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在百合色的长裙下凸现出来,呈现着圆润的弧线。
老人般的坐在摇椅上,听着藤椅上传来的“吱吱呀呀”的响声,看着府内如画风景,真的有种安逸和已到暮年的感觉,看着夕阳西下,看着如火一般燃烧的晚霞,感慨万分。
后来几天,安王以保护宝宝的名义,减少她的走动,只可少量活动,还定期派大夫来给她把脉,唯一让她难熬的却是,他不允许她出院子,就是出去也要他陪在身边,自由被禁锢,她既是无奈又是满腔甜蜜。
只是,她明显的感觉府里热闹了许多,房屋刷了新漆,有几处也被拆了重建起来,仿佛有什么喜事一般,小梅出去打听,却说是宫里派来的。
安王回来后却对着王总管发了一顿火,王总管吓得了冷汗直流,却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忙着将那些宫里派来的人打发了,这件事才算平息。
子矜却总觉中里里外外透着古怪,在安王那里看不出半丝不妥,只能怪自己多心。
“子矜姐姐……”
摇椅依然在吱呀的摇着,晚霞满铺,昏昏欲睡中,小梅的声音不和谐的响起,她不由淡笑着睁开眼睛。
小梅跑得气喘吁吁,脸上渗出细细汗水,单手叉腰,单手拂着胸口,一个劲地喘气。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子矜不由嗔她一眼。
话到嘴边,小梅却有些迟疑,她目光闪烁的看她,子矜含笑望着,歪着头等她说话。
“你有没有觉得府里热闹了许多?”
斟酌着字句,小梅双手握在一起试探的问。
子矜不由轻笑出声,责怪道:“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她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抿唇笑道:“春天到了,万物始苏,置办些新物什有什么要紧?”
“唔。”
小梅咬着唇低下头,皱眉思索片刻,见子矜奇怪的望她,忙摆上一个大大的笑脸,讪讪道:“没什么,小梅见到府里变了很多忍不住有些吃惊。”
子矜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见她安详的闭目,小梅走到摇椅一旁拖了一个矮凳坐下,昏黄的霞光照在子矜白皙的脸上,恍若浮起一抹娇羞的红晕,花苞似绽放,依稀的,她听到花开得声音。
小梅忍不住有些失神,想到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心里一阵难过,终觉应该提醒一下,双手放在膝上抬头看她:“子矜姐姐不想让王爷给个名分么?”
快要入睡时,耳畔又传来小梅的声音,惺忪的睁开眸子,听到她的提问不由一怔。
“名分?”
她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语,也许她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个词语,那日韩婆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他不是给她吃了定心丸么,想到这里她笑起来,说道:“时候未到吧。”
时候未到!
这是什么回答?
小梅不由瞪大了眼睛,心中那个消息秘密一般的骚痒难耐,又见她不紧不慢,全无半分着急的神色,一时焦急万分,猛地站起身来,脱口而出:“子矜姐姐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不急呢,等过些日子侧妃娶进门来,你想后悔都晚了!”
风吹过来,窜过一丝凉意。
门廊上的珠帘碰撞着,发出清脆清冷的响声。
子矜忍不住抱了抱臂,她伸出轻盈的小指,将凌乱的发丝勾到耳后,似没有听清般,困惑的问道:“你说什么?”
小梅不由急上加急,跺着脚道:“那些还未走的宫匠们说,宸妃娘娘正在为王爷选侧妃,听说都是些大臣们的千金小姐,为了这事还专门请画师画了像送到宫里,可见宸妃娘娘对这件事是多么重视,姐姐你要赶紧选个对策才对。”
她急得直皱眉。
子矜看着她,忍不住想,她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可是她的心突然很痛,一时间,她听到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胸口的地方炸开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想。
“子矜姐姐,你没事吧?”
