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简短的两句话让陈路霞母女一时陷入震惊中,她们不解看着老爷。席浩月心里那个恨啊,自己的亲爷爷回来一眼没看她。
初舞微愣了一下,咬咬牙迟疑的跟上去。
“妈妈,爷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陈路霞摇摇头。
“还叫不叫二哥回来?”
陈路霞沉着脸,姣好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的怒色冲冲,“打电话给你爸。”
峰回路转,谁也没想到。
老爷子坐在书桌前,那双苍老的眼睛认真的打量着初舞,许久,喃喃道,“难怪我第一次见你这丫头就有些隐隐的熟悉。”
初舞惊疑的看着他。
老爷子重重的一声叹息,向初舞招招手,“孩子,到爷爷身边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初舞走进了几步,站在他的身边。
老爷子望着她,“小舞,爷爷都知道了,你受委屈了。”
初舞的双眼瞬间盈满了泪水,摇摇头,她哑声,“爷爷。”
老爷子有些动容,拉过她的手,“你爷爷是个硬汉子,当年要不是他把我从战场上背回来,我早就成了一剖黄土。”
“浩泽,这次伤了你,爷爷替他说声对不起。”
“爷爷,我——”初舞哽声说不话来。
“当年你爷爷要回家乡,我也是不赞成的。大抵我们这些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总想着有一天活着就要落叶归根,后来,他坚持,我就遂了他的愿。那年我回N市,你爷爷带着你来看我,想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你和浩泽也是注定的缘分。”
老爷子目光微微浑浊,“你妈妈的事,我都知道了。孩子,你爷爷因为这件事内疚,觉得没脸见我,连死我都不知道。”
老人说着说着,感伤的眼角泛出了湿意。
初舞直直的看着他,老爷子的话是戳到她心了,提到她爷爷,初舞受不住,眼泪一滴一滴晶莹的滴落在地板上。她爷爷也是因为她妈妈的事气的,她从小心里背负这个结,南舒玫是她的亲身母亲,那是不争的事实。
“爷爷——”初舞慢慢的蹲下身子,趴在老爷子的腿上。
老爷子拍着她的背,“小舞,有爷爷在,爷爷会替你做主的。你妈妈的事,与你无关。”
午后,柔和的阳光下,席家的书房一片静谧。这一老一少如同失散了多年的祖孙,促膝长谈。
席正鸿匆匆赶回来,看到老婆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边,“怎么了这事,火急火赶的让我回来?”
陈路霞瞪了他一眼,“老爷子回来了。”
“怎么来之前也没通知一下,人呢?”
“在书房。”陈路霞顿了顿,“和初舞在里面。”
席正鸿一时诧异,走到书房,敲了几下房门。
“进来。”老爷子抬头一看,刚刚还是副慈爱的面孔,这会儿比川剧变脸的速度还要快,自己的儿子好脸色也不给,“席浩泽呢?”
席正鸿走过来,“爸,浩泽在集训,这时候哪能回来呢。您又不是不知道。”
“哼!”老爷子白胡子一瞪,“他这么欺负媳妇,你们做父母的也脱不了干系。正鸿,这帐我先记着。”
“小舞,陪爷爷下午走走。”
初舞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扶着老人。路过席正鸿身边时,她轻轻的喊了一声,“爸爸。”不论她和席浩泽怎么样,礼数还有要的。
席正鸿敛了敛脸色。
“爸爸,说了什么没有?”陈路霞看着刚刚两人下楼,过来问问。
席正鸿没好气的说道,“要修理我们。”
陈路霞惊讶的张了张嘴,还是把席浩月和温煦的事告诉席正鸿了。席正鸿一听登时来气,大力的拍着桌子,“我说你老糊涂了。这事你怎么就怪在初舞头上。”
陈路霞眼圈一红,直起身子,“不是她招来的是谁啊?我怎么就瞎了眼让南舒玫的女儿进了门。”
初舞陪着老爷子一直呆到傍晚,夕阳西下。
“爷爷,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您。”
“回去?去哪?这里就是你的家。小舞,你以为爷爷这次回来是做什么的?”
