的绫罗绸缎裙,一脸喜色的催促道。还未到戌时,柳儿就匆匆要为薜云妙画妆洗梳,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薜云妙颇为不惯。
这件华美而高贵的罗裙是殷匀天昨晚深夜吩咐人送过来的,顺便还让那个送绸缎的下人捎了口信,意思是让薜云妙务必要穿着这身锦服在今晚的菊宴上出现。
薜云妙淡淡的望了一眼柳儿手里的精美华袍,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这是她在嫁进虞王妃,第一次他让人送衣服来,而他的用意,却是让她穿着这身华贵无比的衣服与他逢场作戏罢了。
“放下它,比起这个,我更喜欢屏风后面那件白色碎花罗裙。”薜云妙冷冷的命令道。是的,再华贵的衣服又如何?能遮挡得了此时她那颗冰封冷冻的心吗?又覆盖得了曾经他用残忍手段所烙下的伤痕吗?
“可是,小姐你不觉得白色太素静,不适合……。”
“我说白色就白色,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办就行了!”薜云妙不怒而威的望着眼中流露不解的柳儿。
“哦,知道了!”柳儿本想再说什么,可是在见到薜云妙那冷却的娇脸后,她只能把话咽进肚里,继而为薜云妙取出白色的长裙。现在的柳儿,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在薜云妙身边放肆了,因为,她发现小姐在受过伤以后,性格越变怪异冷淡,不免让人感到后怕。所以,现在的她对薜云妙不敢有半点越矩,或不尊。
穿好衣裙,薜云妙便让柳儿候在门外。今晚,她不想过于招摇,所以,她不打算让柳为她梳妆。因为,她知道以柳儿的个性,要让她为自己打扮,今晚非得被人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围观起来。
按照薜云妙的吩咐,柳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能悄然退下。
比起别的千金小姐或是妃子夫人,薜云妙的打扮恐怕只花了她们五分之一都不到的时间。镜中女子,是一身白衣素妆的薜云妙,她轻挽云鬓,一只步摇,不施半点粉戴,如雪的冰肌,清丽的容颜再配上她那瘦小却不失阿娜的身姿。翩翩佳人就如摇曳在湖中的一朵清莲,干净而素洁,娇美而不失典雅。
一些安妥以后,薜云妙放下铜镜,轻声唤道;“柳儿,是时候去了。”
柳儿推门而入,神色有些焦急道;“小姐,王爷那边还未差人过来,我们是不是还要再等会?”
“不用了,他不会过来接我们的,况且,我们自己有脚。”薜云妙淡漠的站起身来,清丽的俏脸闪过一丝讽刺。如果殷匀天有意要接她同行,恐怕早就来了。
“可是,小姐你还未梳妆啊,你这个样子素颜进宫,恐怕会惹晴妃不悦。”柳儿望着一身清妆的薜云妙,一张机灵的俏脸顿时显得有些呆滞。谁不知道,宫廷的宴会通常是女人显摆与争相斗艳的地方。只要接到后宫的邀请涵,这无论是未出阁的千金,或是金贵无比的官臣夫人,还是长居后宫之中的妃子才人,她们都尽量在这一天绽放自己的美丽,诠释自己的青春,施展自己的才华。盼的就是,艳惊四座,就算不得皇上垂青,有朝一日被诸侯将相看中也好。柳儿疑惑的是,就算小姐已然成婚,不盼这些,可是也要昭显出她尊贵虞王妃的身份啊。可她这身衣裳,也太过此淡雅朴素,到时候进了宫,岂不在百花之中有失王妃之身份?
“如果要照顾别人的感受,那我宁可不去。”薜云妙说着便做势入屋,反正这个赏菊宴她也无心参加,去了,恐怕也只是落人笑柄罢了。这些日子,殷匀天怎么对她的,估计或多或少也被外人八卦了一四五成吧!要换做别的皮薄女子,也许早就一块白绫自尽而终了吧。
见薜云妙竟做如此打算,柳儿当即急忙上前劝慰道;“别,小姐可别啊,晴妃现在可是皇帝身边最宠爱的女人。当初你与她又有过节,如果今晚她主持的赏菊宴你不赴约,我怕以后小姐在皇上那儿不好讨个说法!”
