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玫僵硬的伫立着,面前一步距离却是隔着一世。
韩德群快速地转动车轮打算绕过她,南舒玫的脚步一动。
韩德群脸色很难看,手颤巍巍的垂下来,“你快走吧,不要再出现在小舞面前。”
“德群,我有事想问你。小舞现在根本就听不见我说的话,她和席的二儿子怎么回事?”南舒玫有些急切。
“在你抛下我们父女的时候,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南舒玫的脸色一白,身子微微一个踉跄,“小舞了解他吗?他们关系到了哪一步?”
韩德群抬起头,“这和你没关系,小舞早就成年了,她有自己的选择。如果她结婚同意邀请你去参加她的婚礼,我自是不会反对。但凡,她不想见,就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来打扰她。毕竟她婆家那样的家世,也不想知道未来儿媳有这样的母亲。”
南舒玫倏地眼前闪过一阵白光,她哆嗦着嘴角,“小舞,真的要嫁他?”
“爸——”初舞远远的就喊了一声。声音让两人都为之一怔。“宋夫人,您还是走吧。”
初舞跑过来,“爸,给,绿茶。”她看着远方刚刚过去的那个声音,眸光微微暗淡。
“伯父,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之前腿一点知觉也没有,李医生扎了几回现在痛感越来越强了。”
南舒玫没有走,远远的看着他们,一直看着,十指紧紧的攥住。直到他们远去,她还定定的站在那儿。
席浩泽开车把他们送回家,自从韩父知道他的身份后,对他的态度的转变也让他微微的诧异。初舞和他解释过,父亲很感激他为他做的。席浩泽直觉不止这样,既然初舞不说,他也不多问,如今这样自然是好的。
李秀云自从韩德群出了车祸后,也不再终日迷恋麻将了,和附近的玩具车接了一些活回来做。这时候看到他们回来,后面还跟着未来的女婿,她顿时有些赧然。
“老韩,有客人来也不打个电话,家里乱糟糟的。”她放下手里的玩具,走到厨房倒茶去。
“坐,坐。”韩德群也是个耿直的老实人,不怎么会说话。
李秀云倒了两杯茶端到桌子上。
“谢谢伯母。”席浩泽坐在陈旧的沙发上,“我今天来是有话和伯父伯母说的。”初舞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隐隐的知道他要说什么,低头扣着凳子上快掉脱落的油漆。
“初舞就快毕业了,我们打算在她毕业后结婚。”
客厅里一瞬的沉默。外面传来回收二手手机、电视机的喇叭声。韩父半天没吭声,端起了面前的冒着热气的茶水,喝了半杯,沉吟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你父母同意吗?”
席浩泽信然一笑,“我父母很喜欢初舞。”
韩父看了眼初舞,女儿低头不语,他点点头,手不自觉的揉着右腿,“小舞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我……我只希望她今后幸福。”
初舞眼角微酸。
“伯父,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会爱护初舞一辈子的。”
一句话,一辈子,承诺从不如话语这般轻易。
初舞在厨房张罗着饭菜,李秀云一旁帮忙。从席浩泽这个位置清清楚楚的看着厨房的一幕幕。初舞的动作很麻利,看的出来,对于这些她已然很习惯了。
“小舞七岁时就会炒菜了。”韩父的声音中透着几分酸苦,“这孩子外表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内心很敏感。浩泽,我这个父亲给不了她的,希望你能给她。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席浩泽微微出神。
“吃饭吧。”初舞围着一个哆啦a梦的围裙,正端着一盘番茄炒蛋,色泽诱人。还有一个凉拌黄瓜,油焖茄子。
“小舞,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在街口买些桂花鸭。”
“妈,这就挺好的了。吃素更健康,大雨大肉油脂高,对身体也不好。”她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饭。
饭后,初舞刷好锅碗,给两个男人泡了两杯茶,就帮着李秀云剪娃娃衣服上的线头。这活儿虽然简单,坐久了脖子眼睛累的很。
“小舞,你别做了。”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到底自己养了17年的姑娘,没几天就要嫁人了,她也舍不得再劳动她。
“妈,等我工作了,你就不要再接这些活了。”
李秀云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的响着,“你爸这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呢,小晨下半年不是要上大学了吗,到时候学费生活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小舞,妈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都明白,你爸治腿的钱都是他给的吧。”李秀云轻轻的努努嘴,微微叹口气,“豪门是非多,难不成以后还能要你拿着婆家的钱来接济娘家啊。”
“我下半年不是要工作了吗。”
“那工作有着落了吗?”李秀云看着她。
“恩,他家给找的。”
“哪的?”
