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摇曳,他的笑虚无而不真实。
枝干上,青衣飘动,苍白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他不在乎的笑,修长的指死死按住胸口:“有时候,我就想着,这样死去也许会更快乐。”
子矜看的出他的病只怕复发了,心中又急又气,不由绷了脸,怒道:“你就在那里胡言乱语好了,懒得管你,我走了!”
转身,眼睛红红的,只觉心里堵得难受。
没走几步,身子却被从背后抱住。
凉凉的带着寒梅的清香,他的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腰,紧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在她身后低低的笑:“你这丫头,怎么老是不按常理出牌呢,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温声软语的哄么?”
子矜不由又气又急,心中百感交集,下意识的挣扎,他却将她抱的更紧,头深深埋在她的背上,祈求道:“丫头,一下,就抱一下。”
她不由放轻了动作,由着他抱着,梅花树上落下细细的雪,月光下,两人的身影冷淡而飘缈。
回去的路上,蔓草细碎,他突低头问她:“丫头,若是有一天我肯为你死,你会爱上我么?”
子矜怔住,有几丝的慌乱,她不曾想过,她曾以为她不会爱上一个人,可是她爱上的那个人肯为她去死么?
犹豫的片刻,他笑得灿烂,轻轻捏了她的手,认真而诚挚,仿佛承诺般:“说定了哦!”
子矜微微一愣,绷了脸,怒道:“说什么浑话。”猛地甩了他的手,往前跑了几步,手紧紧握在一起,迷茫而恐慌。
身后的昙却欢快的笑起来,他笑得真实,因为,她在为他担心阿,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只要她能爱上他,做什么都值得的。
院子清冷而孤寂,乌黑一片。
昙敏感的觉得不对,子矜却已经迈进了院子。
院门打开,空旷的院子中央站着一个素白的身影,她的嘴被人堵上,身上缠了一根粗粗的绳子。
她拼命的朝走过来的子矜和昙摇头,子矜却已经发现了她。
“娘!”
子矜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去接她身上的绳子,昙的嘴角挂着冷冽的笑。
这时,周围突然围过一圈黑压压的人影,暗夜浓重人影憧憧,三人被团团围住。
正在解绳子的子矜猛地抬头,很快镇定下来,看向昙,微皱眉头:“怎么回事?”
昙安慰的看她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淡淡吐出几个字:“四王爷,请显身吧。”
话音不高,却铿锵有力,周围人神情一秉,面色复杂。
一个人影分开人群,“哈哈”笑着走近几步,邪笑道:“不愧是无影阁的尊主,这么快就嗅出敌人的味道了。”
来人一袭黑袍,俊美的面容,嘴角挂着邪邪的笑,他缓步优雅的站在那里,像一匹原野上奔跑的不羁野马。
子矜没想到是他,怔了怔,只觉事态愈加复杂了。
昙只身将她们护在身后,面不改色,脸上笑容淡定绝美:“本尊好像警告过你,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烈王一双俊目在子矜和柳师师脸上逡巡。邪笑道:“只要本王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她,自然也不例外。”说完又直直看向子矜,笑道:“美人,咱们又见面了!”
子矜皱眉看他,并不说话。
昙轻迈一步,挡住烈王极不礼貌的探寻视线,冷笑道:“四王爷想做螳螂还是黄雀,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本尊可没有心思做。”
烈王微微挑眉,也冷笑道:“是阁下违约了吧,说好要一起分享的东西,倒藏起来自己享用了。”目光越过昙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子矜,笑道:“小美人,你可别上了他的当,从你进安王府到把你安排到老三身边可都是他一手暗中操纵的。”
话一落地,昙的脸色不自觉地一白,目光愤怒的看向烈王,平静的面容终于被他激起千层波浪。
一个温软纤手突然握住他握紧的拳,带着柔柔清香,温暖的像是流过心田的潺潺溪流。
昙不自觉地回头看她,子矜朝他淡淡一笑,柔声道:“我不怪你,请你帮我保护好娘。”
一旁的柳师师目光变得焦急,眼角湿润,奈何嘴被塞住,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昙定定望她,执拗道:“我自有办法。”
子矜不由苦笑:“你能有什么办法,你的人都不在身边,这般隐秘的地方都被他找到,定是被人放走了消息,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处理,我不会有事的。”
昙不由怔住,紧紧地盯住她,仿佛要把她看透般。