子矜脸上平静无波,宛如没有一丝涟漪的湖水,却似无声的忧伤,淡淡的打进她的心里,“叮咚”一声,她的心被揪得厉害,小梅突然后悔起来。
“没事。”
子矜缓缓摇头,轻声答着。
腕上的白镯滑出袖外,流光溢彩,惊艳决绝,剔透的可以收进满满的阳光。
“我冷殇发誓,从此以后,无论我能否荣登大宝,我身边的女人,也只有你一个。”
冥冥中,他的声音刺破层云,幽幽的传进耳中。
她好不容易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怎么能这么轻易得就放弃呢……
她低着眼帘,无声的笑。
珠帘依然在风中轻微的响着。
“我相信他。”
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定,她抿着唇笑。
小梅依然瞪着双目,焦急的神情变作深深疑惑,看着子矜又重新阖上双目,墨色的发掩住脸颊,她勾着嘴角,挂着恬淡的笑。
风起,桃花雨落,粉嫩的瓣落到发梢,无声的绽放。
用过晚膳,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内长了灯,昏黄的落到地上,托长了影子。
安王抬手轻柔的拂去子矜脸上的发丝。
冷酷峻美的面容,宽阔的肩膀,霸道而阳刚的气息,男子用他独有的温柔,全身心的爱着他眼前的女子。
一旁的丫环看的双颊俏红,将手放在胸口,倾听着那里剧烈的跳动,小梅抬眼看到,瞪了她们一眼,带着她们无声的退了下去。
“醒了?”
子矜缓缓睁开双眸,眼中迷离,睡眼惺忪,安王忍不住俯身吻她。
温馨的烛光打过来,他面上的线条变得柔和。
“来了多久了?”
睡意微散,子矜哑着嗓子默默朦朦胧胧的开口。
“只一会。”
安王压低声音答着,伸指在她额前轻轻一弹,嘴角含笑:“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烛光摇曳,香炉暖。
她疑惑的站在那里,任丫鬟们忙匆匆的为她打扮。他含笑看着,目光柔和。
青纱衣,发髻简单的挽起,没有多少首饰,素面朝天,并不华丽却将她眼中的清澈发挥到极致。
他也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袍,嘴角微勾,身上的白色仿佛白玉上最亮的那块,潇洒,俊美,丝毫不损他的高贵气质。
待丫鬟们将披风披到子矜身上,安王牵了她的手,神秘的道:“走吧。”
金碧辉煌的皇宫中,白昼般的光亮。
案上堆满了瞄得细细的画轴,一张张裱的整齐的画卷上是各种样貌的大家闺秀。
“官家看这个怎样?”
宸妃手持一卷平整的放与皇帝面前,笑得温柔。
卷中女子端庄秀丽,手持书卷,样貌清丽,眼眸中却少了几分灵动,皇帝不由摇了摇头。
“那这个呢?”
宸妃又拿了一卷摆放在皇帝面前。
皇帝依旧淡笑不语。
目光扫到不起眼角落里的一轴,心中一动,一时好奇探手拿过。
画中女子一身红衣,妖娆的似火,却又清纯似芙蓉,嘴角含笑,眼眸中清澈的恍若见底的湖水,手持玉杯,朱唇微启,栩栩如生,画画的极是传神,仿佛下一刻女子口中就能响起莺莺燕语。
皇帝的目光飞快扫过,停滞到女子面容上不由猛然一震,手指不自觉地弯曲,那画卷在他指中略起细微褶皱。
“这是老九的手笔吧。”
皇帝面无表情的将画卷扔进那堆画里,淡淡的开口。
宸妃脸上闪过几丝达到目的却又复杂的神色,探身往那画上扫了一眼,不由笑起来:“看臣妾这脑子,竟将画轴给混了,这是慕儿前些阵子的习作,也不知哪家的女子,臣妾看着好,就留下了。”
皇帝不置可否,温和的脸上有些怔仲,只说:“看着眼熟。”
宸妃眼眸似水,柔柔的看向皇帝,装作惊诧的道:“怎么官家见过她么?”
皇帝皱了皱眉,目光投到远处,面无表情。
“见过一面!”
宸妃望着皇帝,脸上闪过疑惑,按照之前九王爷的描述,皇帝应该大怒才是,可是他却很平静,凭借直觉,宸妃突然对下面的事没了把握。
皇帝淡淡看了宸妃一眼,嘴角微微一勾,脸上却突然浮上愠色:“这个君匪好大的胆子。”
“官家这是……”
宸妃神情暗浮惊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她将自己的角色扮演得游刃有余。
“她竟然女扮男装骗朕!”
皇帝煞有介事的怒拍桌案:“来人,传老九来,朕倒要看看这君匪到底是何方神圣!”