“文工团。”
李秀云手里的剪刀嘴张在那儿,迟迟不合,犹疑了半晌,“告诉你爸了吗?”
初舞点点头。
“哎,那就好。那地方将来前途无量。”想想初舞嫁的人早就是平步青云了,她笑笑,“我还挺想让你弟去当兵的,收拾收拾他的懒性子,就怕你爸又抽筋了。”
初舞送席浩泽出门,走在宁静的道路上,狭窄石板路上斑斑驳驳,过了二十多年,这里虽然颓败了,却依旧保持着宁静美好。
“下星期我们两家人见个面。”
初舞这次没在惊讶了,她心里明白他和他父亲该是已经谈好了。
“到时候,他们四个人会定婚期。”初舞点点头。昨晚她在宿舍翻来覆去,给自己作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总之一句话,妹妹的大胆的向前走。
“这次怎么不吭声了。” 席浩泽嘴角含着笑意。
“你都安排好了,我吭声还有转环的余地吗?”她悠悠的说道,“要是我现在说不想嫁你,你会怎么做?”
席浩泽一愣,一个月前他已经所在部队政治处递交了书面的结婚申请。他看着她,眸光深邃,隐隐的沉默后,沉吟道,“你要是真的不想……”
“嘿嘿,逗你的。”初舞向前走去,“不过我听说军婚好像挺麻烦的,你说以后我们之间要是出了一个第三者,离婚是不是都难啊?”
席浩泽双眼冷然一撑,脸瞬间一黑,“那是不可能的。”
初舞吐吐舌头,看着席浩泽的脸比包公还黑,她吐吐舌头。
席浩泽送她回到学校,一路无话,初舞悄悄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有些阴郁,闷闷的下车。
“等等。”
初舞又坐回来,席浩泽递给她一串钥匙,“这是上次那套房子和部队房子的钥匙。”
叮叮当当的一串响声。
席浩泽摸摸她的头,轻叹一声,“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好好准备答辩,别到时候拿到了结婚证拿不到毕业证。”
初舞愕然,“拿不到毕业证,我也不要结婚证。”
下了车,她低着头朝大门走去,席浩泽坐在车里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又来气。这个习惯她纠正了多少次了,还记不住。
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初舞听见手机铃声,拿起来一看,嘴角瞬间扬起了笑意,声音却佯装着冷淡,“怎么了?”她回头看看。
“韩初舞,我真要把你扔进部队训练几天了。现在听口号——”
初舞蓦地一阵紧张。
“抬头,挺胸,向前走。你要是再低着头,回头等你毕业,就进部队去呆几天。”
初舞朝着他的车看了眼,咬咬牙,身子一紧,抬起头,“啪”的挂了电话。心里却是如同喝了蜜水一般甜。
“初舞。”一个清冷的声音叫住了她。初舞歪过头,就看到孙晓然从身后的梧桐树走过来,眼圈泛着红丝,带着隐忍的怒气。
“晓然。”她浅浅一笑。
“为什么?”
初舞怔怔的看着她。
“席浩泽。”孙晓然一字一字的说道,“为什么是他?”
“晓然,你听我说。”
“说?说什么?说你怎么勾搭上他的?说你把我哥给踹了?呵呵……”孙晓然讽刺的笑了两声,“你之前说和他不熟,现在呢?你们到底有多熟?”
