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一天我好象睡得不踏实,似乎感觉到一种警兆,猛然之中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就看到那个不知到底是谁的老婆穿着件颜色变了但尺寸短了的睡裙站在我的门前,当时吓得我魂飞魄散,有一种身在异域的恐怖之感(有的熟悉我的朋友知道,我对恐怖小说有着一种不可解释的偏好,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我承受着这样一种困扰,经常会在午夜时份突然惊醒,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个女人穿着件止到臀部的碎花睡裙站在我的门前,我不明白这种恐惧的意念何以一再缠绕着我,可怜我当初可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的啊,她干吗要对我这样不依不饶?)。
我明明记得睡前已经把门锁死了的,怎么门又开了呢?当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这件事:眼前这个女人,肯定是有这间卧室门的钥匙。
我想。
然后我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
这个女人跑我房间里来,还穿得这么惹火,光着两条白生生的大腿,想干什么?不用问,多半是她老公长年不在年的缘故,所以她就……那么我应该不应该答应呢?我很严肃的思考道:答应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必须要承担起一个女人的责任来,每天要替我做早饭和晚饭,外边的餐馆,我真的吃腻了。
但是我又有些犹豫,就这么搞,不妥当吧?万一要是被杜老板责怪起来……正想着,就见那女人冲着我嘴唇微微翕动,说出了三个字:
交房租。
什么?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问了一句。
女人又重复了一句:交房租。
当时我满脑子花花,而且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思考能力基本上等于零,我居然傻乎乎的问了句:你这房租每月多少钱?
那女人回答:一千块。
一千块?我腾的一下子就火了,一下子跳下床来,叫道:你开什么玩笑?珠海的房子我又不是没住过,就算是我把这套两居室全部租下来,也不过八百块,住这么一间你就要一千,你也太黑了。
女人平静的解释道:物业管理和卫生费都包括在里的了,还有有线电视费,就不另外收你钱了。
那也到不了一千块!我吼了一声,脑子感觉有点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却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概因那女人的两条大腿白得耀眼,让我心神不定,丧失了思考能力。于是我当时就拖延到:明天吧,明天等我去银行给你把钱取出来,再说这事。
女人拿了份租房合同递过来,说:那你先把这个签了。
我接过合同,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终于寻思过味来了。
这里是杜老板安排我住进来的,是“员工福利”,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啊,她凭什么收我这么昂贵的房租?
我当场把这个理由摆了出来,不料那女人却说:你们的事儿我不管,反正你住进我们家里来了,就得交房租,要是不交的话,今天晚上你就得搬出去。我恼火的道:你去跟杜老板说,好不好?那女人却坚持:住进我家里来的是你,我干吗要跟他说?
我当时好不难过,因为这女人挺耐看的,却如此修理我,这不摆明着说我没有一点男人魅力吗?我对我的打击实在是沉重了。说来也怪,那场合明明是很容易击败这个寻衅的女人的,偏生我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净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让女人接连几句毫无道理的话噎得我脸红脖子粗,当时就下地要收拾东西,当夜搬出。
那女人冷眼站在一边看我收拾东西,我一边收拾,一边想这大半夜的让我让哪儿找住的地方呢?眼睛突然看到客厅里有一部电话,灵机一动,急忙走了过去,那女人想拦住我,却慢了一步,我已经拿起电话了,拨通了传呼台,传呼杜老板回电——因为我不知道杜老板家的私人电话。
这个传呼一打出,那女人就变了脸色,掉头回房间了,关死了门。我一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也不好再和她争吵,而且也明白过来是自己应对乏策,让这个破女人给玩了。给杜老板的传呼,压根就不应该打。于是我就回房间休息去了,却不敢睡着,还要等杜老板的回电。
过了十几分钟,杜老板打电话过来了,我抓起话筒,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杜老板只是说了句:睡你的觉,别理她,她那人就这德性。
我回去关好门,却怎么也睡不踏实了。知道往后我只要住在这里,就没好日子过,概因这女人闲事没有,白天在家里养精蓄锐,到了晚上,我被杜老板老婆一家累得半死回来的时候,她再这么折腾我几次,那我岂不悲惨之至?
