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探子
若殷的手搭在疾风背脊,疾风似乎很享受她的安抚,静顿下来:“疾风,我带你出城跑两圈吧,看把你闷的。”
“小若,天色不早,你此时出城恐怕有不妥。”
“有什么要紧。”
“虽然汤阴看着很安乐,但是离金人入侵之地实在很近,据说经常有金人的探子进城打探消息,谁也不晓得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这会儿天色不早,不如明日辰时,我过来与你一起去。”
“岳大将军不是在边界守得固若金汤,还怕什么呢,疾风在客栈后面关了大半天,我再不放它出去溜溜,还不知它会做出什么来。”若殷淡淡道,熟练地跃身上马,“你不是也说有得岳大将军在,大宋天下才得平安,如今人都在他的老家,还能出什么事情。”
段恪被她揶揄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再欲阻止,若殷一牵缰绳,疾风已经如箭射出,他冲着若殷背影喊道:“晚上城门要戒严,别玩得太晚。”
若殷已经跑出很远,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
一人一马出了城门,又跑出很远,疾风才绕着圈子放慢速度,若殷跳下马来,落脚正是柔软的青草地,适逢秋天,绒绒的草尖带一抹秋黄,若殷在树荫下坐稳:“疾风,你若还想跑,就自己去,我坐在这里想一想事情。”
疾风原地踏几步,独自跑开,若殷怔怔地坐在那里,四周没有其他人,很静很静,以前在寨子里,她一个人划船出去,将小船停在湖面中间,也是这般的静宜,能听得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身周的风声,水声,鸟鸣声。
偌大的天地,仿佛只得她一个人。
以前,她很是喜欢这样的感觉,后来,后来,她弯身去摸自己藏在薄靴中的匕首,游蓬留下来给她防身之用,那时候,游蓬还笑着说,这兵器乃是凶器,可是,再凶怎么能凶过一夜间将整个山寨尽毁的人。
匕首出鞘,血槽依旧泛着蓝光,若殷仔细地摸一摸刀刃,爹爹,若明,还有寨子里那许许多多冤死的人,他们在她幼年的时候抱过她,和她说过话,在祭旗的时候,虔诚地拜过她,那些脸可能她已经忘记了长相,但是此仇怎么能不报。
堂堂的岳大将军,手握数万兵权,武功盖世,她又如何能近得了其身,将这匕首插进他的胸口,叫他也尝尝利刃穿心的滋味。
风,哗哗地响。
叶子落她一身。
她依旧坐在那里。
靴底踩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若殷警惕地起身,掩藏到树后,这么僻静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来,难道是行路的商人,要赶着进城,她藏身暗处,不想再见生人。
见得两名粗衣汉子行到树边,取出水囊,咕咚咕咚仰头喝起来,显然是行得路多,人感困乏想歇一歇脚。
若殷不再理会,想悄悄起身,再走远一些。
不料其中一人说起话来,吱里瓦拉的,竟然并非汉语,若殷连忙收脚,躲在树后,仔细听来才分辨出那两个汉子说的分明是金国人的语言,幼时,她探得先生的秘密,先生见她数年守口如瓶便教她学会出家乡的语言,先生还说金人并无书面文字的记载,所有的事情都只能口口相传,所以百年来及不上大宋朝繁荣鼎盛。
若殷好玩地学会大半,叽里咕噜说出来象唱歌又象是在念经,先生叮嘱,在旁人面前不许吐露半字,所以先生一走,她数年没有说过,早生疏地忘记一大半,这会儿在两个穿着汉人衣饰的汉子口中听得,不由心惊。
谁晓得,越听下去越是骇人。
原来是在牛头山与岳将军对峙的金国统帅,亦是金国的四皇子金兀术见山头把守得铁桶一般,久攻不下山头,招来众多军事相谋策略,其中有一名唤哈迷蚩的谋士出得妙计,说是听闻岳飞将军是天下最最至孝之人,他的母亲家小现住汤阴,目下双方在此扎营相持,岳飞绝对不会提防其他,只需悄悄引兵出其不意下,将他的家属拿来,那时捆绑住往阵前一放,不怕岳飞不来投降。
金兀术连声称赞问好计谋,当下点了元帅薛礼花豹领兵数千,乔装打扮,装作汉军样子,暗暗渡过黄河,星夜兼程赶往汤阴,要将岳家老小一并活捉。
此两人是走在最前的探子,先将城内精兵人数探试清楚,再回报于薛礼花豹统帅,最迟不过今夜即可动手。
若殷听得入神,不防踩中脚下树枝,咔嚓声一响。
那两人立时喊道:“是谁躲在那里。”
这一次用的却是汉语。
若殷只得慢慢从树后走出来,堆起笑容道:“两位大叔可也是要去得汤阴,我怕赶不在关城门前到达,大叔可晓得城门几时关合。”
两汉子见出来的是一妙龄女子,娇怯怯的楚楚模样,警惕心已经去得大半,用生硬的汉语回道:“我们也是第一次去汤阴,并不知得。小姑娘,你一个人赶路吗?”
“是,我要去汤阴投奔亲戚,不想半路耽搁,现下天色已暗,真怕赶不上进城。”
那两人相视一笑,不晓得同时想到什么,一个凑过来道:“进不了城又有何妨。”
“进不了城便只能在外露宿,这里荒郊野外,不晓得会不会有野兽出没。”若殷佯装害怕地看一看四周,“我最怕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