“我像傻子一样查他的资料,做着梦,你却好,明知道我的心思,偏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当兵的,你为什么就要找他?”孙晓然死死的盯着她,“难道这就是遗传,抢来的才好的。”
初舞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妈说的对,有其母必有其女。”
初舞微微踉跄了一下,紧紧的咬着唇,喉咙艰难的说出来,“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
“不是!不是!”初舞慌乱的拉住她。孙晓然惊得抬手抓着她的手臂,尖尖的指甲在她的手臂上滑到,留下长长的一个伤口,初舞感到一阵刺痛。孙晓然死死的瞪着她,“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说着大力地推开她。
初舞的心一沉再沉,魂不舍身的回到宿舍,宿舍其他三个人都在。
“初舞,刚刚导师把论文格式要求又发了一遍,你赶紧看看,一会儿要去打印。确定明天上午答辩。”
初舞默默的点点头。
大家看她情绪怏怏的,打趣道,“怎么了,早上出去还兴高采烈的,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初舞扯了扯笑容,“不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天太热,有些中暑。我去洗把脸。”
冰冷的水打在她的脸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红的双眼,脑子里就浮现出孙晓然刚刚的样子,恨极了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她的话也太伤人了,两人这么多年的友谊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她呼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时间是最好了良药,过段时间晓然会理解的。
第二日,答辩一切顺利,初舞获得了一个优秀毕业论文。离开毕业之际越来越近了,也就是离他们的婚期更近了。
6月2日,毕业典礼。
偌大的礼堂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四年掐指一瞬即逝,过去的留不住,将来的看不到,唯有珍惜眼前。
旁边的同学还在整理衣服,忙着拍照纪念这一时刻。等到他们上台,领导把麦穗从帽子的右边拨到左边,亲切把毕业证书递到他们手里。
初舞他们班同学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颀长的身材,穿着军装帅气地立在那儿,远远的看着她。她喜不自禁地扬起笑颜,跑了过去。
席浩泽看着她穿着宽大的袍子,风把袍子吹拂起来,轻飘飘的,整个人像个精灵一般。
“你怎么来了?”
其实,初舞挺想邀他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的,可也知道他的工作,也就没有说出口。
“下面还有什么事?”
初舞玩嘴一笑,“今晚散伙饭。”
席浩泽皱皱眉,“订的婚纱到了,妈让你去试试,时间有些赶。试好了,我再送你回来。”席浩泽抬手理理她帽子上的麦穗,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追忆。
“那我把学士服让同学带回去。”说着就快速的脱了袍子,匆匆的递给班上一个同学。“走吧。”
两个人去了城中一家会所,靓丽的女经理迎了上来,“席少,这边请。”
走进贵宾休息室,两个女孩子提着白色的婚纱走进来,初舞眼睛顿时一亮,白色的**纱裙,裙边点缀凉凉的宝石,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件婚纱的憧憬图,而属于初舞的这件,美的让她觉得一切好像是虚幻的,如此的不真实。她隐隐的担心一切是她的梦,幸福离她这么近,她却握不住。
“帮她换一下。”席浩泽吩咐着。
初舞在两个女孩子的帮助下,换好婚纱出来的时候,席浩泽正背对着她看着一角的发饰微微出神。听见衣裙沙沙声,他蓦地转过身,眼光一瞬的失神,灼灼地看着她。
初舞握着手,看着她一言不发,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是不是哪里不合适?”
席浩泽的眼神慢慢的澄澈下来,“很好。”刚毅的脸上挽起一抹淡淡的温柔。
初舞听他这么说,呼了一口气,扯扯裙摆,“裙摆会不会太长了,走起来不方便。”
“我将来的婚纱要长长的裙摆,那时候我就像女王一步一步从教堂门口走到你的身旁。”一句话句勾起了席浩泽深埋都记忆。“就这样吧。”他微微蹙眉,淡淡的说道。
初舞扫到一旁的男士礼服,问道,“你穿什么?”
