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后院,小湖环绕的凉亭内。
“大姐来信要我们将近期与杭夏国冯家的商贸往来列出明细,为什么?”罗绮将长姊的书笺高举,如同平日审察布料般,看了又看,仿佛要从中找出夹层,发现大姐的另一层算计。
罗缎指点下颌,颔首道:“依我对姐姐的了解,她这么做定然有因由。”
“对哦,我也有这个感觉……”
“所以……”
所以?罗绮防备地望着刁钻难缠的二姊,“所以怎样?”
“本姑娘决定为了一探究竟,更是为了探望远嫁异国的姐姐,亲跑一趟杭夏国!”
“啊呀呀!”罗绮小脸丕变,“二姐,你好奸诈,你怎不说自己为了偷懒?”
“啊呀呀,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不觉得有趣了不是?”罗缎抚抚发,理理鬓,“至于这边,就全权交给三小姐,还有那棵因为仰慕罗三小姐以穷书生状应聘罗家伙计实则却是皇家无聊子弟的玉无树打理。”
若非那日她眼尖得见自家伙计与晋王玉千叶起了争执,谁能想到,罗家聘来没有一月的新伙计竟是皇室子弟?为了自家的三妞,不惜自贬身价为奴,唉唷唷,三妞妞这朵鲜骨朵引了恁大一只蜂来,不好好利用怎成?
罗绮噘了小嘴,“二姐,都跟你说啦,人家不喜欢他啦……”
“哦喔,在人家是穷书生的时候还知道给缝补衣裳,人家一是皇家子弟就不喜欢了?三小姐你嫌富爱贫,很不厚道喔,要不得,要不得呢。”
“二小姐说得极是,小生也认为三小姐未免处事不公,不能一视同仁,令小生好生受伤。”也不知是自哪里钻出,一位戴着书生帽、穿着书生袍、端着书生穷酸口气的白面书生对着两位小姐深施一礼,“小生谢二小姐仗义执言。”
“这是后院,你怎能进来?你好不知礼……”
三小姐的娇叱,因着与生来的绵软嗓音,毫无威胁,反像极了撒娇,听得那“书生”心痒难耐,狠不能伸手在那张俏丽苹果脸上捏个几把回来,自然,于目前佳人芳心尚未归属的情形下,他会按奈,极大的按奈。“三小姐,您忘了么?我已拜了罗伯父为义父,小生在名义上,已是三小姐的义兄了呢,这家里家外,自然可随意走动……”
这人还敢说?有谁会那样上赶着拜人为父?无论怎样的婉拒都佯作不懂?脸皮厚得,堪比高沿城的南城墙哦。“是你逼着爹爹坐上主位受你三拜,你……”
“三小姐,小生一腔赤诚,竟然被三小姐如此嫌弃么?小生的尊贤之心,竟然是令三小姐视若糟糠么?小生不要活了……”
“啊呀,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斗不过他,罗绮只得抱住嘴刁的二姐耍娇:“二姐,骂走他啦,他这人很讨厌~~”
罗缎频频颔首,安慰地拍拍小妹肩头,纤指一挑那像个捕猎者般张了网来网自己小妹的男人:“这棵树,你若追求我家小妹,可知任重道远?”
“小生愿听二小姐指教。”
“你也知道,你那个王叔对我家姐姐虎视眈眈,一心想让我家姐姐做他侧室,现在我家姐姐嫁了,我不认为他会有度量的丝毫不对罗家计较,你既然是皇室的树,就拿荫凉多罩着罗家一些,可不可以?”
“小生自然不会使自己未来的妻子和岳父一家受到任何伤害。”
哈哈哈,这小子不赖嘛,配我家三妞,配得过啦。“既然如此,本小姐去杭夏国洽商期内,我家三妞和罗家就多靠你照应了。自然,这经商不必劳你,我家绮儿比大姐的手段也不差,你只须做你该做的,懂了罢?”
