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就是来年,风府满是张灯结彩的喜庆之色,风霜孤傲的腊梅开的正艳,坐落一旁的暖亭隐约坐着一女子,轻声悠扬而动,犹如行云流水的春意袭来。
“大概是侧妃又在弹琴解闷了吧。”花园拱门站在一红一绿的声音,衣着大红娇艳衣袍的寒烟翠神色淡然的望向前方,侧耳聆听,弹琴之人,堪称国手,琴艺超群。
她自愧不如。
寒烟翠不吭一声的转身想走,却瞟眼见一走廊上一抹熟悉的身影,若不是寒风刮起他紫色袍摆,她如何能在柱后寻见他?
“夫人?夫人?”丫鬟轻轻推寒烟翠一把,顺她的视线望去,走廊寒风吹拂而过,周遭是一些枯枝折叶,唯有院子几株腊梅甚是娇艳,清而飘香,醉人不已。
寒烟翠回神,定眼一瞧,恍然错觉,无论怎样,心黯然神伤。转身欲走,琴声嘎然而止,帷幕的暖厅传来一清冷的男生,十分舒缓。
“咦?是少爷?夫人,我们要进去么?”丫鬟一听是风少的声音,顿了顿询问寒烟翠。
面容姣好的容颜目不斜视,淡淡道一声:“无须,莫要打扰旁人的好事。”转身离去,丫鬟仅是一刹那的失神,立即相随。
“夫人,听说侧王妃借了一家大商铺,说是拿来做生意。”丫鬟纯属于唠嗑而已,丝毫未觉察寒烟翠的神色有异。
寒烟翠听后,霍然止步,好看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丫鬟瞧,一抹冷笑续续爬上眼角,很好啊,她这个做儿媳的央讨了许久都不曾答应,侧王妃才短短几日就成了事,这叫她做儿媳的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夫人……”丫鬟这才发现寒烟翠的异样。
“没事。”寒烟翠淡淡应承一声,只是啊,心头憋屈得慌。
蹬蹬几声传来,秋枫橘色在前面显现,咋样的功夫就小跑寒烟翠身前,福身道:“夫人,老夫人找你,说让夫人去一趟书房。”
寒烟翠没有多少表情,道:“我这就过去。”
风老爷常年在外打点生意,府上由风夫人一手把持,将风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寒烟翠看来,风夫人是个善于言辞,健谈,十分贤惠的女子,只是,却不喜欢她。
风夫人似在看帐本,听闻动静才抬头:“翠儿来了?做吧。”寒烟翠在这个婆婆眼里,礼仪做的很好,只因她出身不好,不想落入话柄。
秋枫手脚麻利的山茶,摆上点心,随后悄悄退身一旁。
“娘,您唤我?”寒烟翠出声。
风夫人提笔做了一记号,将帐本合上,捏捏鼻梁后方道:“你入府已有些时日了,日后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你打理,我便随老爷一道出去转转,许久都不曾出府了。”
秋枫和寒烟翠皆是一惊,毫无预料。寒烟翠方才的失落忽然充满惊喜,失声道:“娘,您这是要走?”
风夫人抬头端详寒烟翠,美丽高雅的容颜,清冷不凡的气质:“翠儿,自你入府,我便留心观察,你做的很好,不骄不躁,虽然生性高傲冷淡,却极为忍性,你是否还怨娘不讲铺面打点给你?”