我琢磨着得和这个女人搞好关系。
可是这个关系应该怎么搞好法呢?这我还真没了主意。
不是我脑子笨想不到办法,问题是那些办法的后患过于严重,万一搞到不妥,说不定会让我身败名裂。说过了,我这人头一挨枕头就着,想着想着,就呼呼睡了过去。
次日到了公司,坐在杜老板公司唯二的那台电脑前。(为什么叫“唯二”的电脑呢?因为他们那么大的公司就两部电脑,一部是我当时用的老386,文字系统是已经很少有人用的WPS,另一部性能稍好一些,锁在杜老板老婆的办公室里不许任何人碰,当然,她自己更舍不得碰。)我坐在那儿开始打字,脑子琢磨着昨天晚上的事,琢磨来琢磨去,就发现我当时正在打的东西有问题。
那是一份产品介绍书,也不知是什么人搞的怪,上面乱七八糟,没用的数据与文字罗列了一大堆,直到我敲完了这份文案,也没弄清楚这东西到底是写给谁看的。但我敲完这份之后,心里就有了谱,于是依照自己的想法重新做了一个更简捷的。
过了一会儿,有一位不知是哪位亲戚过来,问我一份产品介绍打出来没有,我拿起来那份怪东西问他:是不是这个?他说是。我再问他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不耐烦的回答:你别管,叫你来打字的,你管这么多事干什么吗?
我把那份东西拿起来,当着他的面慢慢撕碎,问他:刚才你说,公司叫我来是干什么的?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就往杜老板老婆的办公室里跑。过不一会儿,杜老板老婆满脸诧异的随他出来,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诧异的反问:什么怎么回事?杜老板老婆问我:你刚才你怎么把打出来的营销方案给撕了?我恍然大悟:那原来是一份营销方案啊,你们早说啊。说完,我拿出我自己做的那一份,举起来问他们:你们看是不是这个?杜老板老婆拿过去看了,脸色有些不对,又低头看着废纸篓里的碎纸,心疼的说道:这反面还没用怎么就给撕了呢?不能这么浪费啊,这些都是钱啊!
我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开局有些不好,没有收到预期效果。
事实上效果是很明显的,只不过杜老板老婆掩饰得好,没让我发现而已。但没过半天,她的亲戚们就一个个的跑到我的机器前,都朝我向新的营销方案。这时候就轮到我卖乖了,虽然现在有了一个模板,我只需要替换一下医院及仪器的名字,就足够了,但我搞这东西不是为了给我自己添麻烦的,我自有妙用。
我要求他们:如果想从我这里拿到方案的话,就必须填写一张表,这张表上有着医院和仪器的名称,以及负责人的具体姓名。
我打的主意是,用这张表将公司的客户关系全部套过来。
但是杜老板老婆精明得很,很快就有人向她汇报了这事,于是她将权力收了回去,取消了这张表,改由她下令安排我出方案,她让我给谁出我就给谁出。从这以后她就不停的打电话给我,让我不断的出方案,出了一份又一份,有很多次她让我出的方案根本就对不上客户的需求,如果重作新的方案的话,怎么也得有几个小时,而且还得是在了解情况的前提下。
但是她不让我了解任何情况,只管让我在几分钟之内出方案,等到她的亲戚们碰壁回来,她终于有话说了:
你也不行啊,写的都是什么玩艺啊?本来就要谈成的事了,就让你这份方案给搞的,这下子全砸了,算了,你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我当时真想给她一句:只给你两分钟时间,你给我出一个拿出去就换回订单来的方案我看看?
