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叶沙沙,将阳光分离的细碎,斑驳的照在地面上。
听到名字的刹那,安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情感。
名漾,字归,多么巧的巧合。
他还记得,桃花树下,她笑意盈盈的依在他怀中,启唇转眸,抿唇听他说着名字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就算她没有死,腹中的孩子那么脆弱,摔一跤都可能失去,又何况那么高的悬崖,他极力劝说自己忘记孩子的事情,告诉自己,只要她平安就好,可是,孩子,无疑是一根毒刺,狠狠的扎着他的心,他恨自己不能去救她,恨自己不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在她身边,那么深的崖底,那么绝望的境地她可否经历了他无法想象的苦难,还是她真的已不在人世,这一切,只是个巧合而已?
这样想着,心突然难以言喻的痛起来,仿佛里面的肉被生生的割下来,血淋淋的猩红。
冷漾黑白分明的眼眸映出他冷冽深邃的脸。
他皱着眉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真有这般巧合么?
这时,空际却传来一阵悦耳琴音,从深院中传来,透过厚厚的门板,悠悠清淡的飘荡在空中。
像风,悠然而入,吹入心房,安抚了心中困惑与疼痛,世界,变得宁静起来。
像云,无形的飘落眼前,美丽逼人却可望而不可即,无意中带走众人艳羡目光。
冷漾玉一般的小脸上突然漾起满满惊诧的喜悦,来不及和安王告别就冲进了门内,“噔噔噔”的小皮靴在地砖上落下一串喜悦符号,转眼间,小小的白色身影已经看不见。
安王皱着眉静静听着,胸口剧烈的起伏,白色的衣在微风中飘荡的张狂。
“那个小鬼怎么突然跑掉了?”
禄王没有注意到安王的情绪,诧异的朝门内望去,门却已经关上,只留一条细小的缝隙。
安王这才恢复往常神情,他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内,别过眼,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淡淡道:“回府吧。”
炉香袅袅,蜿蜒而上。
细细的琴弦,尖尖的指,跳跃,升华。
白亮的光洒到弦上,掠起艳丽的光晕。
宽大的袖摆飘缈而飘逸,青色如春,人如嫡仙。
“爹爹……”
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奔窜过来,白皙的脸因为剧烈跑动而变得淡红,他眉梢掠起喜悦,小脸上灿烂无比。
琴声因为他的到来嘎然而止,琴的主人抬起头,脸上是属于母亲特有的温柔笑意:“慢点。”
冷漾看了看周围服侍的丫鬟们一眼,机警的将“娘亲”二字吞进肚里,只扬着头,秀眉略挑,稚气而老成的说着:“爹爹今天很高兴么,许久没听您弹曲子了。”
“是啊……”
子矜脸上的笑朦胧而虚无,目光越过葱郁的树木飘缈的落到远处,怔忪片刻,才掠起笑脸,抬手拍了拍冷漾泛红的脸蛋,笑问:“喜欢外面那位大朋友么?”
知她指的是安王,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崇敬,睁着俊目仰头看向子矜,却见她脸上柔情似水,不自觉地点点头。
“那就好。”
子矜笑起来,怔了怔将他拉到自己臂弯处轻声道:“漾儿是个男子汉了,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
冷漾天真的眼眸突然深沉了许多,他拧了拧眉毛,没有说话,薄薄的唇抿在一起,僵硬的熟悉而陌生。
子矜被他这个表情惊得讶异,冷漾从小随她奔波,吃了许多同龄人不曾吃到的苦,加上南宫大院复杂,暗险丛生,他的心智远远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可是这时她突然不知她的儿子在想什么,那种表情让她觉得有些恐慌,也许,他真的需要一个真真切切的父亲来教导他。
“漾儿?”
她试探的叫他,脸上带着略略的担忧。
冷漾不自觉地抬起头,望道母亲脸上的神情,表情微微一滞,低头用小小的皮靴去踢石砖上遗留的石子。
子矜怔了怔待要说话,这时却见紫奴袅娜的走过来,朝她盈盈一福,身后是身材修长的南宫大少爷。她略略皱了皱眉,拍了拍冷漾的肩头,冷漾诧异的抬头望去,扫到紫奴身后的男子,难掩眼眸中的厌恶,冷着小脸朝他施了个礼,退了下去。
子矜目送冷漾的身影离去,这才抬头看向昙的亲生大哥,淡笑着询问:“大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眼前的人一身飘逸青衣,宽松的罩住纤瘦身体,唇红齿白的面容透着聪慧与仙子般的淡然,让人无法和商人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可是,这个人,便是抢去他当家权利的人__他的弟弟,南宫昙!
