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湖中,日不落隐约感到撩人的风声和‘滴答’的水声,她勉强地睁开一丝缝隙,刺眼的阳光让她不适的又合上,从而也得知自己还活着,因为鬼是怕阳光的,而她不怕。
过了一会儿,感觉可以适应,她才慢慢地睁开双眼,想要起身的时候,赫然发现腰中缠着一只手,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一样。转身看向手的主人,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破损的里衣,胸前一大片的血红,数条细长的伤口还隐约向外渗着血,再向下看,她的心仿佛被针扎了般疼痛,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的全身没有一处是不挂彩的,而且只是前身,还不知后面是伤的怎样恐怖!
记得在跳下来的时候,开始他一直是用身体护着她的,后来,在他们碰到一颗斜长出的大树时,她便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以后所发生的事,她自然无从得之,但根据他身上的伤势来看,那些伤一定是上面掉下的石头和崖壁上的树枝所致。
回头望一眼自己的身上,除了衣服上有几处划破外,身体完好无损,连个伤口都没有,他究竟是怎么保护她的啊?
靠近一些,感觉他的身体有温度证明还没有死,只是晕过去,目光触及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好奇心爬上心头。手颤抖着,伸出去,又缩回来,反复几次,狠狠地咬住下唇,手快速贴上他的脸。轻轻一揭,顿时,木然地愣在那里,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面具之下,一张俊美无铸的容颜,此刻是那么平静,美丽的凤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颤动,性感的嘴唇轻抿,此人不是单凌夜又是谁!她好笨,为什么一直都没发现他们是同一个人。这样一来,以前的疑团也可一一解开了。
为什么刚开始她会觉得白银夕熟悉,为什么宛阳那晚他敢夜闯驿站,为什么见到她,半句不提她离开的事,为什么他说自己抛弃了他……可是有一点她仍是不太明白,她的眼睛为何不同,还有他的性格,实难让人相信他们会是同一人。
“娘子……”地上的人用力睁开眼,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突来的声音,将失神的她拉回现实,颤抖着问:“你……你到底是谁?”
白银夕看到日不落手上的面具,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可他却不知怎么回答,他是谁?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啊!
“娘子认为我是谁,我就是谁。”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说,算是默认了吗?承认他是单凌夜,承认他一直在骗她,承认从头至尾就在把她当傻子耍。
日不落扳开他的手,冷然起身,将他的衣服脱下扔到他的身上。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单凌夜,算你狠!”
白银夕,悲哀地闭上双眼,在心中苦笑,她终是无法接受他,无论是哪个身份。
在他想要用白银夕的身份接近她时,他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别无选择。
当他是单凌夜的时候,日不落只会想着逃,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于是,他只有用另一个身份接近她,用哄骗的手段留在她身边,哪怕她只是把他当朋友看待,也无所谓!起码她不会再那么排斥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娘子会和我成亲?会和我在一起吗?”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留住她。
这还用问,答案自然是肯定的,NO,她躲他都来不及,怎会留在他身边。但那又怎么样?就因为这个,他就可以欺骗她。
日不落不答话,转身准备离开。
“娘子,你出不去的。”白银夕发觉她的动机,出声提醒。
日不落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走,又想骗她?她身上又没有伤,怎么会出……尚未想完,眼前的情形已经证明单凌夜说的是对的。这时,她才发现他们是在悬崖的一个山洞里,外面有着参天的大树,苍郁的植物,离谷底约有丈余高,假如从这里跳下去,不死也会摔成残废。她回头,想要质问。却在看到单凌夜忍痛起身,如一只摇摆不定的企鹅缓缓向她走来时,话全堵在嗓子里。
白银夕一步一停,迈着沉重的步伐移向日不落。眼看要达到她身边的时候,却因体力不支,又倒在地上。
见状,日不落心中蓦然一痛,想伸手去拉他,但在想到他拉她一起跳崖,终是忍住,冷眼旁观,这是他咎由自取,愿不得任何人。
一阵风吹来,日不落禁不住打个冷颤,让她越发清醒,天气这么冷,他们昨夜都没被冻死,奇迹啊!
“娘子,洞口风大,有什么问题进来问吧!反正你现在是无法离开的。”白银夕费立靠到洞角,虚弱地说。
他的话不无道理,现在自己再生气也于是无补,那就把事情全都弄清楚,再做定夺。
日不落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故意忽略他身上仍在向外渗血的身体,问出心中疑问:“为什么你现在的眼睛颜色是黑色的?”