烈王嘴角微勾,眯着双眼在两人脸上逡巡,淡淡道:“可惜啊,三人本王都走不了。”微微挥手,身后人影缓缓靠近。
昙握紧拳头看她半晌,他垂眸笑低声道:“的确,以我现在的体力,能救出一人已是不易。”
他抬眸注视她,突然俯身吻住她,微凉的温柔的像是即化的雪。
周围的人大多忌惮他的武功,见他毫无防备,便直直的朝他冲去,这时他却猛地松开子矜,勾起一旁的柳师师跃身冲向站在远处的烈王。
他目光冷冽,带着强烈的杀意,仿佛离弦的箭直直冲来,烈王和众人猛然一惊,以为他对烈王不利,急忙回身去保护,众人心中一慌,难免步伐不稳,杀伤力下降,就在众人慌乱举剑的时候,他却借力向空中一跃,青衣浮动,带着柳师师绝尘而去。
烈王猛然回神,有些气急败坏,一眼扫到面容冷淡站在那里的子矜,心情这才平复许多,对着子矜邪魅一笑:“不用追了,他还会回来的。”
风吹树动,天色愈加黑了起来。
烈王缓步走到子矜身旁,探手捏起她的下额,邪邪笑道:“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竟能把他迷的神魂颠倒。”
子矜扭头摆脱他的牵制,抿着唇,冷冷看他。
烈王微微一怔,突然勾唇一笑,收了手,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淡淡道:“本王倒忘了你有多烈,不急,本王有的是时间。”说完看都不再看她,微微挥手,冷笑道:“带走。”
夜色漫长,烛光摇曳。
安王府一片寂静。
书房里昏黄的灯光洒了满屋,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投影。
安王凝神看书,腕上的那抹淡绿不经意的溜出衣袖,他一时失神,目光停留半晌,淡淡的放下书,眉头轻皱,略显疲惫的靠于椅背上,闭目假寐。
深夜了,她在做什么呢,可是睡了么?
终于,他烦躁的起身,在屋内踱着步,目光落到一旁安放着的古琴上。
那古琴在那里闲置了很长时间了,一根根细细的纤在灯光下散发柔和光芒。
他脑海中浮现她抚琴的样子。
朱唇微抿,轻低眼帘,抬素手,琴声叮咚。
他心中一动,伸出修长手指,按住琴弦“咚”的一声,仿佛水面的涟漪,音波圈圈荡开来。
林常不知何时进来,静静站在他身后,目光担忧复杂。
安王修长指尖离了那琴,头也不抬,淡淡道:“什么事?”
林常急忙一拱手,恭敬回道:“今日烈王爷帅了一小支人马悄悄进了六里以外的断崖。”
安王微微皱眉,转身从书架上拿了本书,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女子举腕拿书的画面,怔了怔,捏紧了手中的书,抿唇不语,林常见他不说话,试探得叫了声,他这才回过神,问道:“探听到了什么?”
林常立在一边恭敬道:“府里的人离得远,只看到断崖下院子里冲出两个人影,一个男子,另一个似是一个妇人。”
安王点了点头,林常继续道:“王爷让属下调查当年翠月楼失火之事也有些眉目了,这家案子并不好查,属下怀疑有人做了手脚,将线索都切断了,传闻当年翠月楼除了名妓柳师师和老鸨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女子被烧死之外,有人证实,当晚还有一个长得极美的少年,听说是打杂的小厮,但是进去以后也并没有出来。”
林常顿了顿,盯着安王无波的面容又道:“今天从那里冲出的那两个人,正是当年的柳师师和那个少年。”
安王微微一怔,示意他说下去。
林常吸了口气,又拱手道:“那个男子便是前一阵子被王爷赶出去的门客。”
安王没有说话,手指紧紧抓了那书,只抓的封面都起了褶皱,沉吟半晌,哑着嗓子道:“这么说,柳师师与柳子矜和那叫昙的男子都关系匪浅,她能到本王的身边来也应该是有人蓄意为之?”
林常没有说话,头低得极低,半晌才道:“属下认为,柳子矜接近王爷的目的虽不十分明确,但是这几人明显的针对王爷,王爷还是小心为好。”
安王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几步,又缓缓停下,俊眉深深纠结在一起,封面被柔了下来,里面的实体直直的坠落到地上,“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犹其刺耳,他却置若罔闻,胸口一起一伏,仿佛在极力压抑什么。
良久,他才平静下心绪,嗓音沙哑低沉:“有没有她的消息。”
林常怔了怔,知他指的是柳子矜,忙拱手道:“没有。”
安王微微失神,片刻又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事连老四也牵扯了进去”顿了顿又道“继续派人监视。”
林常应是,拱手退了下去。
安王静静立在原地,手中纸张已被捏得粉碎,他嘴角勾起几丝苦涩的笑,眼眸中寒冷而孤寂,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腕上。
那里,淡绿的丝带依然无忧虑的飘荡着,在昏黄灯光中变得温暖。
他紧紧地握起拳头,狠狠的打向一旁的书架,几本书哗啦坠落下来,仿佛他的心一般。
柳子矜,都是假的么,你在我面前的一颦一笑,都是假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