“那你还罗嗦什么,还不出去叫人备车?”柳儿现在什么都好,就是摆脱不了装腔作势,爱慕虚荣的习惯,这让薜云妙很是苦恼。
“是!”话虽勉强,不过柳儿只能照做。
当今晴妃乃是一年前红遍天盛国的一名戏子,此女不但生得妩媚醉人,更有着一副如夜莺般动人的好音嗓。至她入宫,一直颇受天盛国皇上殷匀骐的宠爱。此次,她举办的菊花宴,也是在殷匀骐半年前赏给她的晚清宫举行。
听人传言,这晚清宫不比其它贵妃宠姬的宫殿,晚清宫乃是天盛国皇帝殷匀骐花巨资筑成,红墙碧瓦占地千倾,装置尽显奢侈华贵。此宫五步一阁,十步一亭,殿内的假山溪水常年川流不息,里面的雕梁画栋更是一绝,听说都是出自天盛国名匠“神画手”——张之韵之手,听闻此人画的花能招来蝴蝶,雕的树常常引来群鸟,那逼真的程度,简直令人瞠口结舌。由此可见,这个晴贵妃,得宠程度不是一般人所比。
“小姐,你看,这晴贵妃还在越来越受皇上的宠爱,你看这晚清宫修得简直比皇后的寝宫还要繁华豪气,它仿佛就像一座天人所为的艺术品,还有这里的婢奴,估计不下百位吧!唉,如果每天我也能住在这美伦美奂的宫殿里,就算死也无憾喽!”柳儿一边领着薜云妙前行,一边指着晚清宫周遭的风景与宫女叹道。
“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记住有些话最好不要乱说!”薜云妙凛了柳儿一眼,算是给她一个警告。这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口舌事端,一句不入人意的话,就能至你于死地。
“本来就是嘛!”柳儿有些委屈的吐吐舌头,然后低着头大步的踏在青石砖铺成的曲径上发泄心中之气。
“多嘴!”薜云妙见她不思自改,便苛责道。
柳儿被薜云妙一骂,便嘟嘴不语,两人的气氛顿时变得尤为僵硬。
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清亮且温润的声音;“云妙,等等我!”
薜云妙与柳儿同时回头,却见一身银色锦袍的殷匀浩急匆匆的甩开身后的侍卫,一脸笑意的朝这边大步跑来。
柳儿见来人正是殷匀浩不由得又惊又喜道;“小姐快看,是睿王。”
“我知道,你先去前面探探,我随后就到。”
“喔!”看着俊美阳光的睿王正朝这边走来,柳儿虽是万般不舍,却也不得不先行离开。
“云妙,四哥呢?怎么没见你们一起?”殷匀浩一走来,就抬起如阳光般温暖的眸子开始四处搜索殷匀天的身影,同时还用宽袖轻轻擦拭着他那俊秀额头处所微微沁的薄汗。
“别看了,他没跟我一起!”薜云妙淡淡的望着远处那璀璨的灯火,她的神情漠然得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她讲述的事情与她毫无半点关联。
殷匀浩的笑意微微僵在了脸上,他似再想问些什么,可是再看清薜云妙那身清素的容妆以后,他有些诧异的问道;“云妙,今晚菊宴你就这样去吗?”
薜云妙见他若有所指的盯着自己的罗裙与衣衫发问,她不由蹙眉应道;“宴会上有规定不能这样穿?”
“不……不……别误会。只是,这样有些不像你的做风罢了。”说到这里,殷匀浩见薜云妙神色一变,顿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于是他惭愧的扬起眉头,随后忙接口道;“不过,这样更能突显出你的美。”
之所以殷匀浩会这样说她,那是因为上一次皇后的寿宴上,薜云妙的打扮可是惊煞旁人,那身珠光宝气的穿着,那一头金银华贵的珠衩,足以媲美圣诞老爷爷。
薜云妙见他不是有意挖苦自己,也只是象征性的瞪了他一眼,继而问道;“赏菊宴恐怕要开始了,我们再这么耽误下去,到时候皇上怪罪怎么办?”
“对,我们快走吧。”殷匀浩也意识到时辰不多,立马上前与薜云妙并肩前行。
两抹被夜色拉得纤长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到也珠连合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