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不要给我动粗,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刀绝尘一扫之前的惊慌失措,跪坐在床上,似笑非笑,有些冷,有些怨,模样怪异。
乎倾凡关上房门,与刀绝尘对视一眼,不甚在意的说道:“我怎会对你用粗呢?但说起来,你若恨,就恨吧。”
“恨?经过你这么一说,我不恨了。”仿佛在刹那之间,刀绝尘相通一般,笑的明艳动人。前世爱他一辈子,今生恨他一辈子,她怎会这样蠢?这辈子,她再也不想和乎倾凡有所牵连,再也不想。
乎倾凡的笑容依旧风度翩翩不失礼数,只是冷了几分,因爱生恨,没有恨便没有爱。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乎倾凡心头烦闷,问道:“你为何不肯和我重新来过?”
刀绝尘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我能和你相聚,算起来我因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何我却不喜欢你呢?为何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呢?这个问题自你出现那一刻我一直问自己,现在我才明白过来,我对你的爱,前世已经用尽,今世没有了。”
最后一句,乎倾凡似懂非懂,说道:“你不用爱我也成,只要我爱你便足。”这话听了,任何女子也会感动三分,可是刀绝尘却摇头:“你的爱,让我想起前世的种种,我不要。”
乎倾凡觉得眼前的女子陌生了,心肠冷了,硬了。他觉得刀绝尘不能接受他,只是韩王那一条鸿沟,中间还有孩子。他以为,她只是暂时的无法接受他的爱,她对他还有恨。
今日看来,她,真的不爱他了,就连他的爱,她也愿意抛弃。他如此卑微,她却视若无睹。“尘儿,你变了。”
刀绝尘淡淡一笑:“我没有变,只是你一直不曾了解我罢了。”刀绝尘缓缓走下床,来到乎倾凡眼前,回忆起前世的种种,她的鼻息一酸。
“我爱你,爱的很累,很累,所以啊,今生我想歇息,你就让我好生歇息吧,莫要来打扰我。”刀绝尘很认真的说,带着七分乞求,三分无奈,浑然没有爱意。
二人对视良久,乎倾凡有些受伤的看着刀绝尘,道:“你真的这样认为么?”不等刀绝尘回答:“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迫你,不过,等那一日你若想回现代,尽可跟我说。”
刀绝尘脱口道:“可以回去么?”
乎倾凡点头,沉吟片刻后:“我独自是无法回去的,只有你和我才能一道回去。你若想回去,我们便回去。”如此诱惑的条件,刀绝尘果然犹豫开来。
“你想回去吗?”刀绝尘道。
乎倾凡走出房门,手扶上门框,侧头道:“我的想法有何关系?关键是在与你,我一个人是无法独自回去的!”
刀绝尘微微沉默后道:“你等我五年,是不是因为想要回去?”
乎倾凡不置可否的离去。
深夜刀绝尘辗转反侧许久,犹豫徘徊在即,若真能回去,怕也是顶着这模样回去了。想到前世界里的种种好,刀绝尘心中蠢蠢欲动。忽然坐起身,匆匆的披上一件外袍敲起了乎倾凡的房门。
“进来。”声音清冷,丝毫没有睡意,而且房内烛光摇曳。
刀绝尘推门而入,乎倾凡靠在一旁正津津有味的看起书来,瞧见刀绝尘也不意外,淡淡道:“进来吧,外面风大。”可不是,虽然是在客栈内,可是依旧冷的慌。
“若你说能回去,默儿可以和我一并回去么?”刀绝尘问,难以掩饰心头的激动和希望。
乎倾凡皱眉思索一会,瞧见她冻得直哆嗦,便道:“你先坐床上去,哪里暖和。”刀绝尘依言。
“这个……估摸可以。”乎倾凡顿顿:“若说成败我也没有试过。”
刀绝尘的面色忽然黯然起来,乎倾凡道:“你……”你就真舍得让默儿离开韩王?这话差点咬着他的舌尖,好在他吃痛醒过来,暗骂自己蠢。
刀绝尘挎着双肩‘哦’一声,便离去。“等等。”
刀绝尘抬头看他,乎倾凡道:“若默儿能回去,你是否愿意一同回去。”刀绝尘想也没有想的点点头,这里,她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世界,她无力且显得渺小。
