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迟了。”睡梦中,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还有他的面容,来来回回,挥之不去。那一片血色,鲜红鲜红的,淋漓的血液一幕又一幕的狰狞的洒过来。她觉得身子好像被撕裂一般,肚子好痛好痛,一下一下被什么东西捶打着。
她慌乱无助地摇着头,发丝被汗水侵湿。席浩泽看着她不时的蹬着腿,双手紧紧地揪着被子,赶紧拉过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唤道,“初舞,没事了,没事了。”
他一句一句的重复着,初舞奇迹般的静下来。
她醒过来的时候,墨黑的眼珠缓缓地转动,床头留了一盏台灯,迷糊的目光落在伏在床边的人身上,淡淡的灯光笼罩他,她的眼神一怔。原来不是梦!她的手微微一动,席浩泽猛地惊醒,眼前忽的一亮,眼里竟是惊喜,“你醒了。”
初舞晃了晃神,全身像被拆卸一般毫无力气。他,依旧紧握着她的手,没有一丝要放开的意思。
初舞抬起右手。
“你要什么我去拿。”席浩泽双眉紧蹙地说道。
初舞微微侧起身子,右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慢慢的落在他的手面上,席浩泽面色一喜。她一点一点拉他的手,似乎有些吃力眉尖紧紧地蹙着。
只是一瞬他刚刚盈满的兴奋瞬间淡然消逝。这一刻,抛下他的身份,他只不过是一个失职的丈夫和父亲。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她深深地体会到了那种酸楚与无措,他涩涩的扯了扯嘴角,“肚子饿不饿?”
初舞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小芬怎么样了?”想起小芬当时痛苦的样子,她就心悸。
席浩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了,“她很好,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说完目光就落在初舞的肚子的上,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和外婆说了。”
初舞明白他已经去见过外婆了,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在县城里。
初舞挣扎的坐起来,席浩泽拿过枕头垫在她的后背,默声地倒了一杯温水。初舞接过,咕噜咕噜的喝完,杯子放在一旁。
两人无话,室内陷入了无边的沉默。初舞垂着头,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两个小家伙大概今天受了惊吓,平日这时候应该睡觉了,这会儿还在运动,她的嘴角慢慢的扬起一抹笑。
席浩泽看到她嘴角久违的笑容,这笑就像给狠狠地删了他一个耳光。
席浩泽看着她淡淡的表情,忙说道,“晚饭还没吃,这里有些热粥。”
初舞很想有骨气的说一句,“不饿。”可是肚子里咕咕的叫声,让她无法说口,就算她不吃,也不能饿到肚子里的两个小宝贝。
席浩泽见她没说话,从保温桶里盛了一碗鸡丝粥,一时间病房里散发着浓浓的香味。他舀了一勺,递到初舞嘴边,初舞刚想接过碗,闻到味道,整个人都伏下身子痛苦的呕起来。
席浩泽连忙的放下碗,初舞胃里抽搐地难受,一阵一阵的痉挛,席浩泽轻柔的拍着她的背,他不敢想象这5个月来,她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一个满腹酸水,一个满腹苦水,倒也是绝配。
初舞好不容易缓过来,捂着嘴巴,一脸的蜡黄。
“你想吃什么?”席浩泽收起了那碗粥。
初舞摸着肚子,“酸辣粉。”说完看了看黑漆漆的夜色,这时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席浩泽套上风衣,抿了抿嘴角,“我去买,有什么事找护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在他走后,初舞愣愣的看着门口,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蓦然间她的肚子的小东西就使力的一踹。难道他们舍不得了?
她闭上眼睛,今天发生的事都超出了她承受的范围。迷迷糊糊中她又睡过去,她又梦到了那天她穿着白纱的样子,那是一个很美的场景,可是她却始终觉得幸福很遥远。
她是被诱人的酸辣味饿醒的。她没有问这是从哪买过来,闷头吃完了整整一大碗。席浩泽一回来就默声不语,等她吃完,他才动起筷子,和她吃的一样,只不过他的那份摆的时间有些长,汤料早点涨的干干的,他也吃的光光的。
初舞诧异的看了他几眼,随意扫到他风衣有些潮湿的痕迹,朝窗外一看,果然下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县城的病房条件很普通,床位有限,夜晚席浩泽就窝在病房里的小沙发上,初舞沉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一点也不困,她侧着身子,看着沙发上的人。他衬衫上的袖扣隐隐地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初舞记得那是她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的,如今再看到却是物是人非。痛定思痛,她早已决心放手了。她咬着唇,心角猛地就像被人揪了一下,疼的厉害。
他的面色疲惫,不时的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咳,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
相对无言,寂寞无声。
情爱这东西哪能理的那么清,有因必有果,席浩泽以为不爱,欣然娶她。初舞为了爱,毅然嫁他。谁能料到,当事实揭开,人早已不是当时的人了,心早就不知不觉间沉沦了。
“初舞,和我回去吧。”他的声音略微沙哑。
听了他的话,她浅浅的勾了勾嘴角,这几个月她所经历的苦痛,不是为了等待这一句和他回去。
“因为孩子?”她哑声问道。
席浩泽一怔,“不是,只是你。”他坐起身,气息有些微喘,似是在压抑着什么。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然后慢慢蹲下身子,目光与她对视,尽管此刻没有丝毫的光亮,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看清了她的一颦一笑。
“只是你。”他又重复了一边,声音平和又坚定,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气息徐徐喷到她的脸上,“初舞,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浩月曾经问他爱初舞吗,在他以为初舞被歹徒挟持时,他终于有了明确了答案。
初舞默默的听着他的话,慢慢的转过身,扯扯笑,笑的极其苦涩,“我累了。”身体里,心更累,她自己都迷茫了。
“为了孩子勉强在一起你觉得会幸福吗?”许久她问出了口。
沉默,还是沉默。直到他的双腿蹲的麻痹,似有万只蚂蚁在啃噬,他才站起来,沉声说道,字字清晰,“不是因为孩子,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