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满脸阙疑地站在门口,探着脑袋朝楼里看了又看,见楼上有细细灰尘降落,似是雀鼠捣乱,这才一步三顿地进了屋子。
丝竹悦耳,舞姿蹁跹,众人却无心欣赏,一脸惊悚,时不时看着五重搂的楼顶。
慕容玉叶和夜叉鬼早已从五重楼跃出,至于五重搂会不会因主梁柱崩断而倒塌,与他俩无关,就当梁上“鼠雀”捣乱算了。
两人足不留声落在一厢房的屋脊上,隔开半丈。
“玉叶姑娘,你若真把陌上明月的五重楼一掌给击倒,怕天下豪门望族都会举着追查毁楼罪人捉拿灭欲真凶的大旗到处寻你。”
“我替他们省钱,岂会有错?”
“大错特错,这些吃惯佳肴美馔,穿惯丝绸绫缎,坐惯香车宝马……他们的钱就算不花在嫖娼寻妓上,也不会施舍半分给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更不会临危受命,倾尽家产为国而捐,他们就是渣子、蠹虫、败类……”
“依你看,钱用在寻花问柳上是对的?”
夜叉鬼摇头,一声悠长叹息代替了答案,他从未想会过和一女流之辈谈些过于沉重与愤慨的话题。这乱世,男子与女子永不能随随便便并为一伍,铁血金戈与忧国恤民只属于男子,香闺暖帐与绣花织布只属于女子,两者不能逾越,或站错位。
可有一人同这乱世格格不入,罗刹女便是唯一可逾越男女之位的奇女子,她站的位置永远只有对,没有错。
他眸光幽深地看向莫容玉叶,在她身上,他似乎看到了罗刹女桀骜不羁的影子。
更敲四声,庭院深深。
夜叉鬼坐在案桌边,维持着手掌托脸的姿势,双目垂拢,黄色的油灯光勾勒出他静若黛山的一个侧影。
慕容玉叶四仰八叉地占据一张大床,做着电闪雷鸣鬼爪四面涌来的噩梦,门闩咔哒一声响,将她从噩梦中拯救出来。她站起身,一脸迷蒙地望着夜叉鬼站在门口,一个白影如离弦之箭冲来,离夜叉鬼半丈远的时候骤然减速。夜叉鬼抬臂,小白影唳的一声,眼中寒光一闪,落在夜叉鬼的手臂上。
一只通体雪白的鹞,左腿绑着一支竹筒。
夜叉鬼扯下竹筒,竹筒上封着火漆,漆上揿着印信,看样子是十万火急的情报。他抽出里面纸条,凑近油灯仔细看着,看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将纸条朝油灯靠去,纸条立马点燃,化为灰烬散去。
白鹞站在多宝架上,眼珠子骨碌转动,眸光森森地瞅向慕容玉叶。慕容玉叶眯缝着眼,朝它做出空手射箭的动作,白鹞立马飞身朝敌意浓浓的慕容玉叶扑来,铁钩般的喙瞅准她的眼珠子啄去。
“月白乖,不要与女子一般见识。”
叫月白的白鹞立马收翅落在床榻旁的一架屏风上,不住朝慕容玉叶叫嚣着。
“一个鸟敢朝姑奶奶撒野,惹火我就一手擒了你,开水烫了拔毛下锅煮了吃,估计味道还不错。”
月白转身,噗地一声,朝慕容玉叶射出一泡屎。
慕容玉叶望着鼻尖上白乎乎的东西,连忙哇哇大叫起来,伸手一撸,飞身跃向月白,手在它白如雪的翅膀上擦去。
月白愤怒地尖叫,朝夜叉鬼张了张嘴,似在不满控诉。
夜叉鬼伸臂,月白垂着脑袋跃上来,哀声低鸣着。夜叉鬼朝它翅膀上的粪便瞅了一眼,悻悻说道:“你偏偏招惹她作何?是你不敬在先,怪不得人家‘礼尚往来’。”月白撇过头,不高兴地眨了眨眼。
“好了,你找个地歇息去,不要真给人捉了拔毛下锅煮。”月白点头,侧身朝慕容玉叶恨恨地看去一眼,展开翅膀朝屋外飞去。
慕容玉叶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夜叉鬼的身侧,眯缝着眼道:“有机密情报?哪来的?”
“与你无关。”
“我解手应与你无关。”
慕容玉叶丢出这句话后,侧身跨出门外,她拉合门扉,不忘朝里面夜叉鬼投去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夜叉鬼从她含笑的眸光中看见一抹掩藏极深的邪念。
慕容玉叶解手是假,惦记睡得甚香的嫖客们的钱是真。
她鬼鬼祟祟走到一客人的厢房外,银丝咻的从袖中射出,穿过门缝勾住里面门闩,手指挑丝,小心翼翼将门闩朝一边挪去。
她推开门蹑手蹑足地走进去,站在进房的屏风后,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原是一对男女正在“酣战”。女子发出如浪般的娇喘声,婀娜的身姿如蛇般扭动,压在她身上的男子满身是汗。
慕容玉叶冷哼一声,一掌将屏风推倒。
屏风落地的巨响一下将床上赤裸的男女惊吓住,两人抬眸看去,见一模样俊俏的陌生男子站在黑暗中,姿态飘逸轻扬。
“你是什么人?胆敢坏了我侯爷的好事?”狮鼻虬髯的壮硕男子径直从床上赤身裸体地蹦下,气势汹汹地冲到案桌边,一把从装饰繁复的剑鞘中抽出宝剑对准了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镇定自若,目光直直瞅准剑尖,没朝男子多看一眼。
“你给我转身。”她蓦地朝男子说道。
男子听了这话,不知何意,一脸惊诧地看着神色平静的慕容玉叶。慕容玉叶的眸光在寒光烁烁的剑刃上游走,她伸手弹指,一股雄浑之力至下而上冲击剑身,男子粹不及防地连人带剑一同跌落在地。
慕容玉叶挥袖,袖中银丝朝床榻上的锦被勾去,锦被嗖的从女子身上扯下,铺盖到男子身上。
床上,赤裸的女子羞答答地看着慕容玉叶,以为面容俊秀的“小哥”中意她。慕容玉叶瞧都不瞧她,用冷屁股迎上她电火交织的眸光。
她勾起脚尖,挑起摔在石板地上的宝剑,待宝剑晃入半空,她一手握住刀柄。
她将宝剑架在男子脖颈上,森寒白亮的剑面映照着男子灯笼眼睖睁的模样,他抖抖索索开口道:“你要钱,我给你!”
“钱当然要,不过我想……”慕容玉叶说着,持剑将男子身上的锦被挑到腰际,眯缝着眼去寻泪痕纹,待她瞧见粗圆黝黑的腰际什么都没有,她轻松地吁了口气。心里念叨,未失忆前的她眼光绝对不差,这狮鼻虬髯的丑男绝对不是她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