男子握紧了拳,咬紧牙关的面容略略扭曲。
“为兄是想问问三弟,为何不接九王爷的帖子,我想三弟一定有个交代的。”
大少爷开门见山,撇着眼直逼子矜面容。
子矜微微一笑,也不直接答他,抬了抬手吩咐紫奴道:“给大哥看茶。”
“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大少爷不加理会,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举动能轻易轻易的就能将整个南宫家葬送进去,你南宫昙有事与我无关,但是拜托你不要把我们和连累进去!”
几句话说完,大少爷已经气得脸色绯红。
子矜低了眼眸,抬手轻抚琴弦,风吹般的泄下轻微音符,发出悦耳声音,半晌才笑意不达眼底的道:“看来九王爷已经找过大哥了!”
“你……你怎知道?”大少爷有些惊诧,一时感觉输了气势,随即耿起脖颈,强硬的道:“人家九王爷亲自来府里拜访,态度谦和有礼,礼贤下士,是我们南宫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就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白白放过,我……”
“大哥!”
子矜略皱了眉打断他,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笑意,声音却徒增几分冷意:“我们虽是经商的商贾,但是他们未必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还有……”她顿了顿,目光凌厉的扫了他一眼,看得大少爷不禁打了个寒战,子矜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小弟所做一切都是为南宫家着想,若有二心,必遭天谴,大哥可放心了?”
“你……”
大少爷被子矜无情散发得威势骇得说不出话来,只站在那里“你”“你”个不停,子矜皱着眉,无奈的朝紫奴摆了摆手,紫奴领会,笑着走到男子身边,盈盈道:“大少爷,请回吧。”
大少爷这才回过神,感觉自己失态,脸色红的几乎滴出血来,气恼的拂了拂袖子,冷哼一声,狼狈的大步走了出去。
子矜皱眉看着大少爷离去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捏了捏眉心,只觉脑部隐隐发胀。
“姑娘还在为南宫家继承人的事烦恼不成?”
紫奴替她沏了壶茶,体贴的端上,纤白的指在浓浓水气中朦胧不真实。
子矜苦涩的牵动了一下嘴角,淡淡道:“大哥心机深沉不错,却分不清好坏真伪,眼光太过局限,二哥好吃懒做,好吃好堵,他们的儿子么……”子矜皱了皱眉,想起她的侄子们不由厌烦的摇了摇头,修长的指优雅的在眉心揉捏,留下细微的红痕。
“姑娘没有想过让小少爷来继承么?”
半晌,紫奴开口。
子矜缓缓摇了摇头,抬指拨了一下琴弦,发出“铮”的振动声,琴韵声声,她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夹杂其中:“他到底姓冷!”
阳光照得炙热。
榻上,冷漾正在午睡,细细的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丝,绷着的小脸不自觉地微微皱眉。
子矜怜惜的为他扇着蒲扇,细脆的蒲叶发出轻微的风声,她望着那张与安王相似的脸,怔怔出神。
余光闪过一抹紫色,她机警的抬起头,紫奴放轻近来,将她手中的蒲扇接了过来。
屋外。
“安王就在大厅?”
子矜尽量压低声音,却难掩声音中的激动情绪,寒夜依然雕像似的站在一旁。
分不清是雀跃是激动还是担忧,她的心突然“怦怦”跳个不停。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抿着的唇不自觉地勾起来。
到底拦不住他!
下意识的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在厅外踌躇一会,才吸了口气,迈着沉稳的步子踏进大厅。
南宫二老端坐在主座上,一旁,安王脸上淡淡含笑,和二老谈的甚是开心。
见子矜进来,三人将目光投过来,她却无法忽略其中那炙烈温柔的目光,仿佛能将她从头到脚烧个干净,热烈的心都几乎跳出来。
“来,昙儿,见过安王爷。”
老太太亲热地唤着子矜,还不忘给两人引荐,一旁的老头子也笑呵呵的看着。
可见,安王已经成功地收买了二老得人心。
他期待而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目光仿佛看到猎物的猎人。
已经分不清心中是何种情感,只觉可以清晰的听到胸口“咚咚”跳动的声音。
“南宫昙见过安王爷。”
硬着头皮,她向他施礼。
“南宫少爷客气了,快快请起。”
安王上前一步抢着扶她,修长有力的指不经意的碰触她握起的拳,肌肤相贴,他眯着冷眸看她,指腹有意无意的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游弋。
只觉“轰”的一声,火焰沿着指尖烧向四肢,她顿时脸如火烧,触了刺般的快速推后,见二老诧异看她,极力保持镇定,嘴角淡笑如风,脸却红若云烧:“安王爷请坐。”
说着,自己也在他对面坐定。安王淡淡扫她一眼,优雅的坐下,眼角处,是丝丝难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