这里,更难找一个安稳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会想办法的。”乎倾凡的嗓音有些古怪,忙咳嗽一声,道:“夜深了,你歇着去吧。”
刀绝尘点点头。
人去,乎倾凡方才放下书,狭长的双眼灼灼逼人,他的眼眸倒影着烛火的光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长长的叹息一声,从衣袍夹层内取出一张纸来,看得认真。
经昨晚那一事,琪雅对刀绝尘的态度一百八的大转弯,充分发挥了她的热情,让刀绝尘受宠若惊,受宠若惊!怪异的看一眼琪雅,琪雅道:“我这不是以为你喜欢曾哥么。”
刀绝尘哭笑不得的样子让琪雅大为尴尬。
倒是乎倾凡比昨日冷漠了许多,虽然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儒雅气质依旧,可是刀绝尘看来,他仿佛在承诺什么。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强迫你……”
迎上刀绝尘的视线,乎倾凡回眸一笑,惹得琪雅不仅面红耳赤起来。
曾堇不发一言的坐在那里,似假寐,仿佛没有睡好一样!只因为他昨夜做了一回梁上君子,而且将刀绝尘和乎倾凡之间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约莫走了三四天的路程,来到一部落,却没有草原,四周皆是草木不生的黄沙,那风凌冽如刀子一样刮得眼睛和脸颊生疼。琪雅欢快的跳下马,大喊一声,立即凑出几个高个子,抱着头巾的汉子。
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刀绝尘是不知道的,直知道说了什么,曾堇便道:“跟我来。”刀绝尘好奇的四处张望,他们的房屋全是‘土’垒砌而成,黄沙漫天估计就是形容这等地方了。
稍后,琪雅也跟来,叽叽喳喳道:“我们这就带你去看看那个男人,看看是不是你的……丈夫。”偷瞄一眼乎倾凡,琪雅挽着刀绝尘的手臂嘟囔:“你果然是个娇柔的女子,这样的天气还算是好的。”
什么?这样的天气还算是好的?刀绝尘不语,不想说一些无礼的话来,故作昂头看天,惊叹道:“的确是个人好天气,天很蓝,碧海无云。”
琪雅噗哧一笑:“你们这些小姐,就爱上说一些酸词,这天有什么好看的?”刀绝尘再次无语,出语道:“曾公子有什么好看的,我瞧你一路总看他。”
琪雅眨眨眼睛:“他是我未来的丈夫,我不看他,难道看这位公子么?”说完面色微微一热。
乎倾凡不甚在意一笑。
少顷,来到一处‘碉堡’刀绝尘跟着曾堇左拐右拐,一路上的行人对他十分客气和尊重,刀绝尘这才问出曾堇的身份。
“曾哥是大当家的儿子,我是二当家的女儿!”琪雅笑道:“我们果然天生是一对。”说完还咯咯笑起来,刀绝尘也是一笑,只为琪雅的性子她很喜欢。
布帘一撩,已来到一间房内,陈设简单,一眼望去只有座椅一床,床上躺着一人。曾堇身子一侧,刀绝尘走进房内,那一刻,她的心微微颤抖,相对于她的恐惧,乎倾凡到是直接许多,几步上前一瞧:“……是韩王。”
刀绝尘松一口长气,总算没有白来一趟。“琪雅,谢谢你。”琪雅迷茫的看着刀绝尘:“谢我干啥?”刀绝尘一笑:“若没有你,我们怕也找不到人的。”
琪雅‘嘿嘿’几声不好意思的一笑。
“伤势很重,在加上一路颠簸,而且无法得到及时的医治,他很难救活。”乎倾凡查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喃喃道:“尤其是胸口,好在心脏偏移,只怕是早已魂归。”
刀绝尘迟疑的上前,韩王已面目全非,看不清楚模样,头发凌且十分脏,沾着一些污秽物,胡子长了,面颊也凹陷下去……哪里还能瞧见昔日俊美无双的面容。
也不知怎的,刀绝尘心头堵得难受,而且还是异常难受:“你有几成把握能救好他?”咽喉哽咽,嗓音沙哑,刀绝尘眼睛一痛,泪就簌簌留下来。
乎倾凡神情阴郁道:“二成把握。”
刀绝尘没有留意乎倾凡异样一处,到是让琪雅逮个正着,她一双乌溜溜的双眼在三人之间看过来,看过去,最后了悟。
深夜刀绝尘和琪雅睡一床,当刀绝尘褪下衣袍只留中衣裤后,琪雅怪叫一声,龙抓手伸过来,吓得刀绝尘惊叫一声:“你做什么?”
