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鬼有伤在身,自然不能让他动手拉车,慕容玉叶将袖管一撸,咬咬牙拽着粮车的把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前拉,拉了半响未见车轮滚动。
她跑到车轮处看看,狠狠朝轮子踢了一脚,这一脚下去硬是把自己的脚背给踢肿了,而车轮依旧陷在泥泞地里纹丝不动。
夜叉鬼站在干净地里,看着忙得焦头烂额的慕容玉叶,哧哧笑着。
“该死,笑我手无缚鸡之力吧?哼哼,姑奶奶不使出内力,这车还真跟老牛般犟着呢!”慕容玉叶朝夜叉鬼翻了个白眼,怒目而视。
“玉叶姑娘,你今日这一车的粮若是拉不走,这整个北营大军都得饿肚子了。”
“饿死了活该,饿死了就没人夺我的城了。”
慕容玉叶绕道粮车的后方,振臂出掌,浑厚绵长的内力从掌心涌出,粮车的车轮立马转动起来。待车轮滚出泥泞地,上了砂石路,慕容玉叶走到车头前,握着车把朝前拉。
拉了二十来步,慕容玉叶的脸涨得通红,两腿跟脱了骨样瘫软倒地。她瘫坐在地上,穿着粗气,一抬眼便看见夜叉鬼不知何时站在粮车顶上,一袭宽襟广袖黑袍如云拂动,墨发束发,黑色面具下的眸子掠过一丝冷色,清俊修长的身影孑然而立。
帅!
这个字立马窜了出来。
迷惑姑奶奶,姑奶奶可不吃这一招。
她目光冷冽,难怪拉不动车,车上多了一个人哪还拖得动?她跟着跳上车,指着夜叉鬼破口大骂道:“你这家伙,快给我下来!”
“嘘——看营地那边是谁闯营来了?”夜叉鬼面色肃冷看着远处。
慕容玉叶抬眸去看,见邑州城的方向,冲来六个人,为首的男子骑着白马,锦袍扬扬,冷峻如削的侧颜笼上淡淡的光芒,袖口用金丝线收边,光华熠熠。
在男子的身后紧紧跟着五个人,其中一男子身着常服,另四个男子身穿红袍银甲,手持利刃。
男子腰际跨有弓囊和箭筒,手里持一柄银枪,径直闯入五万北营大军。
军营中留守的兵卒们望着这几个气宇轩昂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一脸木然。俄顷,军中传来传来鸣金擂鼓声,急如骤雨,发出敌人来袭的警告。兵卒们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纷纷握着手中长枪长刀,战战兢兢的。
待六个人深入北营大半,快要从营地后方穿出。
白袍人扼住缰绳,雄壮的马旋即止步,长声嘶鸣。
慕容玉叶和夜叉鬼站在粮车上白袍人对视,白袍人目光明犀地注视她,唇边噙着莫测的笑意。
“唉,残枝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慕容玉叶低声叹息说道。
这话说完,白袍如雪的残枝眸光一凛,一把拿出长弓,取出白羽箭对准了慕容玉叶。箭镞寒光跳跃,却看不一丝一毫的杀意。
嗖!
白羽箭冲着慕容玉叶这边飞来,破空的声音响彻整个营地。
夜叉鬼一把揽住慕容玉叶的腰朝一旁的山岗上跃去,两人脚尖一落地,粮车哗啦爆开,车上的黄色粟米扬扬洒洒溅射开。
“他……他居然敢真射姑奶奶啊?”慕容玉叶撸了撸袖管,准备冲上去朝残枝评理。
夜叉鬼由于搂住慕容玉叶吃了把劲,右肩的伤口好似裂开,坐在山岗上一动不动调息养伤。慕容玉叶看着他,幽幽叹息一口气。
残枝的后面,身着常服的咤天朝慕容玉叶瞟去一眼,霍然笑了笑,然后驰马飞奔,冲入军营深处。再过一会儿,他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跑向了远处。
残枝勾唇而笑,然后撇过脸,嘴里朝后面跟着的风雨火雷四个将领说了什么话,四人纷纷呵呵大笑,扬鞭而去。
天暗下后,长公主领兵回到营地。
据闻金鼓齐鸣,号角长响,北营大军却不见邑州城的城门敞开,无人应战。长公主同疯婆子般在护城河下乱吼一气,硬是无人理睬,只得扫兴而归。
长公主一回营地就急忙寻恭桶,然后坐在恭桶上半天不起,这其中原因只有慕容玉叶最清楚。
五万大军归营,炊事营繁忙起来,夜叉鬼在灶膛后满着柴火,慕容玉叶手持大铲子一个锅一个锅地翻动。眼见别的炊事兵已将一大缸的菜炒好,她锅里的菜还半生不熟。她着急了,从盐罐里捧了把盐急急洒去,然后拿着锅铲子左操一把右操一把便将大锅半生不熟的青菜倒入了缸里。
第二道菜是萝卜肉片汤,她懒得切萝卜,把整筐的萝卜和大块的肉齐齐倒入水里。
“夜叉鬼,加大火给姑奶奶烧啊!”慕容玉叶盯着半响不冒泡的锅尖声叫嚷。
夜叉鬼站起身看着一锅白红相间,皱起眉头道:“姑奶奶,你这偷懒的功夫一流啊,这萝卜叫人家一筷子戳一个不够分啰,这肉这肉是打算给谁吃?”
慕容玉叶用肩膀朝夜叉鬼身上一撞,笑嘻嘻地说道:“死鬼,当然把肉留给你吃了,你受了伤,多吃肉补一补。”
夜叉鬼哼出一声,不再言语。
待饭食分干净后,慕容玉叶和夜叉鬼忙着收拾灶膛。夜叉鬼去拎水,被慕容玉叶抢了水桶;夜叉鬼去抹灶膛,被慕容玉叶抢了抹布;夜叉鬼去劈柴,被慕容玉叶抢了斧头……
两人忙到天乌漆麻黑的时候,终于可以躺到草垛上休息。
五月天,天高风清,银河璀璨,旷野里飘来淡淡的丁香花的香味。
慕容玉叶两臂枕在脑后,仰望高空,一脸恬然。
“玉叶姑娘,你准备几时动手?”夜叉鬼侧身望着慕容玉叶。
“不急不急,起码等姑奶奶睡上一觉,干了一天活不休息怎有力气干大事。”
夜叉鬼轻笑,“你……”
“什么?”
“你的记忆何时失去的?”夜叉鬼漆黑的眸子如深海般望着慕容玉叶,眸子中幽藏复杂猜不透的情绪。
慕容玉叶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从草垛上抽出一根稻草打了个结。她侧身凝望夜叉鬼,淡然而笑,“怕有三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