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回程
若殷看着那疾驰而来的人,这样冷的天气,却是跑得衣襟飞散,额上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竭尽全力赶路而来,速速地拉住缰绳,半侧身,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要找段恪何事。”
段恪暗地赞她应变速度奇快,这么一反问,如果来的是敌,必然已经将注意力暗兜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一旦反击,两人可攻对方个措手不及,如果是友,那到时候再解释也不迟。
那人非常坦然地已经转过身,对着段恪在马上行礼:“段公子,在下是附近驿站的小吏,与段公子在牛头山曾有一面之缘,段公子可能已经不曾记得,在下倒还不会认错人,这里有岳将军的飞鸽传书,我一路追过来,幸不辱命,可算赶上了。”
“岳将军飞鸽传书给我?”段恪接过那个卷成细细一撮的纸团,外头用白蜡封裹,用手指仔细捻开,只看一眼,立时对若殷道:“果然是岳将军的私章,不会有假。”
“究竟为了何事?”若殷忍不住想凑过身来看,纸卷上的字犹如蝇头,细细一行,小得看不太清楚。
“岳老夫人身患重疾,临终弥留前说要见我们一面。”段恪将纸卷在掌心搓成细屑,手一挥出,纷纷扬扬地飘了出去。
“其他呢,其他还有什么?”
“只写了这样一句,岳将军的意思怕是要我们接到消息后,立即往回赶,才能见老夫人最后一面。”段恪向南方眺望,来时匆匆赶路,十多日才行得此处,一无所获便要赶回?
临出门前,岳老夫人还算安康,怎么才一旬光景,已经身染重疾,即便如此,临终前又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他们交代?若殷看一看段恪,实在理不出个头绪。
“段公子可需要小吏做些什么?”那人倒很是热心,“想来也是老人家临终前未完的一份心事。”
“有劳替我们换过马匹,这两匹已经是疲劳上路,若是再要连夜赶回,怕是吃力不起,不知可曾方便?”段恪已经拨转马头,做好回程的预备。
若殷也不多问,跟随其后。
“段公子真是客气话,驿站里还会缺少良马吗,两位请随我过来。”
“我们并不是朝廷所派官员,没有通关文书,借马的话……”
那人浅浅一笑:“不妨事的,公事私事,怎么可一概而论,既然段公子是岳将军身边的亲信,那在小吏眼中岂非比过路官员更加要紧,驿站距离此处不过两时辰,换了马匹,两位即可上路,早一分是一分。”
“好,有劳了。”
那人不但勤力地寻出两匹脚力甚好的良驹交付,又叮嘱厨子做了两碗热乎乎的汤面,说的话句句在理:“吃饱上路,才能及早归程。”
段恪也不再客套地推辞,用完饭后,再次谢过,与若殷一同回程。
若殷回头一看,远远的,那人的面容已经模糊,仍然在遥遥对着两人挥手。
“小若可知他为何如此热心?”
“此处是两国交界之处,他见过太多金兵侵犯大宋子民的恶行,怕是打心眼里期盼着大宋圣上能早日将疆土收回,还老百姓一片安静之所。”
段恪听了,默然,也算是赞同了她的话,双腿夹紧,高扬马鞭。
真正是一心忙似箭,双马走如云。
程间,若殷坐在马上不自禁地笑起来。
段恪回问:“想到什么,笑成那样子。”
“我们出来时,诸人皆不甚放心,这个叮,那个嘱,又是送兵器,又是准备药丸,岳大将军还给了你一面重要的腰牌,小岳更是恨不得与我们一齐上路,结果呢。”
“结果连金国的边界还没有过,被一纸飞书又招了回去,我们两个算是双手空空回去。”
“见着岳大将军还不知如何交代,只当我们还真是回了娘家不成。”
段恪听得她这么一说,连忙应和:“即便是如此,你答应过的事儿可不许反悔的。”
“我又如何反悔了?”若殷转念一想,已经知晓他所谓何事,当下俏脸红红,啐道,“我是在和大哥说正经事儿,怎么又牵扯到那事儿上去。”
“这事儿也是最最正经的。”段恪顺手将水囊取出,灌下几口,“我们这般马不停蹄,一来一回便是个把月,怕是那飞书传信上的,是赶不及了。”
若殷眼色一暗,如果正如信中所言,岳老夫人身染重疾,临终弥留怎么能拖得这许多日子,这最后一面怕是见不成了。
“我只担心信中所言不过是其中一部分。”段恪思量着言道,“一方面是飞鸽传书不便写及太多,另一方面岳大将军也寻思着万一飞鸽落入敌军之手怕有泄密之嫌,所以只写家事,而且我们看得必然要赶回去。”
“大哥,你的意思是?”
“招我们回去怕是有更加紧要之事,想想我们此次出来,原是极其机密的私下行动,统共不过几个人知晓,岳大将军这会儿用的是极易暴露的飞鸽传书,也就是说这事情颇不可待,已经临身。”
“难道是?”若殷已经猜得几分,嘴巴张一张,却不敢说出来。
“小若想的不错,只怕是岳大将军已经得到消息,金兵又将来袭。”
“怎么会,怎么会。”若殷一个激灵,连忙掩护道,“我们在那个客栈中,不是还明明看到金国将大宋的前朝状元郎大张旗鼓地送回临安去,怎么那厢底又会出兵。”
“放这样一个不轻不重的人物回来,可能不过是欲盖弥彰之策。”段恪轻声安慰道,“或许不过是我想得多了些,还有两天路程,即可回到汤阴,见到岳大将军本人一切都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