白银夕自身上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递给她,“这是我登基那年,卡西尔族进贡的贺礼,此药除了能治百病外,还可以改变人眼睛的颜色。”日不落仔细端详那个瓶子,仿佛不太相信单凌夜的话,就这么一丁点大的东西,会有那种神奇的效果吗?
看出日不落的疑惑,白银夕轻声道:“娘子不信可以拿为夫做个实验,你在为夫眼中滴两滴药水,为夫的眼睛便会恢复原先的颜色。”有人肯做免费的实验品,她自然不会反对,反正出了啥事,和她无关!
日不落起身走到单凌夜身边蹲下,看他闭上眼,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在他双眼中各滴入两滴药水。
片刻后,白银夕慢慢睁开眼,果不其然,他的眼睛已经由黑色变成水蓝色。
日不落惊讶地看着单凌夜瞬间的变化微怔,尽管知道单凌夜没有骗她,但当亲眼看到这种惊奇的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宛阳那次,你是凑巧去名柳山庄,还是本就知道我在那里?”第一个问题弄清楚,再换另一个。
直觉告诉她,单凌夜出现在名柳山庄,绝对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娘子……”白银夕深情地唤了一声,想借此糊弄过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可惜某人不中计,美男计宣告失败。
“老实回答,还有我已经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不要再用白银夕说话的语气了。”这时候还装个屁,听得她浑身发冷。
“不要,因为只有是白银夕的时候,为夫才能唤你娘子,为夫喜欢叫你娘子。”白银夕像一个孩子般耍赖。
是啊!他是单凌夜的时候,她顶多和他大打一架出气,但他是白银夕的时候,她除了摇头只能头疼。因为他不会像单凌夜一样随便对她动手,她只会用嘴,唠叨的直到她举手投降为止。
“娘子就不能看在为夫舍命救你,而你却狠心抛弃为夫和别的男人离开,不管为夫的死活,任为夫……这份惊天动地的感情份上,让为夫一次吗?”白银夕无比委屈,蓝眸中溢满水汽,可怜兮兮地看着日不落,仿佛是一只哈巴狗在向主人摇尾乞怜。
日不落头痛地揉着眉心,这就是白银夕,总是懂得利用别人的软胁来攻击对方,当初他将迷香暗藏在她的衣服之中扔出去,肯定察觉到独孤问天对她有情,绝不会将她的衣服丢掉,才采用那个办法的。
现在,也必定是早就知道自己对于离开那件事是充满内疚的,所以,才想到用这件事来博取她的同情心。她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成功地激起她心中的愧疚之心,也罢,随她叫什么好了,反正自己又不会少块肉。权当是自己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好了,随便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哈哈,白银夕傻笑,还是躲不过去啊!
“为夫发现娘子不见以后,就一路寻找打听你的消息,无意中得知点苍派灭门,其他掌门齐聚名柳山庄,怕大哥会出事,所以,赶过去凑个热闹,没料到娘子也会在那里,着实令为夫高兴啊!”除了一句是假话,其他的保证句句属实。
那件事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否则,万一她生气把那个东西扔了,他以后上哪儿找她去。
这么说,那件事应该是个意外,可能是她多疑了。也对,单凌夜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预料到她的去向。
“单凌夜,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疑问解决了,她开始担心起另一件事。
这里一没吃二没喝,如果出不去的话,迟早会饿死在这个山洞。
“不会,我们会安全离开的。”白银夕无比决定地说,眼中充满自信的光芒,他敢拉她一起跳下来,自然不会让她出一点事。
其实,早在悬崖上看到下面的那颗树时,他就决定赌一把,把生死压到山洞外的那颗树上,当然,也是有一点私心的,惩罚日不落离开他。
一切如他所料,他们没有死,只是在日不落昏迷以后。他必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不能去躲避那些岩石和树枝,受了一点点伤,但这个不重要,只要日不落安然无恙他就安心了。
“娘子,恨为夫吗?”现在细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万一他赌输了,日不落出了事,他能否原谅自己呢?
