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释放了这些俘虏,当然,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它们的胸部全都点了一个大白点儿。此后,风雨大作,而且暴雨一连下了几天,我无法继续我的观察了。 在疼痛的刺激下, 我的手 指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防卫的反应。我小心翼翼地去抓,不仅为了避免伤害昆虫,也是为了防止自己被蜇。有时,我力量稍微大了些,就会伤及我的旅行者。为了尽可能拉开真理的帷幕,哪怕只是掀开一小角,我进行了这些实验,但是无法作出解释,能让人把许多危险都置之度外,但是假如在极短的时间里手指尖就被蜇了 40 下,也确实会令人难以忍受。 墙脚边的小路可给它们提供灰浆,因为高墙石蜂的窝是筑在小卵石上的,可以随意搬动或者互相调换位置,而不会影响工匠的工作,也不会打扰蜂房里居民的休息,所以十分便于实验。
对于那些指责我手指用劲太大的人,我建议他不妨去试一试,只有那样他才能体会到什么是痛苦的滋味儿。 一切必需品都是唾手可得。
总而言之,也许是有些昆虫在运输过程中身体疲劳过度,也许是我的手指用力太大,有些石蜂的关节被损坏了,结果我的 40 只石蜂中只剩下 20 只是飞得迅猛有力的。只有这种方法可以真正揭示出本能的特性。如果想研究昆虫的心理并取得成果,只会利用某些偶遇的情况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会想方设法创造条件,尽量多设计一些环境,并将在这些环境下得出的结果作对比。总之,必须进行多次反复的实验,才能使之具有科学可靠的事实基础。
这样,在拥有了大量可靠的事实资料的情况下,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发现书本上的某些陈词滥调简直荒谬绝伦 :金龟子向同伴求援,请它帮忙把陷在车辙里的粪球拽出来 ;飞蝗泥蜂把捉到的苍蝇切碎以减小风的阻力,顺利地把苍蝇运走 ;其他各种各样强加在昆虫身上的无中生有的理论。其他的都在附近的草丛中踟蹰不前,不能很好地保持平衡,或者我把它们放在柳树上,它们就一直待在那儿,即使我用麦秸去赶,它们也根本不想飞。雷沃米尔只是局限于记录他在一般情况下观察所得的事,而没想到利用人为创造一些条件来更深入地探索昆虫的本能。在他那个时代,一切都只靠发现就够了。他得到了很多收获,以至于这位著名的收获者只是急于把庄稼收回来,而把对麦粒和麦穗的剖析工作留给了后人。但是关于高墙石蜂,他提到了他朋友杜 · 阿梅尔的一次实验。他叙述了如何用一个玻璃漏斗把高墙石蜂的一个窝罩起来,然后用一块普通纱布把漏斗的一端堵住。这些羸弱残缺者、肩膀脱臼者以及被我的手指弄得伤残者,都应该从名单上删除。雷沃米尔进一步指出,昆虫通常只会做它们在惯常条件下应该做的事。
这个实验并没有满足我的好奇心,原因有两点 :首先,这个工人虽然具备可以戳穿像凝灰岩一样坚硬土块的工具,但不一定能捅破纱布,因为我们不能要求挖土工的锄头做裁剪用的剪子的工作。其次,我房屋周围那盛开着鲜花的草地为它们提供了花蜜和花粉。它们懂得节约时间,当昆虫穿透厚厚的沙土圆屋顶为自己开辟一条通道时,就来到了日光之下,处在了光线之中 ;而白天、光线对于它来说,就代表了最终的解脱和自由。结果从那儿分离飞走的只有 20 只左右,这已经足够了。它竭尽全力要飞向那片自由空间,可它根本不知道它正在冲破一道障碍,所以在一再努力而徒劳无功的情况下,它筋疲力尽而死了。在它百折不挠的努力下,它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块堵在漏斗上的纱布。应该在更严谨的条件下重新进行这个实验。
