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人们不相信,我只是热爱我的工作,当一个课题接近完成时,我马上可以再提出一个或几个新的课题。一篇论文正在构思时,我就想到它所派生的另外几个有待深入探讨的新问题。工作!多么有意思的工作!我怎么能停下来呢?!刚毕业那几年怀孕带孩子不能干,后来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不许干;现在是比着干赛着干,又是无牵挂一身轻了。很难想象,我会舍得花上一两个小时一根一根择韭菜,然后剁肉馅和面,再一个个擀皮包上让全家吃顿饺子;很难想象,我能为一件上衣货比三家一个商场一个商场地转悠;很难想象,为了让同事亲友说我“像个女人”而虚与委蛇地闲聊穷侃……我从工作中得到的创造的乐趣和满足感,足以抵上所有的一切。
我唯一不能坦然相对的是我的丈夫。我知道他心里很苦,苦得难以名状。有时我希望他冲我发脾气,强制我收敛一些。可是,他不。
他的沉默、容忍、一声声的叹息,越是叫我于心不忍。我扪心自问,作为夫妻,我们各自在对方的生活中占有着怎样的位置?我们还彼此需要不可分离吗?以前分居时好歹还有一年两次寒暑假的团聚,还有往来信件的沟通与问候,在一起以后,反而疏远了,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彼此成了独立的世界。这都是我造成的,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
和儿子一场谈话使我豁然开朗。他今年三十岁,研究生毕业后在一家医院工作,已经娶妻生子。他说:妈妈你设身处地为爸爸想过没有?为了你的事业,他长期住办公室吃食堂。你们这还叫家吗?我们一家来看你,还要先看你忙不忙。我的媳妇如果这样,我非和她离婚不可!
是啊,他们够通情达理了,换了别人,谁能容忍他们的妻子母亲这样一意孤行?可是,我能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吗!
——我已不能够。
生命苦短,我只想听凭心灵的召唤,真实地活着。为了不再压抑自己,为了不再对别人歉疚,我只有离婚这一条路。
她眼里含着泪花,久久地沉默着,似乎忘了“只谈一小时”的允诺。
我心里很乱,似有许多话要说,一时无从说起。赞扬、敬佩,不是我的本意;开导、安慰,又显得乏味浅薄……我只是紧紧握了握她的手,道了声“珍重”,便走出了这个实际上已经成为办公室的她的家。
Δ再见了,尽管你清纯如水美丽如花
□谭灵
我结过两次婚,也离过两次婚,现在依旧孤身一人。我有许多钱,也有许多女人愿意和我交往,甚至千方百计希望嫁给我,但我对婚姻失去了兴趣,也厌倦了与女人的交往。
我的第一个妻子淑芬是与我同甘共苦闯天下的女人。她没什么文化,却有着一颗最质朴的心。她比我大四岁。结婚后我们有过一段清苦但却非常甜蜜的日子。
1977年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已是27岁了,细心的淑芬看出了我跃跃欲试的心情,主动鼓励我别放弃机会。我在淑芬的支持下考取了上海一所名牌大学,学电子专业。大学毕业那年,尽管我有机会作更好的选择,但我迫切地回到了妻子和儿子的身边。
回来后的情形却不是很好,沉闷的工作环境和旧体制下刻板的运转方式,让我的满腹才华和抱负无处施展。在厂里呆了两年后,我又选择了自己创业这条路。在事业上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很顺利的。最初我和朋友一起投资承包了一家濒临倒闭的乡镇小厂,由于经营不善,也由于初次涉足商海吧,一年下来,不但没有赢利,反而背上了几万元的债务。合作投资的朋友灰心丧气之下撤资退出,留下一堆烂摊子和沉重的债务给我,倔犟的个性和不服输的脾气让我没有选择,只有咬紧牙关从头开始。
那是一段令人难忘又心酸的日子。为了还债,为了能让厂子起死回生,我和妻子淑芬一起,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年底的时候,债主上门讨债,全靠淑芬陪着笑脸说尽了好话才将他们打发走。
那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一个春节。新年一过,淑芬就告诉我,她已决定从效益不好的工厂停职出来。我吃惊地问她为什么,淑芬说,她打算申请一个执照,在家附近摆一个面摊,做点小生意,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也可以贴补一点家用。“我没什么文化,厂子里的事我帮不上你,但家里的事,却不用你操心,就算厂子彻底垮了,放心,还有我呢。”淑芬极平静地说。
我无言可答,只有在心里默默地感激上帝在我生命最脆弱的时候给我的这份关爱。
我打起精神来继续经营我负债累累的工厂,而淑芬,也开始了没日没夜地经营她的小面摊。累了一年的结果是,勤劳的淑芬不但用她做面摊生意的收入支撑住了家,还把节余下来的一笔款子交到我的手中,让我去还所欠的债务。这钱的分量有多重,只有我才知道。为了节省开支,面摊所有的大小杂务和家里的事全是淑芬一个人亲力亲为,以至于未满四十岁的淑芬从那时候起就落下了很严重的妇科病,布满皱纹的脸苍老得像五十岁的老人。
在度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以后,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我和厂里同事研制开发出来的一种新型电子产品投放市场后受到了欢迎,订单雪片似地飞来,债务还清以后又扩充了工厂,接着,我又以显著的优势夺得了国外一家同类名牌产品在国内的总代理权。财富像滚雪球似地向我们滚来,我迅速成为我们这里名闻遐迩的私营企业主。