但我最终没敢说。
我已经被她的威势压住了。
许多初入新公司的人,往往敢想敢说,有很多创意,但是做不多久,在不断的碰壁与越来越强大的压力之下,最初的锐气终于消磨殆尽,反而胆气减弱,不敢据理力争了。过度的压抑最终导致了创造能力的丧失,就象是被压在石头下面的海龟,再也不能指望它敖游万里了。
这就是我当时的情况,而且这种情况,还曾反复出现过多次。
(11)情急拼命
晚上回家,正要躺床上睡觉,那女人又过来了:交钱。
我气得半死,腾的坐起:什么钱?
女人回答道:物业管理和卫生费,怎么,你住在这里,凭什么不缴?
我翻白眼,用力的翻白眼。这个可恨的女人一整天就在琢磨我,而我却憋在公司里被动的应付着杜老板老婆的修理,这个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我真的不想再替杜老板干下去了,他的希望我无法做到,我真的没有能力在指责与辱羞不断的情形下打上一天的字,然后再和这个刁钻古怪的女人斗智斗勇,而后还要“管理”这一大家子人,只怕是连神仙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根本没人能够在这样子的公司里做下去。我上班还不到半个月,除了杜老板的亲戚之外,所有的员工们已经辞过一遍职了。什么叫辞过一遍呢?就是比我做得久的员工已经或辞或炒,而新来的员工又进入了或辞或炒的阶段。
杜老板的公司里还有一桩怪事,就是哪个员工有了单,哪个员工的日子就难过了。
何以如此呢?概因杜老板老婆治理公司极是严格,不论是她的亲戚还是外聘的员工,一视同仁,实施严历的业绩考核,每个人的收入都与销售业绩挂钩,不管什么仪器,卖得多的有可能一个月拿到几万,卖得少的有可能一个月只有几百块的生活费用。所以我这个月薪三千元的“副总”,在他们公司里的的确确的是高薪,这也说明了即使是杜老板的老婆也是对我寄予了厚望的。只不过,她实在无法看着一个人闲在公司里,那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要让她难过。
既然杜老板的老婆如此重视业绩,那何以有了订单的员工却都会在第一时间遭到解聘或是开除呢?
原因就出在杜老板老婆的亲戚身上。
他们抢订单。
一旦他们发现哪一个“外人”有了货需信息或是订单,他们就会一哄而上,想尽办法的寻找员工的失误,这么多的人找一个人的麻烦那还不是举手之劳?明白事理的外聘员工就会主动辞职,免去一番羞辱。但碰到有的员工坚决不肯走的话,那结局就会更惨。
就在我上班的前一天,有一个外聘的女孩子到警局报了案,警方赶来调查,得到了一大堆不利于该女孩的证词。后来我隐约听说,事件的起因是这个女孩子认识了一家医院的院长,院方表示要购置六台昂贵仪器,如果这笔生意做下来,女孩子的提成将在六万左右。然而杜老板老婆的亲戚们岂能容忍别人将“他们的”六万块钱拿走?于是就挖空心思的羞辱逼迫女孩,迫其辞职。但对于那个女孩子来说,或许她一生也不会再做成这样一笔大生意了,当然不肯辞去,就咬牙顶住,同时小心翼翼的注意不让他们抓到过错。只可怜她一个无拳无勇的小女孩,又怎么算计得过这一大家子土匪?于是在一天下班的时候,她被杜老板老板的几个亲戚狠狠的殴打了一顿,订单和提成也归了杜老板老婆的一个表弟。
但是凭心而论,无论是杜老板及其老婆,还是他们的那些亲戚们,对我都是很尊敬的,毕竟我是一个“副总”,除了杜老板老婆时不时的给我几句难听的之外,别的人,在我面前还是不太敢放肆的。
最有趣的是,这一家子“亲戚们”对于“企业管理”都颇有兴趣,感情是他们都琢磨着洗脚上田,赚到大钱后改头换面,做一个有品位的“上等人”。但他们对于“管理”的概念全部的理解就是管理那些“有了订单却不肯辞职”的外人,好象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也需要接受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