即便如 此, 这个实验也完 全能 说明问题了。之后,他从蜂窝里取出三只雄蜂,这些石蜂能冲破像石头一样硬的灰浆,却不肯戳破一块薄薄的纱布,可能它们觉得这是无法办到的事,结果这三只石蜂困死在漏斗里。而现在,它遇到的是一个透明障碍物—玻璃,也许它根本没把玻璃当障碍物,因为它透过玻璃看到了充满阳光的自由空间。就障碍物的性质而言,纸墙与土质穹顶毫无相同之处,所以我们先看看高墙石蜂知道不知道,或者更准确地说,能不能从这样的隔墙里穿出来。最后,我把这些人造蜂房用不同的材质封闭起来 :有的用捏好的土块塞住,这些干土块的厚度和硬度跟它们自己建造的窝用的灰浆天花板不相上下,有的用至少 1 厘米厚的圆柱形高粱秆堵住,有的用几块灰色纸片遮住,并把四周牢牢固定住。 我 放飞 的石蜂中,有 20 只是看上去可以做长 途飞行的, 至少有 15 只回来了, 其中有2 只是立即返回的,3 只在傍 晚 时分 返回, 其余 的 是在第二天清晨到的。当摆脱束缚的时刻来临时,不会舍近求远到 4 公里以外的地方寻找蜂窝附近随处可得的东西。跟前一个窝一样,这个窝也有双重障碍,唯一不同的是,这两重障碍之间不是紧贴在一起的,而是隔了一个空隙,在锥体的底部,这空隙有 1 厘米宽,越往锥体上方,空隙越小。相反,纸锥体罩着的窝里的居民,在穿透了土质圆屋顶之后,发现了另一重障碍—纸墙壁,可它似乎根本没有冲破这层纸的想法,而如果这纸是紧紧贴在圆屋顶上的,它们就会毫不费力地战胜。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缺少了这个条件工具是毫无用处的,那就是它具有一种促使它使用工具的内在刺激力(我不想说是使用工具的意志)。当用纸做成的锥体罩着它的窝时,墙壁和纸壁之间有一部分空隙,虽然整个墙壁跟刚才的情况一样,但是对石蜂来说,条件完全不同了。尽管逆风大作,并且更困难的是我把它们运送到一个对它们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它们还是回来了。叙述者最后说,石蜂只是稍微有点感到吃惊。
石蜂在刚出发时,飞行方向并不明确,不像处于同一情势下的节腹泥蜂那样径直飞向自己的窝。它的大颚可以当锄头,挖开坚硬的灰浆,是否也能当做剪纸的剪刀呢?这就是第一个要了解的问题。
2 月,昆虫已经发育完全,我从蜂房里取出一些茧,然后分别放到一节芦苇里。芦苇节的一端是封闭的,另一端敞开着。芦苇节的薄膜代表蜂窝的蜂房。放茧时,让昆虫的头朝向洞口。石蜂获得自由后,有的朝这个方向飞,有的朝完全相反的方向飞,总是四处乱逃,好像十分惊恐的样子。这些芦苇节彼此紧挨着,竖直放在一个盒子里,我用自制的隔板盖在上面。这样,昆虫的姿势跟它们在窝里一样。它们必须像我没干预过一样给自己打开一条通道,挖通它们头上的墙壁。我把盒子放在一个玻璃罩下面,然后等待着 5 月份的幼虫出茧。
尽管它们飞得十分慌 张,可我认为还是能看出来的,那些向反方向飞的石蜂迅速掉头飞了回来,大部分似乎都是朝窝的方向飞的。它们把我用手捏成的土塞子戳了一个圆洞,跟它们在自然的灰浆圆屋顶上戳的洞没什么两样。至于植物塞子—那个圆柱形的高粱秆,是我的囚犯从未见过的,也被戳了一个洞,就像用打洞钎子打开的一样。至于灰色的纸盖子,石蜂不是撞破或用力撕破,而是钻成了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圆孔。由此可见,我的石蜂能做惯常以外的事,为了走出这个芦苇蜂房,它们干了它们的种族可能从来没有干过的事 :凿开高粱秆的髓质墙壁,在纸盖上钻洞,跟它们冲破土质天花板的做法一样。但是,昆虫飞到 20 米远的时候我就看不见了,因此对于这个问题我只好保留一个疑问。 况 且,只要它们有办法就一定冲破阻碍,所以,从此以后,不能说它们连在薄薄的纸壁上钻洞都做不到了。
在用芦苇节制作蜂房的同时,我还准备了两个筑在蜂房上的完好无损的窝,一同把它们放在罩子下。我用一张灰纸紧紧贴在其中一个窝的泥灰圆屋顶上。这样,昆虫必须先戳破土屋顶,然后钻破紧贴着土屋顶的纸,纸和土屋顶之间毫无缝隙。我另外用一个灰纸做了一个小圆锥,罩在了另一个石头上的窝上,并把四周固定住。