“小生谢二姐指教。”
二……姐?罗绮小脸绯红,蛮足一跺:“不许你叫我二姐为二姐!你羞不羞?你既然拜了我爹为义父,你的年纪比我们都要大,你怎能叫我二姐为二姐!”
“不然,三小姐叫小生一声‘哥哥’来听?”书生清秀儒雅的面貌上,浮着谦恭笑意,“小生万分期待。”
“你……你……讨厌啦!”罗绮又羞又气,扭头冲出凉亭。
追望着那娇小影儿渐远,“书生”周身的书生意气一扫而光,眸子充进锐利,俊脸变得冷魅,这才是皇家子弟玉无树的本尊面容罢。
看得罗缎啧啧称奇:这棵树为了绮儿,不知贬了身价,还敛了性子,真是牺牲良大呢。不过,出于善良本性,她不介意良言进献:“皇子殿下,别说民女没有提醒你,您先前的身份遮掩已经使绮儿对您心存了猜忌,您若想真正抱得美人归,您这两面人的作派还需省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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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罗缎要来杭夏国的书信时,罗缜正与之心核完近期帐目。
时值盛夏,书房里太过闷热,他们近几日皆在水榭理事。之心虽对数目累计不能触通,但眼力奇好,笔下从无笔误,致使罗缜计算起来便利不少,核对上也省下不少力气。
“娘子,为什么都是百合草,字字却不一样?”
嗯?罗缜按了他的指去看,两薄帐册,百合草每两单价一是“拾文”,一是“捌文”,查了查价表,知是下面管事笔误,吩咐了丫鬟拿去给其人核对,又在呆子额上一吻:“相公很厉害喔。”
“嘻~~”之心咧着红唇,“娘子,再来亲亲好不好?”
小丫鬟去了,范范此时又在铺子里和纨素逗嘴,四下无人,亲亲这个呆子也好,罗缜俯过螓首,四片唇儿贴合……
“咳咳咳!”发出这声的,竟然是良大夫人王芸。
霞染玉颊,赧现美眸,罗缜猝起身向婆婆行礼:“缜儿见过娘。”
良夫人虽也因撞破了小辈的好事大感羞窘,但能见得儿子与儿媳如此恩爱,心下自是欢悦:“方才,之行回府,自门外接了信驿的一封信,像是你娘家寄过来的,我正要过这边给你们送新采来的樱桃,便一并给拿来了,你快来看看,可是你爹娘想你了?”
“谢谢娘。”罗缜接了笺封,颊晕未褪,“娘,您坐。”
良大夫人瞥了一眼儿子鼓着不悦的美脸,暗里失笑,“不了,不打扰你们了,怜香,将樱桃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放下,走了。”
见婆婆与丫鬟皆掩嘴偷哂而去,罗缜狠狠瞪住某个呆子:“今后除了房里,不准再亲!”
之心黑玉般的眸大睁:“为什么啊?”
“珍儿的话,你听是不听?”
“听啦,可是……”方才是珍儿先亲之心的喔。
“没有可是!”叱住呆子,不去看他装委屈的俊脸,拆了信来阅,但未过一半,陡然一惊:缎儿要来杭夏国?她若来,她必然得知之心……爹和娘……不怕不怕,自己的相公可以见得任何人,她不须再藏,不须再躲。
“相公。”
“之心在小小生气。”
这个呆子!“我会保护你。”
“之心也会保护娘子喔。”
相公……忍不住,又吻上他颊。
“珍儿,是你亲之心啦……”
是么?她挑眉,“我亲你可以,你亲我不可以。”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娘子,相公听娘子的话,是天经地义。”
“嘻,之心听珍儿的话……”
唉,这个相公,怎么会越来越让她喜欢……红唇凑上,与相公四唇贴合……
“咳咳咳!”良之行猝转了身,“我可以当作自己不存在,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