恨?当然有,在他无情地把她拉下来的时候,她曾恨过。但却在醒来发现自己完好无损,他反而遍体鳞伤的时候,恨顿时烟消云散。
她相信,单凌夜一开始应该就是有把握的,否则,不会这样铤而走险。就算他不在乎她的死活,也会爱惜他的生命。
“你还是先处理下自己的伤口吧!免得死了,连累到我也出不去。”日不落答非所问,这是事实,没有单凌夜,凭她一人之力,是根本无法离开的。
闻言,白银夕心中莫名感到欣喜,她这样说,是在关心自己吗?尽管她的语气是那么恶劣,但他可以确定,她是担心他的。
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令整个冰凉的山洞仿佛都变得温暖起来。
余光瞥见单凌夜脸上的微笑,脸上一阵发热,不由地心跳加速。急忙转过头,看向洞外,平定自己慌乱的心。
该死的,她是怎么了?仅一个微笑而已,居然,害她走了神,何况这个人还是她最讨厌的人。
一定是大清早犯糊涂,嗯,是这样的,她在心里自我安慰,坚决不承认她对这家伙动了心。
“娘子怎么了,不舒服吗?”白银夕发现日不落的脸色绯红,急忙伸出手探上她的额头,微烫,但并不像是发烧的症状。
“我……没事,操心你自己吧!”日不落心虚地说。甩开他的手,起身走到洞口从树上拆下一片大的树叶,去接从山上面滴下来的水,先前她听到的水声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吧!白银夕了然一笑,不再多说什么,慢慢去解身上的衣服,在衣服褪到脊背的那一刻,身体禁不住轻抖了下,脸上有着几不可见隐忍的痛。
日不落接好水,转身刚好迎上单凌夜痛苦的表情,快步走到他身边,把水放到一边,斥责:“自己不能就叫我啊,现在还逞什么英雄。”
说归说,但在看到他后背上那狰狞可怕的伤口时,心终是忍不住揪紧,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心疼,这个应该就是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撞到大树上弄的,昨夜他肯定只顾将她安顿好,来不及处理伤口便晕了过去,否则,早上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她揭了面具。该死的,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先帮他处理伤口呢!
“有金创药吗?”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剥他的衣服,一边问。
小心翼翼提起被血染透的衣服,一点点把它们和血肉剥离脱掉,然后,用树叶里的水帮他慢慢清洗。
白银夕点头,取出一瓶药递过去,这好比是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离身。
日不落接过把药利索地洒在清洗干净的伤口,药一触及肌肉,她可以明显感觉到单凌夜背上肌肉的绷紧,她叹,一定很痛吧!
接下来的伤口容易处理一点,因为伤的不是太深,只要稍微清洗上药即可。
一切处理完毕,她把身上干净一点的衣裙下摆全部撕下,帮单凌夜里三层外三层地包扎好打上结。
整个上药过程中她没有掉过一滴泪,却在看到包的跟棕子似的他时,眼中布满了水气迷蒙了她的双眼。
“好了。”帮他披上外衣,她轻轻地说,声音略带鼻音。
白银夕拉好衣服,将日不落轻轻搂进怀里,像哄孩子似地说:“娘子不难过,为夫一点都不痛啊!”自欺欺人,不痛为何要皱眉头,不痛为何要不由自主的颤抖,纵使单凌夜从头至尾都没发出过一点声音,她也能感觉到那钻心刺骨的痛。
“谁难过了?我只是沙子跑进眼里而已。”日不落倔强地不承认是为了单凌夜而伤心流泪,可眼泪怎么越说流的越多呢?
知她不想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白银夕也不勉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好,为夫错了,娘子不是难过,只是沙子跑进眼里,那让为夫帮你吹下总可以吧!”不待日不落应允,白银夕微抬起她的头,俯身吻向她湿润的眼睛,轻吮她眼中的泪水,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凝聚了千般的疼惜万般的怜爱。
日不落身体轻颤,一种奇异的感觉传遍全身,一颗心如小鹿般乱撞起来。
“咕噜”这时,某人的肚子突然很熬风景打破这温馨的气氛。
白银夕抬起头,歉意地看向日不落:“是为夫不好,害娘子饿肚子了。”
不提没觉得,经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也对,从昨天上午开始她就没有吃过东西,饥饿是正常的。
“娘子先休息下,为夫去找些吃的东西来。”白银夕将她扶到一旁的石头歇息,随后转身出去寻找食物。
望着走路有点笨拙的单凌夜,日不落脸上荡起一丝甜蜜的微笑,如果他一直对她这么温柔,和他在一起到也是件不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