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大哥好像挺忙的。”谢青乔吃着酥饼小声咕囔着,唐昊阳正一心一意地描着他的丹青,随意的应了声。
“听说是秋汛降至,朝廷除了拨款外按照惯例,各地商户也要捐钱捐粮。我瞧着大哥这几天为了这些事情忙进忙出的,没办法谁让他是咱们云州商会的会长呢。”
“嗯。”唐昊阳继续描着丹青。谢青乔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禁白了他一眼:“好歹也是你亲哥,难道你就不想去帮着分担一点?”明明已经好了,还整日呆在屋子里不是画画就是写字。
唐昊阳放下笔:“大哥逍遥惯了。难道让他做点事,机不再失失不再来啊。”
谢青乔瘪瘪嘴,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就自己的内心而言还真和唐昊阳想到一块儿去了。
“娘子,我记得你在寺里答应过我一起去醉仙楼吃醉虾的,要不咱俩今日去尝尝?”
反正近来无事,谢青乔想了想也就同意了。看着谢青乔回屋换衣的背影,唐昊阳叹口气。他叫她娘子是挺顺口的,可对方至今没有称呼过自己一声相公,唐昊阳心底很是失落。
随着记忆展开,唐昊阳渐渐发现身旁的那个人已经成了自己脑海里抹不去的印记,这些日子的相处,唐昊阳觉得自己已经渐渐陷了进去。可他的娘子,至今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唐昊阳很苦恼,他从未遇见过这种问题,从小打大没有人教过他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老祖母说要自己多陪陪她,她喜欢什么就顺着她的意思来。可谢青乔的爱好除了摆弄那些花花草草还是那些花花草草,唐昊阳很苦恼,唐昊阳很头疼,谢青乔花房里的花已经够多了,他总不能再搬一盆来吧。
待二人到了醉仙楼点了个临湖的雅间时,猛然发现他们大哥一脸倦意的陪着好几位商户老板也到了醉仙楼。
“都是商会的,他们应该是商量秋汛募捐的事情。”说罢,唐昊阳便拉着谢青乔进了雅间,免得被大哥发现他们二人。
“秋汛商会都会捐钱吗?”
唐昊阳剥好虾放在盘子里:“那倒不一定。其实为了防止地方官吏贪污,商会往往会将部分善款变换成大米运往受灾的地方。”
“哦。”谢青乔夹着虾一口吞下:“那运的不都是去年或者前年的陈米吗?”
唐昊阳无奈的笑道:“有陈米总比没米要强,而且商会虽然是送的陈米但绝对都是整粒的大米而不会是碎米。毕竟朝廷的规矩筷要插/入粥中不倒。更何况,当今朝野皆是清廉之风,也没几个胆大的官员敢在赈灾一事中掐油水。”
谢青乔点点头,既然唐昊阳都这么说了,那么这次募捐善款应该同往年一样顺利。心情不错之余,又夹了一块虾肉丢入口中美滋滋的吃起来。
可事不如人愿,三日后,唐府大爷唐昊然彻夜未归。柳莫如与卫思婷皆在正堂候了一整夜,直到管家回府后急急问起大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也在嬷嬷的搀扶下来了正堂,管家行了礼,满脸愁容:“大爷因私吞善款一事被官府抓了。”
话音落,柳莫如与卫思婷齐嚷道:“不可能!”
“昊然这些日子为了善款里外奔波,以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去私吞善款啊!”
卫思婷也急了:“我实在想不出他要私吞善款的理由!”
不仅卫思婷想不通,在场的所有人都想不通。谢青乔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唐昊阳,前几天他才说不会有人敢在善款上掐油水,怎么大哥就突然之间……
“不管如何,看能不能让衙门将昊然放回来。唐伯啊,你在去衙门跑几趟,多带点银子。”
“禀老太太,衙门说了,明日就让大爷回来。不过,大爷虽然回来来但那里也不能去,等候衙门的审讯。”
老太太皱着眉,无力地摆摆手:“散了吧,都散了吧。候在这里也没用,等明天昊然回来了再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做。”
谢青乔一回到小院便拉着唐昊阳说着自己的想法。
“咱们唐府明面是商户,但底子里可是朝廷安插在民间的一步棋子。咱们没有理由去贪墨这笔善款啊!”谢青乔怎么也想不通,那笔善款怎么就从大哥哪里消失了。
唐昊阳道:“既然你知道咱们唐府的底子,那么就不必担心了。”
“可是……”谢青乔还想说什么,却被唐昊阳柔声打断:“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普通人若是遇到这种事,不在衙门的大牢里死了半条命是出不来的。大哥现在还是商会会长,衙门那群人对大哥的案子也得掂量掂量。你现在在这里着急也没用,老祖母说得对,只有明日大哥回来了,咱们才能弄清楚事实。早点睡吧,免得明天没精神。”
此时,正在司律衙门加班加点的林默已经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哈欠了。无奈地揉着前额,那劳什子的唐府,总是给他添些麻烦。前些日子的假画案,现在又弄出个贪墨案,唐府是不是真的觉得他林默林大人太闲了?