琪雅啧啧道,上下唰唰将刀绝尘看个透,刀绝尘钻进被褥里,暗道这天气果然寒冷,这小妮子居然没有冷意。
“没有想到你身子娇小,胸却比我还要大。”琪雅啧啧道:“果然那位公子很喜欢你啊,为了你,都不愿意给韩王治病。”韩王二字在琪雅眼中,就是一个名字。
刀绝尘支起头道:“你说……他不愿意给韩王治病?”
琪雅一看有八卦话头,马上来了兴趣:“你不知道?你想啊,你喜欢韩王,而他有喜欢你,如今韩王快死了,他当然不愿意久啊。”
回忆起韩王的伤势,她心头也不仅担忧起来,琪雅捅捅她:“给你说哦,今天你一走,我瞧见他的神情恨不得杀了韩王呢,那眼神……太恐怖了。”
刀绝尘心头也是一惊,喃喃道:“是么……”
琪雅猛点头:“是啊,是啊。”
这一夜便在惊疑中,刀绝尘睡去,好似还听见琪雅喃喃说着自己胸怎么了,怎么……这么小……曾哥……会不会嫌弃……
刀绝尘想笑,却笑不出来。
同样寒冷的冬日,陛下的心从未这般冷过,靠在龙床上,很是精神,就连伺候他的德安也不免吓了一跳。
“德安,去吧顺华和太子找来,朕有话同他们说。”
德安眼皮一跳,躬身道:“是。”于是走在宫门口,朝小太监吩咐几声,小太监立即疾步而去。
“德安,你跟来朕这么些年了,可有什么遗憾之事?”陛下一扫之前的病态,仿佛又是昔日手握大权的九五之尊。陛下说的很平静,却在德安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德安不作声道:“奴才从没有后悔过,也没有遗憾过。”
陛下点点头,轻声道:“将朕得那一副画像拿来。”画像?德安的心一沉,已经有几分底了,双眼泛红的看陛下一样,陛下难得柔和一笑。
从一体长的锦盒中取出一画轴,双后呈与陛下,陛下接过缓缓打开画轴,是个水边嬉戏的少女图,那少女美艳如画,很是美丽。若在细看,便会发现,这女子和风老夫人格外相似,尤其是神态。
陛下爱怜摩擦那幅画像,眼神沉醉:“明日唤她入宫吧,我们已经快三十年没有见面了。”话中是愁然,是相思,是怀恋。
德安点点头:“陛下,要么奴才这就去派人请夫人?快马加鞭的话,明日傍晚就能入宫。”
“呵,瞧朕糊涂的,她现在人在江南呢,还以为……”
“父皇。”
顺华和太子齐齐走来,因陛下的病,顺华已住在皇宫。二人均在半夜三更叫醒去见陛下,心惊胆战,瞧见陛下精神不错,二人才放心下来。
“父皇?”一一行礼过后,顺华道:“父皇,你又在瞧母后的画像了吗?”
德安不语。
陛下将画仔细卷好,德安忙仔细放好。
“你们坐过来,父皇有话跟你说。”陛下招招手,犹如慈父一样,这样的笑容已经很多脸姐弟都不曾见过了,依言坐在床沿上。
陛下拉着顺华的双手,端详那张容颜:“你是我最心疼的孩子,父皇本想给你寻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想了想,还是你喜欢才行。莫不是日后父皇去了,他欺负你如何?”
“父皇……”顺华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低低哭道,就连太子也有预感,心头比顺华的悲痛,更多了一丝欢喜。
“父皇究竟问你,你真不要朕给你赐婚么?”陛下说的很固执,那固执包含着女儿的幸福。
顺华摇头道:“女儿会好生照顾自己,不会让人欺负,父皇不必如此的……”
陛下盯她一眼,淡淡道:“罢了,你要你开心就好。”续而转向太子,目光复杂难懂,只说了一句:“你哥若能平安回来,你且要好生带他,莫要亏了他。”
“是。”太子恭敬有加,此时不敢做太多神态,唯有恭敬。
陛下看着这低眉顺眼的儿子,心头缓缓滑过疲倦,摆摆手:“你们退下吧。”顺华不走,道:“我想陪着父皇。”
陛下摇摇头:“父皇想歇息了。”
一夜顺华辗转反侧,太子也睡的极不踏实,翌日一早就入覆霜宫,被德安拦了下来,他似一夜没有睡的样子:“陛下刚歇息。”
傍晚前夕,一辆马车入宫,顺华站在城门上,看见一男一女相续下车,均是陌生人,只是那女子眉眼很熟悉,顺华皱眉:“今日宫中有什么消息?”