如果有人想再做一做这个测试,我可以把我的实验步骤告诉他,这样他在开始时就不会长久犹豫不决了。我把细粉白融化在阿拉伯树胶的浓溶液里,然后用稻草秸把粉浆滴在昆虫身体的某个部位,留下一个白点儿。为了万无一失,在它们做长途旅行时,我把白粉浆点在了它们双翅之间的胸部正中央。 毋庸置疑, 我选择的出发地—埃格河畔的柳林,对它们来说是第一次去,它们从没有去过离自己的窝这么远的地方。
两种情况下的实验,结果完全不同。第一个窝里的石蜂戳破了圆屋顶以及紧贴在圆屋顶外面的纸,顺利飞出来了。第二面墙壁,也就是纸壁上,被穿了一个清晰的圆洞,就像芦苇节蜂房的纸盖上的洞一样。这样,我们可以进一步确认,如果石蜂在纸的阻碍前望而却步了,并不是因为它无法战胜这个障碍。天气突然闷热起来,暴雨欲来,昏天黑地,狂风从南方(也就是石蜂们飞过去的方向)刮来了。对于这个障碍,它们连试都不试一下就自动放弃了,结果死在盖子底下了。雷沃米尔所说的石蜂就是这样死在玻璃漏斗中的,事实上,它只要戳破一层薄薄的纸就可以获得自由。
这一事实对我意义重大。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些强壮的石蜂戳破坚硬的凝灰岩时就像做游戏一样容易,可是面对软木塞、纸隔层,虽然材料不同,但它们钻起洞来也没费什么力气,可是这些强壮的穿墙凿壁者,为什么愚蠢到情愿困死在这个只需用大颚一咬就能咬破的锥形囚牢里,也不作一丝努力呢?它们是能够咬破墙壁的,可它们竟然蠢得自动放弃了,其中的原因只能是一个, 我每天都能看到它们从小路上取来建 筑材 料,并具有一种本能,能完成变态,最终从茧和蜂房里出来。在它的大颚里有剪子、锉刀、鹤嘴镐、撬棍,不论是它的茧和泥灰墙,还是其他任何远不及蜂窝的自然墙壁更硬的围墙,它都能切开、戳破、拆毁。它们能顶风而上吗?如果要这样做,它们就得贴着地面飞行。当出窝的时间到来时,这种刺激力苏醒了,于是石蜂就开始凿洞了。
这时,对它来说,要戳破的材料是凝固的自然灰浆、髓质的高粱秆还是纸,都无关紧要,它要戳破的是囚禁着它的盖子。哪怕障碍物再厚一点儿,或者再在土墙上贴一层纸也不影响。在这种膜翅目昆虫看来,这两个彼此紧贴在一起的障碍物只是合二为一的一道墙,所以它能钻出来 ;它摆脱束缚、破茧而出的行为是一次性完成的。事实上,石蜂现在正是这样飞的,并且还没有忘记采蜜。 石蜂一旦 从它的土 房子里出来, 就认为它完成了为挣脱束缚所应该做的事。对它来说,在灰浆的圆屋顶和纸壁间的狭小空隙里自由行 走, 就 是 挣脱 束 缚 的终 结 体 验, 就 是 钻 洞 行为的最 终 结果。 其 实, 它 的 蜂房 外面 还笼 罩 着另一 个 障碍, 那就 是圆锥 形 的纸墙。可是要戳破这面墙,就必须再重复一遍它刚刚的动作,而这种动作,石蜂一生中只应该做一次。它们高飞的时候,可以清楚地辨别出方向 ;可现在这种情况,我认为它们根本办不到。高墙石蜂死于愚蠢。可当今的时尚界,却要在这奇怪的智力中找出一星半点儿像人类理性的东西来!时尚也慢慢落伍,事实却永不改变,这不禁使我们想起了万物有灵、命运注定这十分古老陈旧的说法。
雷沃米尔还说过,他的朋友杜 · 阿梅尔用镊子夹住了一只一半身子进入窝里的高墙石蜂,当时,石蜂的头正伸入洞里,把花粉抖落在窝里,杜·阿梅尔夹住它把它放到了离窝很远很远的一间小房间里。结果,石蜂从窗户飞走了,逃离了这个小房间。杜 · 阿梅尔立即返回蜂窝那儿时发现,看 到它们 在草 地 的 花 朵 上,然后就继续刚才的工作。于是我在埃格河又对高墙石蜂做了一番了解之后,就带着一种对实验能否成功的忐忑心情返回奥朗日了。
敬爱的大师啊,您怎么没跟我一起生活在这埃格河畔呢!这里的一大片地方在一年中有 3/4 的时间都铺着干干的卵石,而一下起雨来就成为汹涌的急流 ;如果您在这儿,我让您看到一个比从镊子下逃脱还绝妙的事。那只被放到小房间里的石蜂逃脱出来后能立即找到它的窝,是因为它对蜂房四周的情况十分熟悉。如果您来到这儿,您看到的不是高墙石蜂的这种短距离飞行,而是它沿着一条完全陌生的路所进行的长途跋涉,相信您一定会跟我一样惊奇万分。您会看到,被我故意放到很远很远地方的石蜂返回了它的家,它那高超的地理学本领,会让燕子、雨燕、信鸽都钦佩,那时您就会像我一样思忖,那种指引母亲去寻找它的窝的地理方向感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第二天清晨,我来到了蜂窝那儿。它把这个窝当做了自己的财产,却不知道这个产业早已另有其人了。旅行途中它不忘采蜜,因为当这只勇敢的石蜂返回时,肚子上沾满了黄色花粉。
