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少年头——岳云番外(二)
我发现和她斗嘴变成我们每次见面后的家常便饭,小段在私下里劝解我,你是个对府里下人都极好的,怎么眼里就容不下她呢,我呵呵地笑,小段,我哪里是容不下她,我就是爱看她生气的样子,你不觉得她生起气来更好看吗。
小段低着头想一想,再抬头时说,果然是,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
她生气时,眼睛特别清亮,象午夜时,打开窗,看到的那最入眼的一颗星星。
那日,我练武练得乏累了,正扒在屋顶上歇息,听到一个清脆脆的声音呵斥道:“老关,放我进去。”忍俊不已,老关的名字还是我告诉她的,她倒是现学现用,闯了进来,一边还嚷嚷着:“段恪,岳云,你们再不出来就出大事了。”
我问她气势汹汹地来找谁。
她第一个问的竟然是小段在哪里,我这么个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要找的人却是小段,我装出嬉皮笑脸的样子,同她拉扯:“我和小段,你只能找一个。”心里头盼着她说,行,那就找你。
小段听见她的声音也出来了,这小子动作贼快,随手还带了件斗篷出来,把她被撕坏的衣裳辄好,他们两个何时变得亲昵起来,两两相对时,竟然有种让我插不上嘴的感觉。
不过,事态紧急,小段骑着她的大黑马去找节度使,她换了男装同我一起出发剿杀前来进犯的金贼,看到她穿男装站在面前,一张面孔清丽可人,我竟转不过眼光,幸好她问起我的银锤,我才不至于献丑。
她再一次让我惊喜,面对千余金兵,居然丝毫不露畏惧,一张轻弓,在她手里象是变得有生命起来,在我背后露出破绽时,将那个欲偷袭我的金兵射杀在马下,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两个人在小段搬了救兵前来时,都是一身血迹,我朗声笑道:“擦都不能擦,这些都是战功,我要将软甲收藏起来,以作纪念。”
心底里有个比笑声更大更宽广的声音在喊:她应该就是我今生要找的女子,还有谁会比她更适合,我绝对不要寻一个象娘亲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在家中做女红的“贤妻”,我要的是那能与我一起驰骋沙场,与我一起上阵杀敌的妻。
当我开口对阿奶说要上牛头山找爹爹时,意外的,她说要随我们一起去,我心跳若狂,都不敢去看她的脸,她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在说要和我一起。
我们三人连夜瞒着家人,离家出走,牛头山是我的梦想,也是小段的梦想。
战事吃紧,爹爹见我们到来很是开心,也没有多为过问她的事情,让我省却许多的口舌,营中的日子果然比家里要苦得多,可每日里看到她的如花笑颜,那些苦都化成蜜水一般。
爹爹第一次将兵符发于我手中,我兴高采烈地回到营帐,想将这好消息告诉他们,看到的却是她与小段抱在一起的景象,小段对我解释是她做了噩梦,哭得不能自已,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拒绝他。
难道在她心里,就没有我的位置吗。
小段低吟道:关关之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果然,小段也喜欢着她。
进入军营中,她变了许多,看到爹爹时,偶尔会有仇视的目光显露,怎么会这样,普天之下,哪个人听到爹爹的大名不伸出大拇指来赞一个好字,她如何会在爹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态。
我问小段,她为什么要跟了我们来,小段淡淡地回问,如果要问,当时我们就不必带她前来,是啊,三个人在离开汤阴时,是发了誓言的,她绝对不会是金国的奸细,如果是奸细,怎么会远远避开爹爹。
只要不是奸细,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下了荷叶岭,在巩家庄中,她的铁箭又一次救了我,结果我还没有来得及谢她,倒被巩家庄的庄主要将女儿下嫁作为谢礼,这是哪门子和哪门子的事儿,我脑子一混,朝她那边望去,想在那里看出一丝半分的不快,我就满足了,可她笑盈盈地端着酒跟别人一起起哄,我再按捺不住,站起身,清楚明了地一口回绝:我心里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眼睛只看着她,再无旁人,她应该能明白我的话。
结果换来的是她的埋怨,埋怨我不该让大家扫兴而回,我一气之下问她,难道要我应允了婚事,她的回答居然是:应允也好。
小若,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气恼之下,我打碎了悬挂在牛头山的七块免战牌,爹爹对我下个军法处置,欲将我推出斩首,好,斩首就斩首,反正没有人稀罕我的存在。
她从大营外走进来,口齿伶俐,说得又字字在理,替我讨一个将功抵过的应战,我写过军令状,提起银锤出战时,她还跪在营帐前,我没有同她多说一个字,因为我知道自己必将凯旋而归,谢她对我的恩情。
那金弹子果然难缠,我一鼓作气冲下山去,犹如猛虎出山,百余招后竟然还是落得下风,险些命丧他手,关键时刻,还是她救了我,金弹子临死前的神情,那种讶异,那种惊然,我在转过头去时,同样可以体会。
她仅着纯白的长衣,山风将她散开的发吹地萦绕其身,白色的美人,黑色的骏马,叫人一望窒息,以为是山中的花草成精显形,但花精又没有她眉宇间的英气勃勃,没有她立于马背的豪气云天。
我的心里自此再容不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