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锦回到家的时候,只看见莫醒醒一个人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走过去,一看,只看见他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有着浅浅泪痕。
刚刚,在茶寮里,米伯母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希望能够让醒醒认祖归宗,无非就是在为米蔚然辩解,无非就是希望,她能够带醒醒去看看,他们那一家,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至亲。
她没有表态,说实在的,是真不知道说什么……总感觉这事儿,越到后面越复杂,越来越乱,搅得她的脑子一派的混沌。
“妈妈,大妈妈走了!”莫醒醒扑进欧阳锦怀里,声音有些哽咽。
这个消息,有些忽然,欧阳锦愣是半晌,才闪过神来,茶几上,那封信安静地躺在那里,上面有点滴的泪痕,醒醒应该看过的吧!
欧阳锦搂着醒醒,伸手拿起那封信:
小锦: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踏了远离G市的航班,归去到属于我的天国。原谅我!我不辞而别,在J城的时候,我说再也不走了,赖着你,漂泊了这些年,去到过很多的地方,终其没有余下留恋,只好再次踏上旅程。
也许,这便是属于我的人生,从十年前画下句点的那一刻开始……
在G市这段日子,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每天接醒醒上学放学,给你们做做饭,闲暇时光,听听音乐,看看电视……真的很逍遥!
离开G市,是早上躺在床上,醒来时,临时决定的!所以走得很匆忙,有些话也没有跟你说,就一并都说了吧!
带醒醒去看看他吧!
扎西拉姆·多多说: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小锦,有一种情是割舍不断的,就像米蔚然跟醒醒,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去承认,面对,醒醒是他的骨血。
这血脉亲情,即使隔着万水千山,也阻挡不断!
你今天早上,说的那些话,我听明白了,也懂了!昨天晚上我就说了,你在计较别人的时候,自己何尝释怀过呢?
好了!就说这么多了,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人这辈子,说长了,也就这一生,说短了,就那么一瞬!何必对于过去的那些苦难而耿耿于怀呢!
把握好现在,才是最重要,任何事情,总会成为过去!要牢牢地把握好现在,人应该活在当下!
要谢谢你!谢谢你和醒醒陪了我这么多年,作为朋友,我见证了你一路过来的辛酸,我希望你幸福,忠于自己的心!
还记得我们曾经相约过的吗?彼此相约,为了对方都要幸福地活着……
珊妮留
欧阳锦紧紧地攥着那封信,搂着醒醒。有那一瞬,她的脑子里,她似乎清明了不少!也许就像珊妮说的,见或不见,米蔚然都是醒醒的父亲,这一辈子,都无法抹灭的事实!
莫醒醒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欧阳锦:“妈妈,你说,大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刚刚他一回到家,一个人也没有。
通常这个时候,大妈妈都在睡觉,屋子会暖哄哄的,可是,独独今天,一到家,寂静极了,室内的温度跟外面的一样的凉凉的。
他换了鞋,开了电视,正准备拿遥控器调台的时候,看见了那封信。大妈妈像前些年一样,留书,没有道别就走了。
只是这一次,他莫醒醒知道,原来,那个照片上,叫米蔚然的男人,他的师傅,是爸爸。
“不知道,她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欧阳锦抽了张纸巾,替醒醒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盯着他看了半响,“醒醒,你想爸爸吗?”
莫醒醒抬起眼帘,望着她,有些怔仲,他有些听不太清白这句话的意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
“那妈妈呢?妈妈想他吗?”上次,她这样问过他。如果他没有看见那本日记,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想。”只是,知道了那些事情,他没有太多的勇气。
自懂事以来,他从来都不敢在她面前提“爸爸”这个词,他问杨叔,问大妈妈,问爽姨……问很多的人,却独独没有勇气问她!
“醒醒,你想见他吗?”面对醒醒那双干净的眸子,欧阳锦避重就轻地绕开了话题。
莫醒醒看着欧阳锦,紧抿着嘴,就那样怔怔的望着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过了良久,才听见他开口问道:“妈妈要带我去见他吗?”
