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天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却在轩辕寂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他分明就是在寒碜他不会下棋!
手指都握的咯咯的响了,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没错,他就是不会下棋,他除了剑法练得不错,认识几个字,读过几本兵书,还能写的一手漂亮的字外,既不懂风月,又不通音律,略微的会画些,却也从未学过,只是随性而发,率性而为罢了,可……这又如何?
他堂堂的轩辕之血,莫不是配不上她区区一个罪臣之后吗?
谁知明惜却淡漠的笑了,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就解了他的围。
“陛下的手也是不方便的吧?”
她刚刚就注意到了,月天衔棋子时候,食指和中指显得特别别扭,轩辕寂却是因为不懂得手法,并没有特别注意,可她却是知道的,刚刚不曾点破,只因心中愧疚。
她明白,自然明白,她刺他那一剑,他没被毒死,怕也是落下了恶疾的。
月天怔了怔,流光的脸色却早已变了,那藏在袖中的手也团的紧紧的,杀气就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来。
“下去!”月天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眼,流光没有分辨,冷着脸,退开几步,那杀气就陡然沉静下去。
场面却突然有些冷。
“天色不早了,明惜也乏了,若陛下没有其他事了,就此别过吧……”可明惜的话只说了一半,就陡然顿住了。
不远处,一片尘土飞扬,依稀可以看见两人共骑一匹骏马,飞奔而来。
“这就是避风亭?”
九黎梦依没看见亭中的人,只自顾自欢快的喊,墨莲却只是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吁”的一声喝住了马。
还好,正正给她们赶上了。
墨莲的眼中是冷冷的笑意,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装作惊讶的跳下了马,喊道,“王妃,你看那是谁?”
“什么谁不谁的?不是说了私底下你就唤我梦依,我就唤你墨莲的吗,怎么又忘啦?”九黎梦依还横坐在马背上,嘻嘻哈哈的笑着,那长发就在风中飞舞着,打着圈圈。
“来,墨莲,扶我下去。”梦依依旧没有抬头,只想着怎么下马痛痛快快的玩一场。
墨莲伸出手,却故意装作够不到似的,暗暗的却是一提膝撞上马后腿,那马受了惊吓,顿时扬起了蹄子,向前疯跑起来,而梦依就挂在那马上,吓得脸色惨白,叫都叫不出来了。
“梦依!抓好了缰绳,别松手!”
轩辕寂的眸早已冷了,顾不得看一眼明惜就飞身而起,那一身黑色的劲装就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身手利落,桀骜如鹰。
“若你现在也有生命之忧,他可会回头?”
月天压下一口茶,悠悠然开口。
明惜却不动声色,亦是抬碗,擎起了茶杯,漫不经心的道,“月天,你好手段,每每都要从两个女人开刀,真是王者风范,帝王之举!”
“反正我怎么说,你也不信,这浑水,我撇都撇不清。”
月天笑了笑,看着轩辕寂落在马上,怀抱着尚处在惊蛰之中的九黎梦依,喝着那疯跑的马,突然挑了挑眉,凤眼也妩媚的眯了起来,兴趣盎然的道,“打个赌如何?”
“没兴趣。”明惜摇了摇头,却从怀里取出一张银制面具,那薄薄的一层因为一直贴身携带,此刻也是暖暖的。
月天的眸不自觉的黯了黯,轻道,“他没说给你王妃之位,皇后之位吧?”
明惜却懒洋洋的撩了下眼皮,道,“与你何干?你又不是我哥哥……”
“多亏我不是你哥哥。”月天也不恼,把玩着手中的几颗棋子,“第一次跟你下棋的时候,我束手束脚,走错了步子,你笑我,我就推翻了桌子,还砸了你的脚。”
“还想骗我?”
