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帝以流落在民间的女儿为名封子衿为公主,名号为灵,其母亲柳师师被按照皇家规矩迎娶入宫,封为贵妃,迎娶仪式在一个月后的黄道吉日举行。
大臣们对柳师师封妃之事颇有异议,皇帝雷厉风行,很快将这件事压下去。
只是,在民间,柳师师和皇帝当年的风流韵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成为一段佳话。茶馆里,戏台上,似乎每个人都在说这件事。
“话说着柳师师当年可是皇城里第一大美人,此女子洁身自好,虽身在青楼,却卖艺不卖身,那些王公贵族们哪个不是睁大眼睛瞧着,只盼着能得到师师姑娘的青睐,娶回家那可是无边的艳福,谁知这女子偏偏不将这些人放到眼厉,说要找一个自己的良人,穷富无所谓,只要对她好,这不是笑话么……”
茶楼里,说书的先生讲的唾沫横飞,似乎有些口干舌燥,他喝了口茶,继续道:“有一次,这圣上微服出巡……”
“嗤!”
角落里,一个娇小可爱的蓝衣女子不由抿嘴笑起来,她无聊的摆弄着肩上滑落下来的发丝,撇了撇嘴,嗤道:“真是没劲,这种故事哪个朝代没有,不就是,名妓和皇帝一见钟情,皇帝坚持娶女子入宫,他的父亲嫌其是个妓女,从中阻拦,两人终是分隔两地,后来皇帝的父亲死了,没了阻力,皇帝对那女子念念不忘这才……”
女子说的起劲,却见与她坐在同一桌上的中年男子皱着眉怔怔出神,不由叫道:“爹?”
那男子微微一怔,如玉的脸上闪过几丝恍惚,抬头见女子撅着粉唇瞪他,不由笑道:“丫头,怎么了?”
女子忍不住嗔他,摇着他的衣袖撒娇道:“爹都不听女儿说话……”
男子无奈笑起来,眼眸中是深深溺爱,他好笑的摇头,道:“讲吧,为父听着。”
女子这才笑起来,却蹙起好看的眉:“讲到哪里了……”
“对了!”她调皮的吐吐舌头,歪着头问道:“爹,你觉得那个柳师师果真有那么好么,一个青楼女子而已,怎么可能能让皇帝念念不忘,她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
“颦儿!”
女子自顾自的说着,没留意男子的脸色越来越沉,说道兴头上,男子却沉声打断她,他绷着脸看她,眼眸中是骇人的怒气。她吓得差点没咬到舌头,眼中的泪水委屈的在眼眶打着花,从记忆里,父亲从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次,只不过随口一说,他便这样凶她,这样想着,不由越想越觉得委屈,又见他脸沉的厉害,不敢哭出来,只委屈的撅着唇瞪他,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
男子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道:“是为父太宠你了,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天子的事岂是你随意评论的,还有……”他怔了怔才道:“不要在人家背后枉加推断,柳师师……”他眯起眼眸,将目光投向虚无的远处,仿佛又看到一个梅一般的女子,梅花雨里,回眸一笑,颠倒众生。
“爹,她怎样?”
蓝衣女子擦掉眼中的泪水,困惑的问着,男子却不再说下去,他站起身,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放在桌上,拿起放在说上的剑,看了看外面淡淡道:“快下雨了,找个客栈歇息吧。”说着,头也不回的大步踏了出去。
“爹!”
蓝衣女子愤愤地跺脚,看着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远,不甘心的撅起唇,风一般的追了出去。
安王出狱的那天,天空中下起了细细的小雨,打湿了冒出来的青色野草,雪白的衣也沾染上几分湿意。
没有人敢将子衿的事告诉他,府里的人喜气洋洋,王总管在府里的必经之路上铺了红地毯,门前放着火盆,一旁仆人们嬉笑声声,都聚在一起迎接安王回府。
“王爷,去去晦气。”
王总管笑呵呵的迎上来,细细小雨里,那火红的火苗在火盆里顽强的跳跃着。
安王淡淡勾了勾嘴角,抬脚迈过,众人不由高声喝彩,一时府内热闹非凡。
他抬眼在人群中搜寻着,没有那抹熟悉的青色,皱了皱眉,进了府。
梨园苑花开依旧,细雨朦胧,粉嫩花瓣摇曳在雨气中,朦胧的不真实。
她平常坐的摇椅在静静的立在那里,手轻轻一碰“吱呀”轻响。
细雨斜斜的泄进来,打湿了木制的门栏。
珠帘轻碰,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悦耳动听。
可是,人去楼空,哪里,也没有她的身影。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动,惊喜地回头。
雨幕中,一个娇小身影缓缓行来,收了伞进屋,看到他,怯怯的行礼。
是小梅!
安王皱着眉看她,淡淡道:“子矜呢?”