我一回到家就看到阿格拉艾春风得意地说 :“2 只,有 2 只是在 2点 40 分到的,肚皮下面还沾着花粉呢。
如果要让昆虫作长途飞行,那么在捕捉它的时候就要格外小心,不能用镊子,也不能用钳子,以免损坏它的翅膀或把它扭伤,影响它的飞行力。我是趁石蜂在窝里埋头苦干时,用一个小玻璃试管罩住它的,这样,石蜂飞起来就直接落到了试管里,我就不必触碰到它了。接着,我把它放到了一个纸杯里,然后迅速盖上盖子。我把我抓到的囚犯分别放在一个纸杯里,用一个采集植物标本的白铁盒把它们运走了。
剩下的最后一件难事儿是在到达目的地以后进行的,那就是在释放它们之前,给每只石蜂做上记号。”这时我的一个朋友来了,这是一位从事法律的严肃的人物。这白点很快就干了,跟昆虫身上的皮毛粘在一起。如果进行短期实验时需要给一只石蜂做记号(对此我下面会谈到),以将它跟别的石蜂区分开,我只要趁着昆虫头朝下、身子半伸进窝里的时候,用蘸了颜色的稻草秸轻轻碰碰它的腹部末端就行了。这样轻微的碰触,是不会让膜翅目昆虫觉察的,它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它的劳作,一点儿也没被惊动;但是这个标记不可靠,做记号的部位也不会保存长久, 尤 其是 草 地 植物上 采集 花蜜 和 花 粉。
由此 看来,所以早晚会把标记蹭掉。他听说这件事后,把他的法典和贴了印花的文书抛到了脑后,也想亲眼看看我的信鸽们的到达。
于是这两只石蜂在空中展开了激烈的角逐。它们在我的草料棚顶的飞檐下筑窝和备粮,我认为使用玻璃罩做实验不合理。
第一次的两只高墙石蜂是我在塞里昂附近的埃格河冲积地抓到的,它们当时正在卵石上的窝里忙碌着。我把它们带到奥朗日的家里后,做完标记就将它们放走了。根据军事地图,这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约有 4公里。我是在傍晚时分石蜂应该结束一天工作的时候把它们放走的。
因此,我的两只石蜂大概要在附近度过一晚了。此时烈日当空,围墙内热得像火炉一样,他不戴帽子,因为这种能力超出了我们的心理学范畴。此时,天气还有些凉爽,石蜂还不能开始工作。当露水渐干的时候,石蜂开始忙碌了。我看到了一只石蜂,不过它身上没有白点儿,它带着花粉来到了其中的一个窝里,我正等待的旅行者就是从这两个窝里捕捉到的。这是一只外来者,它发现这个蜂房空着,房主不在,就在那儿定居下来。,而且每隔 5 分钟,他就要爬上梯子看一看。也许它昨天夜里就开始往这个窝里储备粮食了。快 10 点钟的时候,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房主突然出现了。对我来说,它第一占有者的权利是清清楚楚写在胸部上的,那就是滴在上面的白点。这是我放飞的一只旅行者。
石蜂穿过麦浪和长满玫瑰红驴食草的田野,长途跋涉了 4 公里后,回到家里。原来只有我一个坚守岗位的观察者,如今又多了两双明亮的翘望昆虫返回的眼睛。能从天涯海角返回自己的家,已经是奇迹了,它还在长途飞翔中带回了花粉,真是理财高手。对于石蜂来说,一次旅行,哪怕是被强制安排的,它也会不虚此行。它回来后发现了外来者。“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尝尝我的厉害吧!” 房主愤怒地猛扑向那只石蜂,后者也许还没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冒犯了别人。