寒烟翠瞧见风夫人对自己第一次坦言诉说,也不欺瞒,便温顺答道:“翠儿的确心头有些怨言,不过,娘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
“你性子冷淡,心儿高,又出风花雪月之地,日后做生意难免引起不少的事端,还是让你打理府上尤为妥当。”风夫人有些疲倦,神情淡淡。
寒烟翠过了半响,沉声道:“还是娘考虑的周详。”
风夫人看她一眼:“你心头莫要恨我就成,其实,我不是嫌弃你的出身,只是不喜欢你这个性子罢了。”
呃?寒烟翠有着惊讶的抬起头望向风夫人,她以为,定是她的出身不好,风夫人才不喜欢这个儿媳。
“女人,依附男人而生活,靠着权势而存活,没有什么可以高傲,没有什么值得高傲,纵然是一国之母,她有什么好高傲?女人啊,不要高傲,要聪明。”风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寒烟翠:“韩王妃乃有才女一绝的著称,最后还不是死在‘高傲’手中。”
寒烟翠受教的低头道:“娘教导的是。”
“风儿随他爹,认准的事没有人能让他回头,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即便你不喜欢刀绝尘,也要多学学她,知收敛,知安足,聪慧而不外露,满腹才情也不骄,修养极好的一个女子。”
寒烟翠听风夫人赞扬刀绝尘,心头难免产生一丝不快,随之淡去,正要回复,风夫人又道:“你是我们风家的儿媳,我们风家素来没有三妻四妾说法,这你尽可放心。”
寒烟翠心一抖,而后一颤。
“桌上的皆是府上的开支账目,你拿回去好好瞧瞧,眼下就快年关了,这事你就看着办吧。我也累了,你且下去吧。”
寒烟翠怀中抱着一沓账本离开,面容不知是喜是苦,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醉春语,至今无名无分的女子。
忽想起风夫人的话,寒烟翠长长舒口气,原来,她的生活才仅仅是个开始。
失去爱女的王氏将悲伤隐埋在心底,面上是无限的愤怒与憎恨:“好你个刀绝尘,口口声声说不会告诉韩王真相,竟然给我来这一手,倘若不是你,我的怜儿也不会自尽,她现在依旧活得好好的,好好的。”
双儿安抚她的情绪,柔声道:“夫人,莫气,三小姐的死,我们一定会讨回个公道。”
许久,王氏平复自己怒气:“不错,我不会让怜儿白白死,我要刀绝尘陪葬。”字字咬牙切齿,夹着滔天恨意。
房内,王氏的气息缓缓平静,像是在思量为子复仇的计划,又是在思量其他,总之面色阴沉可怕,不为人知的王氏常常雇凶买命,双儿想,王氏定在想这事。
果不其然,王氏从一旁小抽屉内取出一片黄金色的叶子,交给双儿:“把这个交给文管家。”
双儿忍不住多问一句:“夫人,奴婢不知,那刀绝尘为何这样做?王爷不知已经要娶她了么,而且她已被陛下封赏了不少,为何要告诉韩王实情呢?她隐瞒至今,之前不是有更好的机会么?”
王氏冷笑连连:“因为刀绝尘想要正妃的位置,而且她才死了儿子,心头自然不甘心。何况,她出江南,谁会想到是她?”
双儿一想有理,脑中回忆起那日在阁楼见的那一双清亮的眸子,有些犹豫,最后拿着金叶子找文管家。
双儿刚走,宓长军已到府,母女二人相见,霎时相抱一团。
王氏眼睛泛红,已见泪光。
宓长军亦是如此,两个倔强的女子,都不曾流泪。
“娘——”
“长军——”
良久母女二人方才分开,心头缓缓平静下来,余下的是满屋的肃穆和悲伤,王氏看着次女:“你怎么来了?”嗓音沙哑。
“来看看娘。”宓长军淡淡一笑。
“难为你了,韩王府可有什么消息?”王氏已恢复如昔,若不是宓长军知晓王氏疼爱怜儿,此时看王氏的面容,还以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王氏的坚强,已在内心。
“韩王府没有什么动向……”
“政儿呢?”王氏截道。
想到此,宓长军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王氏接过手一看,是宓长军的笔迹,细细阅读一番,确实怜儿的话语,吃惊不言而喻。
“这……这,怜儿她……”手有些抖,王氏已不成句。
宓长军凄苦一笑:“没有想到,怜儿的性子这般刚烈,为了宓家的名声,为了政儿的名声,她才以死想得韩王的原谅,这事,韩王也不曾在追究。”
“我一度认为,怜儿最不像我,没有想到……”王氏做事十分雷霆,没有想到,宓怜儿竟然继承了她这一点。
刀绝尘,刀绝尘,你可真有本事啊,居然将温顺的怜儿逼死,活活得逼死啊!王氏双目仇恨怒视,我王军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娘,方才我进门时,见蓝夫人真张罗府上,忙得不可开交,你把这府交给她打理了?”宓长军问道。
王氏嗤一声笑:“蓝夫人借着我生病的档子想独揽府上大权,她有这份心,足以见蓝夫人已不安静了,也好,她高兴就高兴吧,反正要高兴不了多久。”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