小梅局促的后退,咬着唇不敢说话。
安王正要上前问她,却见韩婆不知何时从里屋走出来,恭敬的行礼:“王爷,公主殿下在宫里。”
公主……殿下……
安王不由眯起俊目,冷酷的笑道:“韩妈,你在说笑吧。”
韩婆看他一眼,灰白的发燃尽风霜,她只低着头,淡淡道:“圣上已经封子矜姑娘为灵公主,现在在风华殿和贵妃娘娘住在一起。”
贵妃娘娘?
柳师师?
安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转身,大步迈进了雨幕中。
雨依然在下着,他的身影也渐渐融入水气中,消失不见。
“韩……韩婆!”
小梅看了看安王的背影又看了看韩婆,迟疑着开口。
韩婆只站在原地,目光追随者渐渐变淡的那抹白色,虚无缥缈。
“由他去吧。”
她轻声喃喃。
浓密的雨帘斜斜的射进殿内,带着泥土的清新,远处的一切模糊而朦胧,雾气浓郁的不真实。
子矜依在榻上,望着雨帘默默发呆。
今天,是他出狱的日子。
府里定是很热闹的吧。
她呆呆想着,抬手去接跌落下的雨水,那雨水却透过指尖,潇洒的滴落下去。
一件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她却不回头看一眼,望着细密的雨幕,她喃喃道:“娘,您从没和孩儿谈起父亲。”她低下眼帘,睫毛抖动,苦涩的笑起来:“可不可以告诉女儿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柳师师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脸庞,忍不住将她紧紧搂进怀中,声音哽咽:“矜儿,相信娘,不管他对你说什么,相信娘,娘不会害你。”
她没有说话却任她搂着,眼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雨斜斜的织在一起,几丝微凉打在脸上,脸颊变得湿润起来。
“娘,孩儿相信您。”她望着远处,空洞而无望,清澈的眸子缥缈的没有焦距:“可是,您知道么,我恨父亲。”
她低下头,笑得讽刺:“我们母女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呢?这种人,不配做我的父亲!”
柳师师惊诧的看她,怔怔的唤道:“矜儿!”
子矜抬起头看向柳师师,消瘦的脸颊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娘,他要封你做贵妃啊,他昭告天下我是他的女儿,那么,殇便是我的哥哥,娘……”她凄楚的笑,泪却顺着眼眶流下来:“您告诉我,我和他,还怎么在一起?”
“矜儿……”
柳师师心疼得不由眼眶发红,她将她抱的越发紧起来,目光投到雨幕中,坚定而决绝:“矜儿相信娘,一切事情都是因娘而起,那么,就叫娘来结束吧。”
子矜浓密的睫毛禁不住轻颤了一下,她缓缓别过头,轻声呢喃:“娘,孩儿从没怪过您,矜儿也不希望娘做傻事,也许,我和他终究有缘无份而已。”
“矜儿……”
柳师师哽咽着开口,握住子矜肩臂的手只抓的指节泛白,她桀骜的抬起头,眼眶中泪水回转。
矜儿,相信娘!娘一定要让你幸福……
天渐渐昏暗下来,两人的身影淡淡投在地上,拉的颀长。
一个白色身影静静站在门边,修长的身型孤寂落寞,他的眼眸中雾气朦胧,美的像是开放在夜空中的璀璨烟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默默地离开。
“尊主。”
一个紫色身影缓缓靠近,走到几步处径自停下,恭敬的行礼。
昙没有回头,雨丝打进来,沾湿了他白色的衣,他望着窗外雨雾,薄唇微抿。
“找到君云寒这个人,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给本尊带回来,明白么?”
他恨恨说着,眉头紧皱。
“是。”
紫衣躬身应了,抬眼看他一眼,暗自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浓重的雨意,湿了发,湿了衣,雪白的衣不再一尘不染,变得泥泞不堪。
他从没想过,宫内的道路会有这么漫长,仿佛没有尽头的云端,煎熬而无法触及。
再过一道门便是风华殿,他快速的踏着步子,被激起的泥水溅到雪白的下摆上,留下偏偏泥渍,重逢的喜悦让他忘记了所有,似乎眼前只有她的面孔,她的一笑一颦充斥着他的心房,忘记了呼吸。
“哟,这不是安王爷么?”
一个尖细的声音蓦然响起,将他残忍的拉回现实。
雨幕里,一个穿着蓝衫的人影执伞而立,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满脸谄笑。
安王停下脚步,皱着眉,淡淡道:“原来是临公公。”
那人却果真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公公临总管,他笑着凑上去,眼眸乱转:“王爷这是急冲冲的去哪呢。”说着他飞快地瞥过安王全身,啧啧开口:“看,王爷的衣裳可都湿了,要不奴才护您到偏殿换一身?”
安王却没有说话,他冷冷扫他一眼,挑着眉冷笑:“父皇召见本王?”
太监脸色一讪,随即笑起来:“王爷是聪明人,奴才也不多说,王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