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衣角飞扬,那绯色在眼前无限的蔓延
她看到自己撞在无垠的大地上,脆裂的折断,温热的血喷溅,沾染的地方都开满了红色的花,蔓延,流动,如火如荼。
如人间炼狱。
而她,就是那个修罗,不幸坠入人间的修罗。
“月心!”城墙上的男子面容妖娆,眼中却是不可置信的目光,如翻江倒海,他扑上墙垣,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扣进石缝,划出颓然的口子,却不自知,只是眼中,那红色坠下的轨迹却蓦的鲜明,撕裂了视线,开口是断断的喃喃,“这样脆弱的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
而东皇珏的眼中却有决绝,蓦的踩上马背,飞身而起,银亮的铠甲在空中发出刺目的辉光,挥手将那红色揽入怀里的瞬间,他感觉到少女的身体是不能言说的冰凉,颤抖……
他蹙眉,焦急的捧起她的脸,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肩膀就被十根削葱般的手指紧紧的扣住——少女的手指雪白、纤细,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她紧紧的攀附着他的身体,唇角是惨淡的笑,“阿珏,带我离开……”
那依赖,近在咫尺,那声音却空洞,是要求,也是命令,可东皇珏却结结实实的一颤,仅仅那一声“阿珏”就有了让他为她赴死的愿望,他说不出话来,只点头,将少女的脸紧紧的压在自己的胸膛,让她感受到他的心脏,在为她而狂跳!
月天挥手,是流光跪伏在脚下听命,再看一眼城角下的东皇珏,那少女就蜷缩在他的怀里,给予他的竟……是完完全全的信任!
月天的表情,就在那一瞬,再度恢复冷漠,妖娆的笑瞬间点燃了他的唇角,而拉长的双眸,脆弱褪去之后,是阴云弥漫,他伸手,硕大的劲弓就落在了他的掌心,“明惜,我看走了眼,并不需要时间去成长,这样的你,就足够了,只要乖乖的呆在我的怀里——”
“陛下的意思是?”流光垂头待命。
“朕改主意了……”月天冷笑,“关不住的鸟,就折断她的双翼——”
“属下明白了。”流光站起身,拔出腰间的长剑,高高举起,暴喝,“把外城门关上!一个都不许逃了——”
明惜的手指却在这时候蜷了起来,她抬起眼帘,看着那城墙上的男子,他妖一样美的面容之下流转着残忍的笑,而他的手中是一把拉成满弦的长弓,那搭在弦上的锋利箭羽,就在她的眼中燎出刺目的伤。
【月心你要知道,不是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不是一切都是纯洁的干净的!
有些人的鲜血是注定要流出来的……而有些人,是注定要留住的——不管你明白了没有,你就是我注定要留住的人……】
月天,有那么一瞬,我真的相信了你的话,相信了你是哥哥,也相信了你的爱……而那一瞬,我竟然真的不想逃走了……可——
回首,用那眼神传递着她的话语,她的唇角是扉迷的笑,哥哥,是多么温暖的字眼,可为什么,你非要把他们同这种血腥的肮脏的东西扯在一起?如果,如果我真的有一个哥哥,那他一定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他会有温暖的双手,有宽阔的怀抱……他必然不是你那样的!
笑容终于落幕,绯色的双眼浮起一抹决绝,既然非要这样苦苦相逼,那末,月天,我必然不会就这样落荒而逃!
“阿珏,把我放下……”开口,依旧是空落的声音,东皇珏却蓦的一怔,手中的长剑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就刺入迎上来的士兵身体,拔剑的那一瞬,却将她再度揽的紧了,“明惜,我说过,不会再放开你了。”
脸上是花了的血污,一圈一圈的匀染在脸上,束起的长发也散落下来,披在脑后,纷乱的发丝之间,却露出那双眼睛,坚毅决然,东皇珏说话的时候,脸上是温暖的笑,就仿佛他们此时面临的并不是生死,而只是温酒小酌,笑看风云。
发梢轻轻扫在她的脸上,有阳光的味道,他身上的铠甲已被血染尽,散出颓败的红色,月心却再度抬头,看一眼城墙上那人拉满的圆弓,再说出的话已是不容违背的坚定,“阿珏,听我说,我要你接住那支箭,所以现在就放下我——”
“那支箭么……”东皇珏没有抬头,双眼已杀得血红,但他也看到了自己的爱马,就在涌上来的人流之后,在嘶鸣着苦苦挣扎,而那城门……眼看就要关上——
“抱紧。”东皇珏看一眼身后如小山一样摞在一起的尸体,飞身腾起,而月天手中的弓也陡然松弛,离弦的长箭就以破空之势向他射来!
锋利的箭头刺入肩胛的瞬间,东皇珏已骑上了自己的爱马,明惜感觉到他怀抱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可他却依然紧紧的抱着她,唇角是拉长的笑意,挥手拔下那长箭送到她的手上,他回头看着城墙上的男子,“月天,这一箭,我谢你把明惜送到我身边!”
“嚣张!”月天的唇角却在抽搐,而另一支箭已搭在弦上。
少女捧着那箭的手却在轻轻的颤抖,那箭上……还挂着东皇珏的血肉——
东皇珏却取出腰间的劲弓,长箭搭上弦,宽厚的手掌就将她的手一点点的握紧,“明惜,射吧,你曾经可是连我都比不过的神射手——”
模糊的绯色之中,是月天鹰一样的双眼,她蓦的挽起唇角,手中的弓已拉到尽头,终于,滑落了唇角的落寞,她开口,轻轻吐出几个字,“月天,永别了……”
蓦的松手,她看见月天眼中的异样与惊惶,回眸,却是东皇珏充满爱意的双眼,他将她再度拥入怀里,策马冲出城门——
而她射出的那只箭,就插入了那个妖冶的男子胸口,再度刺入他掩饰的很好的箭伤——
“九黎明惜!”剧烈起伏的胸口早已湿红了一片,月天望着绝尘而去的两人,目光在那一瞬变得阴霾。
她从来都不是棋子,正相反,她是一把利器,若想禁锢,也只能伤了自己的手。
而此时,冲出城门,狂奔在泥泞荒野中的两人却相依回望。
没有人追来,没有一个人,整个城门都在他们逃出去之后紧紧的关闭。
空寂的如一座死城。
是她射中了月天吧?
所以……才没有追来,才会湮没无闻——
“明惜,你有哥哥的。”东皇珏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他的双臂紧紧的环抱着她,将温暖都悉数传给她,“他是一个让人见过就永远都没办法忘怀的人,一个值得你依赖的哥哥——”
“哥哥……”她垂下眼帘,声音已有掩饰不住的颤抖,“告诉我,我所忘记的过去?”
可这一次,却久久的没有了回声。
“阿珏?”她回眸,微微的动了一下,紧紧怀抱着他的男人竟然就松开了手,侧身摔下马背。他的强撑终于也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