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少年头——岳云番外(三)
我要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抱她入怀,为什么她离我却这么远,她听完我的表白,我告诉她我喜欢她,我真的喜欢她,她挣脱开我的手,说与我这是兄妹之情,那她心里真正中意的人是小段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可是她走了,爹爹一道军令,派她去往韩世忠元帅那里,小段自然是跟着她去,我的伤重未愈,挣扎着出来,迎风洌洌中,见到的是他们下道荷叶岭的背影,爹爹在我身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问过爹爹,为何要在此时派遣她出去,爹爹看了我良久,终于将那个关于她的故事告诉了我,听后黯然,我的父亲尽然是杀死她父亲的幕后之手,她一定不忍日后半生都与自己杀父之人的儿子结为连理,爹爹说,既然她愿意慢慢去忘记,我们不再去提前,很多事情孰是孰非,谁都说不清楚。
所以,巩家庄主再次来营中提亲时,我一口答应了。
那一日,我的营帐整夜都亮着烛光,喝空的酒坛滚得满地都是,朦胧中见到的还是她的笑脸。
她或许可以忘记我,而我此生注定将她刻印在心。
再相逢时,我依旧被军法处置,五花大绑等着处斩,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不顾一切地取了水来喂我,我开心地笑起来,如果不能做夫妻,那就顺应她的意思,让我们做兄妹吧。
爹爹故意在她面前提及我定亲的事,她先是一惊,缓后才慢慢恢复过来,夸奖巩家姑娘的美貌,其实,谁能比得上她呢,哪怕对方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我也不会稀罕。
让她留在小段的身旁,我有个私心,至少以后还能见着她,看她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
她的心终于落在小段身上,
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岳家军收队归乡,爹爹说,既然世道太平了,你也早日成亲,了却了你阿奶的心事。
爹爹,你是不是依然不放心我,我已经将她硬生生地推给了小段,她与小段的感情又这么好,我如何会再去插足,爹爹,你实在太小看儿子了。
婚宴中,明明她一时还在我视线中,一时却不见了人影,我推开觥筹交错的应酬,追随而出,见她坐在水边,声音很软地唱着那首棹歌,是她家乡的曲子,是她自小唱惯的,她没有回头已经听出我的足音。
她说小岳,不要过来,那样的软弱,那样的无辜,那样的哀伤,我跨前一步,她退后一步,有种异样的楚楚,还是反复着那一句话,小岳,不要过来。
我取了两坛酒,一坛递传给了她,她仿佛一眼看穿我的心思,笑意盈盈地陪着我喝尽最后一滴,坛子砸得粉碎,我们之间,再也再也不可能了,我低低地问她:我可有对你说过你今天美得很,她摇摇头,小若,是我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女子。
这一次是我将背影留给了她。
玉珠她很好,美丽贤惠,与我的娘亲一般,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妻,可我总想远远地避开她,因为见到她柔弱的模样,会想到娘亲在灯下做活时,微微哀伤的脸,以后玉珠是不是也会那样,少年夫妻,聚少离多,到后来,即使见了面,也不知话题从何而起,渐渐的益发相敬如宾。
这原本是我最害怕的婚事,无奈最后走上的还是相同的路径,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推动着我们,向着自己不能控制的方向,一步一步,身陷下去。
得知她与小段离开的消息,我带着赤兔马将汤阴找了一个遍,我不相信她就这样子离我而去,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来,可是,我找了一天又一天,终将是失望而回,玉珠坐在榻前落泪,说不该同她说太多的话,我握住玉珠的肩膀问:你究竟说了什么,玉珠哭得梨花带雨,第一次在我面前叫嚷,我告诉她,你在洞房那天,叫的是她的名字。
我的手渐渐放松开来,玉珠没有错,她也没有错。
错的人是我。
错的是我们没有在正确的时间相遇到正确的人。
自那日起,我对玉珠很好,加倍地好,爹爹都夸我沉稳懂事起来,是啊,一个人都已经升级做了爹,该懂的事情怎么可以故意任性地回避开,我要担负起的是岳家以后的未来,那时候,我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她,见不到她的笑容,听不到她的声音。
时间会将一切记忆慢慢地淡忘。
心里空洞的地方越来越大。
我看着玉珠,看着女儿笑,可是她们又有谁能看到我的心呢。
狼烟突起,金人再次侵犯中原,爹爹义无反顾地请缨上阵,我有个隐隐的念头,居然是盼着这仗能打下去,她与小段听闻后,会赶来助阵。
她一定会来。
骑着她那匹神气的大黑马,背着那张汤怀将军替她定制的铁弓。
出现的时候,她已经从少女蜕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的女人,她说这几年与小段住在僻远的江南村子,样样事情都是自己动手,已经是个十足的乡野村妇,但是,为什么,她还是美得这样惊心动魄,我回避开她的目光,盼着,盼着,盼着她来,等她站在面前,我却不敢去正视她,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她还是那副大大方方的模样,先是取笑了我一番,言下之意倒是在夸我,我笑得象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在她与我擦身而过时,小心翼翼地问她,这一次不会轻易离开了吧,被她一个白眼甩回来,我大笑着回到自己的营帐。
那一晚,我睡得真香,连平时五分的警觉都没有,梦里头,全是她。
她回来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