然而,随着滚滚而来的金钱,带来的却并不全是安宁和幸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妻子之间有了明显的距离,这么多年过去了,无情的岁月和生活的磨难使原本相貌就不出众的妻显得更加憔悴和苍老,更何况她本来就大了我四岁。虽然家境好转以后我便再也不让妻去经营她的小面摊,然而毋庸讳言,未满四十岁的男人和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外貌到精神上,都有着很大的区别。偶尔和妻子一起出席朋友的聚会,知道的不说,不知道的常常会将我们俩的关系弄错,以致造成误会。
最令人难以启齿的是,妻因为前几年劳累过度得了严重的妇科病,又提前到了妇女的更年期,对于夫妻间正常的性生活渐生厌倦之心。我可以感觉得出来她的敷衍和极度的不愿。后来我们终于分房,夫妻生活变为零。我是一个正值盛年的正常男人,我不愿意背着妻子做对不起她的事。但我有正常的需要,苦恼和烦闷长时间地困扰着我……
后来我们离了婚。离婚是她提出来的,却也正是我心中所想的。我相信妻子当初提出离婚一定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认真的考虑,所以当她平平静静地对我说:“我们离婚吧。”我反而看不出她的神态有任何的异样和不安。我告诉妻愿意将财产的一半给她作为弥补。妻没有推托,淡淡地答应了。
我就这样成了一个自由的人,一个四十岁的富有的单身男人。我的心情曾经非常的好,离了婚以后的我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找一个自己喜爱的女人了。这时候我认识了我的第二个妻子黎娅。
我是在成都企业界和电视台联合举办的一次评选“青春风采小姐”大赛中认识黎娅的。我是本次活动的赞助商之一,所以被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评委会。
黎娅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就被她夺目的美丽和逼人的青春气息所征服。等到我看了她的简历,知道她是外语学院二年级的学生时,我对她更加喜爱,并产生一种征服感。每当年仅二十岁的黎娅披散着她那一头乌黑秀丽的直发清纯甜美地在舞台上微笑时,我就告诉自己,我要找的女人就是她了,这个美丽纯洁又有文化的女孩正是我想要的太太。
我像宠一个小女儿似地宠爱着她,满足着她所有任性或不任性的要求,也满足着我作为一个大男人的成功和自豪感。我以她的名义为她和她的家人分别在成都市最好的花园小区购买了两套价值不菲的住房,又给黎娅买了一辆她最喜爱的红色三菱跑车。
黎娅过起了悠闲富贵的阔太太生活,每天开着车不是和一帮太太们去逛街买东西,就是泡美容院,再不就粘在麻将桌上整夜整夜地不下来。我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那时候我是真的忙,我的一笔数额巨大本来用作生产周转的资金投资在期货市场里被套牢,走势看跌,而我另一个与外商合资兴建的加工厂又由于设备的原因开不了工。在商场中这么多年来,除了初涉商海的第一次失败外,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让我四面楚歌的境地。
事实让我绝望,投资期货的钱全部亏空。得到消息那天,我问黎娅:“如果现在我的公司遇到了很大很大的麻烦,我的意思是有破产的危险,你受得了吗?”
黎娅先是用一种不相信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又笑了起来:“你在吓唬我吧,怎么可能呢,你那么能干,那么有钱,我不相信你会有麻烦,更不相信你会破产。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是真的,”我严肃地说道,“现在如果不尽快想办法筹到一笔巨款作新工厂的启动资金,我就只有宣布倒闭停产,等着别人来收购。”说完,我望着我美丽的妻子,我知道我说的话并不是在吓唬她。我多么希望我最亲爱的妻子这时候能给我一丝安慰和鼓励啊。
也许是我眼中流露出来的那抹深切的绝望,使黎娅相信了我所说的一切。她怔怔地望着我,半天没有说话。我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双手,后悔自己是不是将话说得太实了些,吓坏了她,她真的还太年轻。
我还没有开口,黎娅的手却在我的掌中剧烈地抖动起来。接着,她的泪水开始顺着美丽的脸颊流了下来,然后,她将双手蒙住脸,轻轻啜泣起来,眼泪一串一串地滑落着,她低低的诉说中带着一份绝望和恐怖。
“怎么会这样呢,我才嫁你一年多,就遇到了这么可怕的事,我该怎么办,今后让我去依靠谁呢?为什么这种可怕的事会降到我们的头上呢?”
我的心在黎娅哀哀可怜的哭诉中越来越冷,她的那份原本简单纯净的天真和美丽这个时候却让我异常的厌倦和不堪。原来我在她的面前是不能展示我的沮丧失败和软弱无措的,我应该永远是一面不倒的墙,让她放心地依靠。换句话说吧,在她面前我只能成功,不可以失败。
但我只是一个男人,在我的生活中一样会有普通男人的痛苦和挫折,我向谁去诉说呢?我看着黎娅哀怨无助地在我的面前哭着,第一次觉得好累好累。
一年以后,当我的公司走出困境的时候,我再一次离了婚。我给了我的第二个妻子足以让她此生衣食无忧的丰厚的分手费。公司虽然没有倒闭,但我的心却彻底地寒冷了一次,原来找女人仅有美丽和纯洁也是不够的。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我的第一个妻子,想起她陪着我创业的那些默默无闻的岁月,但只是想想而已。有些男人是不回头的,比如我就是。
就这样我又成了单身汉,真正意义上的单身汉,从心灵到身体,都是孤独的。我第一次感觉到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孤独和失落。
其实我非常非常需要有个女人在我的心中。她美丽智慧,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可以在男人最困难的时候给你安慰,在男人脆弱的时候可以放心地靠在她温暖的怀中吸取力量,她应该是个真正美丽的女人。
但是到哪里去找那样的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