“还没有吃饭,妈妈给你去做!”欧阳锦松开莫醒醒,别过头不去看看。将珊妮写的那封信,折起来,进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套家居服,路过客厅的时候,看了一眼莫醒醒,像逃似的,进了厨房。
冰箱里的食材还是珊妮余剩下的,这些日子,因为有了她,这家才真的觉得温暖,只是这一走,就真的感觉,孤单了。
不止她一个人的孤单……
欧阳锦将青菜洗净,猪肉切面丝状,开火热锅倒油加热,配料一样一样地倒入炒熟。而后倒进水,烧开,下面丝。
这两天,胃一直闹腾不休,也没有什么食欲。欧阳锦便只下了醒醒一人份的面。她不是合格的母亲,杨树不止一次地告诫过她:你应该多为醒醒考虑考虑,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或许,她真的自私,以为将醒醒套牢在自己的身边,便会拥着他过一世,却不知道,醒醒现如今,已成了半大的小子了!
她蹲靠着柜壁,有些惆怅,有几丝伤感。
锅里的水,热腾腾的作响,欧阳锦抹了把脸,起身,关火,将面盛到碗里,端进了餐厅,对着客厅的莫醒醒嚷了一句:“醒醒,妈妈今天回来得有些晚,就将就将就吃面吧!”
解下围裙,挂在衣钩上,回头的时候,莫醒醒已经坐在了餐桌的坐椅上,手拿着筷子,正准备吃,欧阳锦横量再三,还是决定了:“醒醒,吃完了叫我一声,今天晚上,早些睡,明天我带你去见见你爸爸。”说完不待莫醒醒反应过来,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欧阳天鹏坐在车里,抬起头,看着那从窗户里投射出来的灯光。刚刚,他看见小锦从车上下来,进了楼道。
今天,他出了她公司,并没有离开,只是守在车里,下班的时候,只看见一辆挂有T市车牌的奥迪A6停在了她写字楼的门口。
小锦出来的时候,便上了那辆走了。他的车跟着那辆身后,到了一间茶寮。小锦下车,上了二楼的包房。
他也跟着进了茶寮,后来一问服务员,得知订那包房的是一位姓莫的女士。他脑子快速地转动,资料上显示,小锦在G市,社交并不广泛,业务往来也只是除了郝氏以外,跟其他的几家公司有过往来,除了莫可欣,他找不出第二个姓莫的人来。
早先,听振海提过,T市的曲氏,有意将投资重心放进G市,却没有想过,速度如此之快。
看来,他们碰面,也是迟早的事情……
“子坚,回酒店吧!”欧阳天鹏叹了口气,对着助理徐子坚道了声,而后闭上眼眼,靠着座椅。
“欧阳天鹏,我爱的人是郝云天,不是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欧阳天鹏,我需要钱,郝云天不要我了,而你母亲提的报酬很丰厚,所以我应承了……”
“欧阳天鹏,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恨你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的!”
往事一幕幕地席卷上心头,扰得他,心神不宁的。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在那个晚上,那场舞会,遇见的那个如菊般淡雅的莫可欣。
如果,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只道是,蓦然回首,沧海已变桑田,却早已是、换了人间……
米蔚然昏迷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度过了危险期,醒过来了,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母亲沈爱梅正手帕子坐在一旁抹着眼泪。
就情景,仿佛当年在美国的时候,他一睁开眼,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全白装饰的病房,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升入了天堂。
沈爱梅提着开水瓶,一进门,只看见他睁着眼睛,四周打量,放下手里的物件,朝他扑了过来,趴在他身上,滔滔大哭。
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你这个死孩子……吓死妈妈了!你怎么可以那么做,你走了,妈妈怎么办哪!
如今,十年过去了,这一幕再一次重演,仿佛那些事儿,就发生在昨天。而他这个作儿子,除了让父母担心,后怕,这些年,就没有做过几件让他们觉着顺心的事儿!
“妈。”米蔚然望着沈爱梅额前夹杂着几缕白发,拉扯着嘶哑的嗓子,叫道。
沈爱梅身子一僵,寻着声音望去,只看见米蔚然有些吃力地抬起手……她慌忙跑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儿子,你醒了?那疼,告诉妈!”
“妈,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呢!”米蔚然眼睛刺得发疼,想抬起手替沈爱梅擦拭掉眼角的泪痕,却发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疼得不行!
“傻孩子,没事就好!往后自己多当心就是了!”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沈爱梅帮米蔚然捏了捏被角,笑着摇了摇头。
“醒过来就好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