夜黑的如墨。
夜空般的江上,客船悠悠而行。
船上燃着点点灯火,昏黄着的温暖,客船不是很大,一个船夫,可乘四人的船舱,树叶般的在江上行着,长长的浆将水荡起来,在平静的江面上划开一个口子。
安王握住子矜的肩站在船尾,唇角微勾,仰望上空。
子矜疑惑的望过去。
夜空很深,繁星璀璨,仿佛一颗颗闪着光亮的钻石。
风吹起来,两人的衣随风飘荡,复杂的纠结在一起。
子矜看了一会,脖子有些酸,抬手困惑的去揉脖颈,安王却还在抬着头。
正要开口,这时不知在哪里传来一阵“砰”的响声。
接着一道光亮直冲云霄,停滞夜空,花苞似的绽开,色彩斑斓中,星雨般的洒落而下。
又是“砰砰”的声音,夜空开满了各样灿烂烟火,或大的或小的,曲卷,绽放,跌落,夜空中,银河般的璀璨。
子矜满眼欣喜,内心激动,情不自禁的抓住安王的手,满脸的惊艳。
烟火闪烁中,安王不由转头看她。
她的眼眸似夜,兴奋得神色恍若落入眼底的美丽烟花。
她的笑容如花,悄悄在墨色的夜里灿然绽放。
安王看得有些失神,忍不住俯身去吻她。
烟火依旧。
扁叶小舟在江中悠然穿行。
他吻着她,轻声呢喃。
你比烟火还要美丽……
清风拂面,柔柔的吹着脸颊。
大街上人来人往,星光点点。
皇城的夜晚多彩而繁华,光从屋檐上挂着的灯笼中朦胧的投出来,将大街照得亮如白昼。
侍卫们在前面开路,安王将子矜护在臂内,两人走到街上,金童玉女一般,引来诸多目光的追随。
夜色总是给人诸多安全感,有许多大胆的女子上前是释好,皆被侍卫挡了回去。
当然,也不乏男子对安王冷目相对,一副雀跃欲试的样子。
安王冷目一扫,那些男子焉了一般的退缩了回去,子矜依在他身旁,笑得打跌。
街上的小吃散发出浓浓醇香,锅里的水雾弥漫在灯光中,化作一颗颗发着昏黄颜色的颗粒,柔柔的漫步街上,将行走的路人的辘辘饥肠毫不客气地勾了起来。
子矜远远的就拉着安王跑过去,安王担心她腹中的孩子,一个劲地皱眉。
“大娘,来四碗混沌。”
两人落座,子矜迫不及待的开口。
“好嘞,客官稍等,一会就好。”
混沌铺的大娘忙迎上来,看到两人嘴角几乎都咧到耳根。
混沌很快就上来,薄薄的皮,新鲜的汤,撒上一层嫩绿葱花,浓浓热气中醇香阵阵。
子矜拿起竹筷正要下筷,却被安王拦住。
“我们回府让府里的人做。”
安王脸色凝重,眼眸中如夜色般漆黑,波涛汹涌。
子矜诧异的放下筷,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
安王的嘴角又勾起来,低低的说着,拉起子矜,淡笑道:“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
子矜还未尽兴,略带留恋的看了看桌上那碗未动的混沌。
夜色果然浓重了许多,路上行人已经渐渐减少。
子矜一直觉得安王有事瞒她,一路上未免心不在焉。
“你的事宸妃已经知道了,我只怕她暗中是什么手段,所以还是小心些好。”
安王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解释。
子矜微微一诧,碰及安王望过来的担忧目光,心中一暖,不由拉住他的手,笑道:“我会小心的。”
安王微微挑眉,将她揽进怀中,满足的叹息。
二人刚刚进府,王总管就迈着小碎步慌张的跑了过来。
“王……王爷……”
“什么事?”
见他满头大汗,话也说不全,安王不由皱眉。
“圣上……圣上又来了!”
王总管小声说着,老脸上因为跑得剧烈而涨红。
安王微诧,低声道:“你送姑娘回去,本王去换衣服。”说着举步要走。
王总管急忙叫住他,看了看子矜,急得跺脚:“圣上要王爷和姑娘一起见驾!”
安王身形不由滞住,子矜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客房门前,一排排锦衣卫笔直而立,英气的脸上肃穆冷冽,无形中散布着摄人气势。
二人连衣服也未来得及换,安王带着子矜穿厅而入。
厅座中央,皇帝一身华贵龙袍坐于主座之上,面带愠色,平时温和神情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国之君的摄人霸气,他一旁站着一身杏黄锦衣的九王爷,还有急急赶过来的禄王。
他一个劲地朝安王和子矜使眼色,面色焦急。
“儿臣见过父皇。”
安王面色不变,恭敬的行礼。
子矜正要下拜,这时一抹白色猛地朝安王方向砸过去,“啪”的一声,打在他身后的花柱上,化作千万碎片洋洋洒洒的落于地上,接着,就是皇帝严厉的怒喝:“老三,朕问你,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