林默一边咬牙切齿的看着卷宗一边喝茶提神,也不知是谁告诉正堂大人他林默是个看书好手,一天内能看完三人份的卷宗。居然现在让他一人看完云州商会近三年来的账目!赌气地将手中账本随意一扔,林默一个前扑趴在案头上,无语凝噎,他就是个劳碌的命哟。
第二日,唐昊然平安回家。唐府众人仔细一问,原来不是贪污银两,心底顿时舒口气。但唐昊然第二句话又将众人从天堂打下了地狱——善款买来的陈米全部变成了碎米。正因如此,衙门怀疑他将陈米与碎米间的差价悉数落入了自己的荷包。
“那你到底买的是什么啊?”老太太急的直跺龙头拐杖。
唐昊然叹口气:“我的确是购买的完整陈米。买米那天我与陈家老板,方家老板一起去醉仙楼商讨事宜。如今出了这事,他们居然矢口否认,直说自己那日喝多了记不清了!”唐昊然皱着眉,语气十分确定:“我敢保证我买的是陈米,而且将它放在米仓。但不知道为何第二日装车运出城经过官差检查的时候,却全部变成了碎米!看管米仓的的人也说当晚没人进入米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在米入仓之前,就已经成了碎米!”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一夜之间陈米变碎米!
唐昊然没有理由去贪墨这笔银子,唐府从来就不缺钱。可偏偏经手购米大事的历来都是商会会长处理,没有人能够为他证明。
谢青乔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哥既然买了陈米,带着官差去找买陈米的老板自然就可以解释清楚啦。”
唐昊然又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只能证明我买过陈米,不能说明我是否用碎米换了陈米。官府大可说我趁着秋汛,买入陈米私自储藏,待秋汛一至,再高价卖出。依旧是还不了我的清白啊。”
唐府贪墨案很快就报到了京城。当今圣上十分震怒,立刻遣了大理寺卿路子风为钦差前来判案。
当林默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下巴都快惊掉在地上,恨不得连夜收拾行囊逃离云州城!大理寺卿路子风是谁,那是三朝元老!为人一丝不苟,两袖清风,将整个大理寺的案件管的有条不紊,朝野上下德高望重。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这人偏偏就是林默那届科考的主考官,更是林默的恩师!
当年路子风见到林默的时候,对该生那是大为欣赏。尤其是林默对当今朝廷断案判案的见解更是令人赞叹!因此,林默在路子风的眼里那就是下一任大理寺卿的接班人啊,待林默高中状元之时,路子风甚是比当事人还要高兴。
他年事已高,迟早要离开大理寺这个地方,但苦于朝野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能入的了他路子风的眼。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一个林默,你说说这位两袖清风德高望重的元老能不高兴吗?
可就在他喜滋滋地准备等林默接手大理寺后告老还乡时,却听闻新科状元林默因为一个哈欠被当今圣上一怒之下贬到了云州城,在司律衙门当了一个从五品副手。路子风气的恨不得当场扇林默两个大耳瓜子——你说你什么时候打哈欠不行啊,恩师老了干不动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就不能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恭聆圣训吗?
一个风烛残年的六十多岁的老人,整日颤颤巍巍地坐在大理寺的位置上,看着那么多血腥的案件,你丫的还点尊老爱幼之心吗?
是以,当路子风听闻圣上派自己为钦差审理云州唐府贪墨案时,当即下了个决定——就是是用捆的,也要将林默捆回京城!
林默哭丧着脸坐在案头前,他到底得罪的那路神仙,居然是路子风来主审此案,当即头疼不已。云州这地方挺好的,案子不多,衙门清闲的很。林默自是乐得整天在街上随意溜达溜达,听听书看看戏,偶然去湖边喝两盅小酒日子过的多惬意!
“哎……”长长的叹口气,又继续翻看着卷宗,拿笔记录着些重要数字,不知不觉已写完了十页纸。
看着自己做的摘录,林默顿时集中了主意。
“像,太像了!”林默拿着摘录喃喃道。如今的唐府陷入贪墨案,正值秋汛朝廷赈灾之际。而三十年前的青州私盐案,也是因为秋汛要赈灾,朝廷才大刀阔斧的去查青州盐商的税赋一事!
没想到,二者的背景如此相似。
话说青州私盐案涉案商家的下场都如何了?林默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都是株连的全族啊!
“啧啧,看来还真是要等路老来了,这案子才能结。”只有大理寺卿才能调动青州私盐案的卷宗。恐怕现在唐府所面临的,正是三十年那桩案子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