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晚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听着杨苑儿一样辗转反侧的声音,显然,她也是一夜难眠。宇文楚没有来,也没有人来问过什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种沉闷的感觉,天都要压下来一般,胸闷的难受。
天一朦朦亮,便听到外面匆匆的脚步声,动静大得我翻身而起,看到对面卧榻上同样坐起的杨苑儿,对视了一下,一样的茫然。
不大会儿有人在帐外扬声道,“柳姑娘,皇上宣您立刻见驾!”
这么快就来了?兴师问罪,三堂会审,还是私下逼问?我整了整衣衫,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杨苑儿也穿上外套与我一起挑帘出去。
走了出来,才发现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侍卫,见我和杨苑儿一起出来,伸手拦到,“对不起,杨姑娘,皇上没宣您一同前往,您还是先回营帐休息吧!”
“皇上吩咐我寸步不离柳姑娘,我怎么能抗旨呢!”杨苑儿疑惑的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不这样吧,我随你一同送柳姑娘到主营,然后在帐外等候,没有宣召,我不进去还不成吗?”
那侍卫却丝毫不肯退步,“杨姑娘,现在是军情紧急的时候,蒙大人有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在军中走动,所以,您还是哪也别去!如果皇上有宣召,小的再来通传您!”
“你说谁是闲杂人等,你……”杨苑儿顿时气煞了,白了一张小脸便要发火。
我忙拦住她道,“苑儿,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先回营帐等我吧。既然是皇上吩咐的,自有他的道理,你还是听皇上的话吧!”
说完,重重的捏了她的手一下,她看了看我点头道,“那苑儿在营帐等候姐姐了!”
转过身对那个侍卫颔首,“侍卫大哥,有劳了!”
那人也不多说,扭头便大步在前面带路了。
一路跟着他走,却绕过诸多大大小小的营帐离军营有些越行越远了。
终于,我站住脚步不再前行,微微笑的看着前面那个身影道,“侍卫大哥,这,恐怕带错路了吧?”
他却头也没回的道,“皇上吩咐领姑娘来此见驾,路没有错,很快就到了!”
“要见我的,怕不是皇上吧!”我依旧笑着不动,看着前面那个侍卫顿了顿,终于停住脚步转过身。
“姑娘何出此言,皇上会着急的!”他似乎真的很焦急的说。
我笑着摇摇头,“其实要哄我出来并不难,何必用这么蹩脚的借口。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是不会让我来这样的地方见他的。而有胆子假冒圣旨,又能指使动侍卫的,怕也只有蒙大人您了,是吗?”说到最后一句时仰起头大声道。
虽然没有看到,但我知道他一定在附近。
那侍卫脸色变了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棵巨大的岩石后走出一个人影,依旧冷冰冰的看着我,眸子里似乎有着些许赞赏,不过太快了,几乎是一闪而过。
“蒙大人有何事要在这种地方见云兮,而且是以这种方式,难道……是要杀我?”我挑了挑眉,说得一脸平静。
他却似乎有些错愕,愣了愣道,“你如何知晓?”
轻轻一笑,我镇定的说,“蒙大人这样见我,分明是要避开皇上,而之所以要避开他的理由,应该只有一个,就是杀我!毕竟,蒙大人对我耿耿于怀已久,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事!”
“你不怕死?”他似乎并不相信我的镇定,一心想要看我变了脸色的样子。
“死?为什么不怕呢?”我轻笑两声,“只是,如果我怕,你蒙大人就会放过我了吗?为了江山,为了风宇国,为了你们的皇上,你,必须要杀了我!”
“古人云,红颜祸国!老实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皇上的情绪如此容易波动,也没见过他会如此不顾大局,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说的没错,为了风宇国,为了皇上,我必须要杀了你,铲除这个隐患!”顿了顿,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其实,我直至今日才算有些了解皇上为什么会喜欢你,只不过……我依然要杀了你!”
“蒙大人,我替你感到可悲!”我见他眼中杀意顿现,禁不住手心里攥了一把冷汗,脱口而出。
这话果然他顿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次的军机真的是我泄露的吗?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一劳永逸,永保太平了吗?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让宇文楚全心扑在国事上了吗?你以为,区区一个我,就可以左右宇文楚的思想了吗?”我仰头大笑,“你错了!错的离谱!他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和要做的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你杀了我,只会让他恨你,疏远你,不再重用你。杀了我,对风宇国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对于你,你将永世不能翻身!”
他的身体似乎一下子板直了,却兀自冷笑道,“无所谓,只要能够让皇上安心国事,我便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至于你,就不用这么多废话了!风宇国的未来如何,不用你一个敌国之人来操心!”
眼见无法脱身,我不禁有些着急了。这个蒙征看上去冷淡疏离,可是执拗起来比十头牛还倔。
“动手!”他一抬手,那个侍卫立刻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了佩剑。
我几乎连心跳都要静止不动了,呆呆的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剑锋,脑中一片空白。
那一刻,心里突然有一丝后悔,后悔自己的鲁莽与冲动。为什么不干脆拒绝这个侍卫,为什么要随他出来,将自己陷于这种境地!而他们……
眼看着那剑尖指向我,便要穿透我的胸膛,电光火石间,只听得一声“住手!”
听到这声音,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侍卫也明显的一愣,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顿时愣住了,僵在原地不动。
我转头望向那个大步走过来的人,心里有些释然,他果然来了!
宇文楚走的很快,飞溅起星星点点的雪花,杨苑儿跟在身后一路小跑。
方才我那重重一捏,便是知会杨苑儿却找宇文楚,她果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而她也果然去了。
她的本性是很善良的,只是爱得无法自拔。我相信她一定会这么做的,而她,也确实没有辜负我的信任。
“住手!不要!”还没冲他们笑一笑,便看到宇文楚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眼中充满恐惧。
他几乎是飞过来的,轻功依然那么飘逸。他一把抱住了我,只是,为什么我的背上好痛,好痛!
迷茫的转过头去,却看到蒙征一脸坚决的站在我身后,而手上,紧紧的握着长剑的剑柄处,剑身已经没入我的后背。
刺痛的感觉传遍身体的每一个感官,全身上下似无一处不痛,痛的几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浑身一软,倒在他的怀中。宇文楚一手紧紧抱着我,另一手几乎在同时毫不犹豫的拍出一掌。
“噗!”蒙征被击落三丈外,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他似痛心,似欣慰的看着宇文楚,一语不发。
“蒙征,你混蛋!”宇文楚恼怒的大吼,语调里竟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我是第一次听到他骂人,皱了皱眉头却道,“痛,好……好痛!”
他连忙低下头连声道,“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别怕,我这就宣太医!”
整个的将我抱起,后背处又热又痛,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小腹,恐惧的感觉开始泛滥。
我撑着宛若游丝的力气道,“孩……孩子,抱住我的孩子!”
“我知道,都保!都要!大人孩子我都要保!你放心,你会没事的,没事的!”他一边飞奔着一边急促的说道。
心里有些微微放心下来,我终于一垂手,任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