“军装。”
初舞咂舌,真不浪漫。
试好礼服之后,席浩泽把她送回学校。他俩的婚礼定于后天。6月6号。
果真初舞一回到宿舍就遭到了班上女生的围攻,上午席浩泽的出现,这会儿连院里也传开来了。
“韩初舞,老实交代抗拒从严。”
“今晚上散伙饭可不会轻易放了你。”
初舞被他们挠着眼泪都笑了出来,“我说,我说。”她坐了起来,擦擦眼角,“你们这群恶霸。”
她简单的交待和席浩泽的在舞蹈团遇见,之后怎么发展的。
周围的人眯着眼打量着她。
“就是这样。”
“你们15号结婚?”
“韩初舞,太不够意思了。”
…… ……
那晚上的散伙饭,大家还是没有放过她。初舞被灌的晕乎乎的,从酒楼出来的时候,脚步虚浮。
席浩泽在车里已经坐了半个小时了,这会儿看到一群女孩子出来,就知道初舞他们班。他走过去,看到初舞脸颊微红,双眼泛着柔柔的水光。见到他松开了扶着她的同学,跑到他身边,晃着脑袋,“你来了。都怪你,他们罚我喝酒。”
席浩泽闻着一股酒味,扶着她,“喝了多少?”
“就这么一点。” 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她摇摇手,“你怎么变得这么多。”
她的同学看着两人,笑说道,“初舞,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初舞迷离着,“喔。”一手拍拍席浩泽,一本正经道,“这是我未来老公。”
席浩泽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噙着笑,韩初舞你要是清醒了听到自己现在说话,是不是又要装乌龟了。
“噗”,她的同学笑起来。
“初舞,你老公的身高,体重……还有三围是多少?”
“我不知道。”她转头看着他,“席浩泽,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的身高、体重,三围?”
那一帮子人都憋着笑。席浩泽抿抿嘴,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现在女孩子还真……生猛,当众调戏他。
“不好意思,我先带她回去了。”
两个人回到公寓,席浩泽半拥着她把她放到床上,整了一条毛巾,轻柔的给她擦擦脸,初舞堵着嘴,嘴里呓语着。
她的胸口像被火烧了一般。席浩泽倒了一杯蜂蜜水,半扶着她坐起来。
初舞也是喝极了,就着杯子咕咕的喝完一杯水,思绪慢慢的回过头来。她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席浩泽,你以前有喜欢过的女孩子吗?”
说完,她就蓦地松了一口气。
房间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过,一下一下揪着初舞的心。
“喝了多少酒,早点睡。”
说完把她放下来,拉好薄薄的被子。初舞静静的盯着他的眼,蓦地笑了起来,“其实也没用了,你都要和我结婚了。”
6月6日。两人在城中的君悦酒店举行了婚礼,韩家的亲戚本就少,席家又是低调,这次婚礼请的人也就不多,初舞倒也没受什么累。
晚上,两个人回到大宅。席家大宅里里外外贴满了喜字。
初舞看着席浩泽原本的房间换了大红色的窗帘,大红的床单被套,她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席浩泽还在另一间洗手间。她呼了一口气,莫名的紧张。
匆匆擦了头发就钻到被子里去了。席浩泽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擦着水珠,就看到床上隆起一团,微微的起伏着。
橘黄的灯光折射着满室的红色,一室的暧昧。
他擦干头发往令一边一坐,床微微一震。初舞紧紧的握着手,呼吸顿时一蹙。席浩泽慢慢捻起她露在外面的长发,叹口气,“把头发擦干再睡。”说着就把初舞从被子的拉出来。
初舞闭着眼睛仍旧假寐,席浩泽也就随她,拿起一边的毛巾包着她的头给她擦着湿发。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初舞实在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盈盈的看着她。“醒了?”
她闪动着双眼,轻轻的恩了一声。四目焦灼,她发现他眼底颜色越来越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