身后跟着四五个宫女太监,其中一人道:“听说风老爷和风夫人被召见入宫。”
顺华颔首,风家!据说很显赫的一家,和皇家沾亲带故,上一代的事情她也只是听闻罢了。今儿风大,心头难过,顺华迎风而立,面上红辣辣的痛,想起覆霜宫的那位天子,顺华转身而去。
“公主,陛下吩咐,不得入内。”人还在老远处,就有侍卫拦下,顺华公主也不为难,转身走入附近的凉亭,静静等候起来。
夜色沉了,天气冷了,宫灯一盏盏也点上了,宫女焦急道:“公主,回去吧。”顺华固执道:“我要陪着父皇,一刻不离的呆在他身边,伺候她。”说完险些落泪来。
覆霜宫宫门打开,显示走出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顺华让宫女撩起帷幔,就见那男子儒雅不乏英俊,在他身后,走出一个身材略微娇小的女子,一抬头,瞧个正着。
凉亭内漆黑一片,那女子看过来,也瞧不出顺华的身影,倒是宫门挂着好几个宫灯。那女子叹息一声,露出疲倦的神情,悲凉的神情,话语无奈且伤感道:“他都这样了,你也莫要怄气了。”
“我没有怄气,只是担忧你的身子。”男子道,明显能听出不悦。
人去,独留影。
那女子保养较好的面容让顺华惊觉下刻仿佛瞧见了自己母后,可是,却不同的,那女子温柔婉约,不像母后时时刻刻带着厉气,嚣张且骄傲。
那就是风夫人,为何和母后如此神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陛下毙——霎时整个皇宫哀痛,深夜的大街小巷立即敲起铜锣。
顺华看着安详的父皇,悲伤道:“德安公公,将母后的画像给我吧,让我看上一眼。”
德安依言而行,将画轴小心翼翼拿出:“陛下说,这画卷和他一起入皇陵。”顺华嗯一声,打开画轴,细细瞧那女子,果然不是母后!这画上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那个时候,嚣张不可一世的母后怎会流露出如此恬静的神情?那般随意的在水边嬉戏?母后向来是对外端庄的,即便死的时候,也是皇后朝服。
顺华心头虽然明白,淡淡的将画轴交给德安,眼中满是明了的笑容,如此惨淡,带着一丝悲凉。德安也不奇怪,想必是公主瞧见了昨晚的入宫的风老夫人。
当夜,德安伺候在覆霜宫,一大臣走来,步伐沉稳矫健,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手中是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德安心明。
那大臣颇显恭敬:“德安公公请吧!”
德安道:“老奴伺候了陛下一生,让老奴继续伺候陛下吧。”说完一饮而尽。
而后三日,太子登基为帝,宓家长女为后。
蓝夫人一面饮酒,一面落泪道:“没有希望了,没有希望了。”喃喃的又是一杯。宓关沉默道:“娘莫要担忧,我们的一个棋子,不是也册封了,没有什么,我们也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宓关这样说,蓝夫人的心情方才好一些,牵强道:“没错,我们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可惜——”哗啦一声,王氏赫然立在门口,笑容满面。宓关和蓝夫人一惊,蓝夫人瞧见王氏身后的架势,喝到:“王军,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刻,所有表面现象已经和瓦解。
王军淡淡道:“我做什么?而是你们打算做什么?”斜斜的看一眼纨绔气质全无的宓关,王军笑道:“你果然会隐忍,好在玲儿如今成了皇后,也不知那一年我便死在你的手中也不知道呢。”
宓关淡淡一笑:“既然你喜欢这个样子,我便做给看。”强势的王军,在自己拥有强大靠山之后,对宓关和蓝夫人的打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们以为,王氏会维持表面现象,原来王氏已经迫不及待。
“你是宓家的血脉,我不会动你分毫,而你……”王氏淡淡看一眼蓝夫人:“你就下去陪老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