明惜轻撤唇角,抬眼却看向轩辕寂,他已将那马稳住了,此时,正哄着怀中的少女,横臂从腰间穿过,环抱着她,整个人都揉进怀里,那少女却还嘤嘤的哭泣着,握紧了拳头,打在他肩头、胸口……
明惜收回了目光,一颗心却越发的乱了,疼了,仿若被人捏着,那边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就要痛彻心扉了。
可这一抬眼,却又撞入了一双美眸之中。
月天那张桃花脸离她不到半寸。
双眼微微眯着,薄薄唇瓣张着,一缕长发顺着笔挺的鼻梁滑下,然后猛地被风吹开,他就这么紧迫的盯着她,把呼吸都吐在她脸上,不容她退。
“你脚上还有个印儿呢,我原来就看过了,不信你自己脱了鞋袜看看。”说着,月天一抬手,带起她下巴,头一低,顺势吻上她的唇。
那娇艳欲滴的茜唇,从见到她第一眼就开始折磨他了,这会儿终于是得到了。
可又不满足,恨不得就此掳了她走,再也不放手了。
可,人可以带走,心却是要装着别人的。
不行,他不能这么沉不住气。
狠狠的吻上一口,他主动撤退,却又不甘心,伸手揉乱了她的发。
无赖!
刚刚还像个君子模样,这时候就又恢复了无赖本质!
明惜闪躲开他的手,却突得恍然大悟!
“还给我!”
她咬了下唇角,低低的开口。
月天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银质面具,然后比划了下,轻轻的扣在了自己的脸上,“怎么样,好看吗?”
“恶心。”明惜一把扣住他手腕,一字一顿的道,“给我。”
月天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他却勉强的提起了唇角,笑道,“我要是不给你呢?”
明惜眯起了眼睛,抬手,闪电般的伸向那把利剑,月天的手却比她更快,已在她之前扣住那剑柄,可是明惜却是在中途就改了方向,袭向他的脸,月天这才明白自己中计,却也拉住了个边缘,不算全输。
“你当我真不会毁了这张脸么?”
明惜冷冷的看着月天,手却扣着那面具,不松手。
“为了他,值得么?”
月天眯起了眼睛,也侧开了脸,“他爱上你这张脸了吧,那又怎么样,却还是要你当那个什么绯墨……明惜,你是九黎明惜,不是什么绯墨!你……更不该戴着种东西,而那张丑陋的面皮亦是不该再碰的!”
明惜却垂下了眼眸,“你只说给还是不给?”
“不给。”月天冷冷吐出两字儿,“更不许你毁了自己!你难道就不想见见你这个异母妹妹?”
明惜一怔,手上也松了松,月天却这时候抽出了那剑,手起刀落,银光一闪,那面具就变成了两半!
“你……做什么!?”
明惜大骇,蓦的站起身来,身前的茶水也洒了大半儿。
月天却也在同时站起来,正正的盯住她的眸子,狠狠道,“我是想告诉你!焱希已经死了,他,不是那个焱希,他是轩辕寂!”
不知是水气还是汗滴,顺着鼻梁滑下,落在那茜唇上,随呼吸微微轻颤,然后落下。
明惜却挽起了唇角,慢慢的坐下。
双手却又抚着那被切成两半的面具,摩梭着那锋利的边缘。
“你说的我都知道。”
她轻轻喃喃,“可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是忘不了他,只看到那印记,就想起了他的名字。”
“这是执念。”月天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何必折磨自己,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曾相信过他,亦是不曾爱过他,那又,何必要跟他一起走?九黎君什么都无法告诉你,他已经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腿不能行,手不能动——”
“纯粹是废人一个!”
明惜的眸子蓦的暗了,却依旧是张开了嘴,两瓣茜唇颤抖着,“我知道,我知道……他是饶不了他的,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但他是活该。”
月天冷笑了一声,“原来的你,就是想要一个这样的结局——让他守着那个皇位,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骨肉,就这么孤老一生!”
“为什么?”明惜抬头,那目光已是灰败的,颤抖着,“月天,你要说真话,你不能再骗我,你再说一句假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因为这个亭子。”
月天冷冷的挽起了唇角,“你看到‘避风’那两个字了吧?那是九黎君亲笔题的!”
“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再说……说的详细一点!”她接近癫狂,伸出的手指紧紧的扣进他的血肉,他却任由她抓着,微微笑着,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不需要我讲了,就让你妹妹亲口讲一遍吧!”
他抬手指着,那愈来愈近的两个人,真是到齐了,再加上远处马边上那两个,这些个人几乎都到齐了。
明惜却咬着下唇,手指都抠进了手心,“不,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不能?”月天紧紧的抓住她的手,“明惜,你是明惜!你没有伤害任何人,若说对不起,也只有他们对不起你,你从来没有短过他们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