初舞心里一暖,看着眼前的老人,就像自己的亲爷爷一般。
“浩泽这混小子被惯坏了,爷爷替你收拾。可怜我的曾孙。”老人情不自禁的惋惜道。
初舞指尖一颤,还是忍住了。
“爷爷,不是的。其实我自己也有错,当初爸爸出车祸,是他帮的我,我心里很感激他,所以——总是我们过于草率了。”
老爷子眉心一蹙,“是这样吗?小舞,爷爷虽然老,可是这双眼睛还是能看清一切的。”看着初舞眉头的忧思,“好了,你不想住这里,就回去住。哪里开心就回哪。我让小周送你回去。”
初舞抿抿嘴,“谢谢爷爷。”
小周送她回到韩家,她道了谢,一下车,毫不意外地就看到一辆车停在巷口,那车她之前也是见过的。
眯眼看了看,一步一步走过去。
南舒玫穿着一件水墨色的长裙,好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我等你很久了。”
初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
“找个地方坐坐吧。”南舒玫提议道。
初舞带着她去了路边一家麻辣烫,有些陈旧的老房子,墙上的白漆斑斑驳驳,桌子上油滋滋的。
两个人沉默着,初舞随意的选了些蔬菜丸子,南舒玫也如此。老板把麻辣烫端上来,初舞习惯性的去拿醋瓶,南舒玫亦是如此。两个人指尖相触,皆是一颤。
南舒玫以为初舞会毫不犹豫的抽回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的,初舞一动未动,南舒玫干干的一笑,抽回手,“我记得你小时候,吃水饺就爱放醋,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初舞嘴角一扬,心情很平淡,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你呢,这么多年第一次来这样的犄角小店吧。”
听着她这样的话,南舒玫反而释怀了,初舞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同她坐在这里,她已经满足了。
初舞倒了一勺醋,微微搅拌,热汤里散着浓郁的醋香,诱人口水。
“小舞,以后有什么打算?”
初舞搅拌的动作一顿,“你把席老爷子叫回来不是在替我作打算吗?”
南舒玫看着她的漂亮的眼瞳,“妈妈是为你好。”
为我好?初舞嗤嗤一笑,一句为她好就能磨平一切。
“妈妈。”她涩涩叫出口,叫出来也没有太苦难。
南舒玫惊蛰,手中的筷子清脆地落在桌上,面目呆滞。
初舞轻声说道,“当年你是怎么狠下心离开爸爸和我的?荣华富贵对你来说难道真的是那么重要吗?”问完,她轻轻地摇摇头,“其实,我一点也不相信。”
南舒玫稳住声音,声音缓缓的,“小舞,妈妈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和你爸爸是包办婚姻,结婚之后,我们一直是相敬如宾,后来有了你,我想我这一辈也会这么过去了,相夫教女,平平淡淡。”
南舒玫垂下手,双目陷入沉思,“直到后来,我遇到他,我才明白什么是爱情。”
初舞紧紧的扣着掌心,看着潸然泪下的南舒玫,嘴里一篇苦涩,她微微别开眼。
为了爱情,就决绝的抛弃了那个家?
“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南舒玫颤着手,拉过初舞的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在外人看来,是多么和谐的一幕。
初舞转过头,盯着她美丽如昔的脸,一顿一顿的抽回手,“其实你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我爸爸,他爱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可是却对你恨不起来。”她淡淡地笑,眼睛弯成月牙状,却透着一丝清冷。
南舒玫看着空落落的掌心,一片悲凉。
“这次很感谢你帮我,可我不想因为爷爷的关系成为席家接受我的原因,那还有什么意思。我更不想婆婆看到我时总是想到她的妹妹,让她痛苦。最重要的是,他不爱我。”
“你——你决定离开?”南舒玫惊诧的问道,她深吸一口冷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灼灼的看着她。
初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从口袋里抽出20元钱,搁在桌子上。
“我回去了,再见。”
南舒玫坐在长板凳上,背脊一点一点的佝偻下去。
回到家,李秀云带着笑意,“小舞,你婆婆找你有什么事?”
初舞弯着笑,“没什么,问问我身体怎么样了?”
李秀云微微撇嘴,心里腹诽道,看来席家还是看中的初舞的肚子。她微微叹口气,眼睛瞄了瞄初舞的小腹,要是这孩子还在就好了。
初舞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回房间了。她坐在床边,环住着房间。当初结婚时,她的房间简单的粉饰了一下,如今住进来,那种亲切的感觉依旧存在。打开壁橱,从里面一一取出自己的衣服,陈路霞给她置办许多新衣服,她也可能再要了。捡了一些衣服放进旅行箱里,这些以后还能穿。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疲惫的躺在床上,思绪恍惚间,手机吱吱地响起来,这时候谁会打电话给她,扬手接过。
“喂——”
对方沉默着,她听见熟悉的呼吸声,初舞也没再说话。
床头的闹钟”啪嗒啪嗒”的走动,沉默半晌,那边终于说话了,“初舞。”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心尖一颤。
“睡了没有?”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还没有。”
“浩月告诉我爷爷回来了。”席浩泽说道,蓦地笑了一声,嗓子沙哑,“这回回去,我可要挨鞭子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替我求求情。”
初舞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席浩泽,我们离婚吧。”
瞬间电话里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我说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初舞隐约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怪异,咬咬牙,“你难道要扣着我给苏伊当一辈子替身吗?”她几乎是嘶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