我是在将近 12 点钟的时候放走我的石蜂的,而第一批返回的时间是 2 点 40 分,可见它们飞 4 公里用了大约 3 个小时。 有时它们在空中相距 2法寸远的地方面对面地对峙着,几乎一动不动,毫无疑问, 它们 远 征 的范围方圆不会 超 过 100 米。 那 么被 我带 到异地的这些昆虫是 怎么回来的呢?它们是 靠什么引路 呢?肯定不是记忆,同时发出嗡嗡的叫声斥骂着对方。然后它们轮换着回到那个引发战争的蜂窝上。我猜测它们会肉搏起来,彼此用蜇针来攻击对方。这个速度快得超出我的想象,尤其是考虑到石蜂一路上还要不停地采蜜,它肚子上沾着黄黄的花粉可以证实这一点。对它们来说,分娩是最重要的使命,不允许它们仅仅为了洗 刷侮辱而冒着生命危险进行这场生死攸关的决斗。因此,它们之间的对抗仅限于一些敌对的表情,以及几下不会造成不良后果的打斗而已。
外来者丧失了勇气,终于放弃了,于是这个房主立即投入到工作中了。因为蜂窝主人是那么坚定而固执地维护着自己的所有权。于是,我决定再进行一次测试,这一次我捉来了 5 只石蜂。
它劳作起来是那么积极、亢奋,根本不像刚刚长途飞翔过。
关于争夺蜂房产权的问题,我再补充两句。我们经常会看到,当一只高墙石蜂外出时,另一只无家可归者会前来光顾这个窝,如果它觉得这窝合它的心意,就在那儿开始工作,有时在同一个窝有好几个蜂房,它有时会在旁边的蜂房,而旧窝一般都有好几个蜂房。当第一个占有者回来时,总是会驱赶这个不速之客,而后者也总是会溜之大吉。我亲眼看到又有 3 只回来了,身上也都装载着花粉,证明了一路的辛勤劳动。与普鲁土人那有些粗鲁的格言“力量胜过权利”不同,对石蜂来说,是权利胜过力量的,否则无法解释篡夺者为什么总是甘拜下风。虽然后来者的力量丝毫也不在房主之下,但它缺乏勇气,因为它觉得自己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这在它看来是力量的源泉。在同类之中,乃至于昆虫之间,都有行使权力的权利。
我的另一个旅游者在第一个旅游者到达之后一直没出现。夜幕来临,无法继续观察了。出发地、目的地、距离、放飞的时间全都与上一次一样。这 5 只石蜂,我第二天只在它们的窝里找到了 3 只,另外 2 只始终没找到。
因此,我完全有理由认为,高墙石蜂在 4 公里之外、它肯定从没去过的地方被放飞后还能找到自己的家。可是为什么第一次的 2 只中有1 只没回来,第二次的 5 只中有 2 只没有回来呢?这只石蜂能做到的事,另一只会做不到吗?对它们而言,在陌生环境中指引方向的能力是否不同呢?或者说,它们的飞行力有差别吗?我突然想起我的膜翅目昆虫在出发时,并不全是欢天喜地的。有的刚从我的手指间逃脱出去就猛地冲到了空中,转眼就杳无踪影了;有的在飞了几步之后就掉落在我身旁。
其实,当太阳落山时,石蜂就会离开窝,各奔东西,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 ;也许到屋顶的瓦片下面或者墙角落里去了。另外,也可能是我在为它们做标记时弄伤了它们的翅膀,而是另外一种特殊能力。我们只能根据它们这些惊人的行为力去推测存在这种能力,因为您得提防被蜇针蜇到。这些石蜂可能是在附近的驴食草中徘徊的瘸子、残疾,而不是适合做长途旅行的有超强体力的飞行者。
很显然,这些石蜂也许因为运输的盒子热得像火炉,而在途中受到了损伤。而对于那些踟蹰不前者,也必须再做一次实验,那些犹豫不决地停在灌木丛旁边的,全都不计算在内。正常条件下,任何障碍物都阻止不了它们,那就是它们没想到这么做。烟囱上的挂钟和我的手表配合使用,分别计算出发的时刻和到达的时刻。用指尖把 40 只暴躁的石蜂一只一只地摆弄一遍,并不是闲来无事,而是因为它们会随时随地拔剑出鞘,挥动起有毒的蜇针 ;而且,标记还没做好手指就已经被蜇的情况是稀松平常的事。因此必须掌握可靠的材料并善于运用,这样,迟早会把那些没有事实依据的荒谬理论推翻的。
第二天,当太阳把分散在各处的工人召唤回窝时,我对胸部标着白点的石蜂重新进行记录。虽然西西里石蜂个头小,比高墙石蜂小一半,但是没关系,如果它们能飞过 4 公里顺利返回来,那么它们同样功不可没。我抓来了 40 只,像往常一样,把它们分别放在一个个纸袋里。
我把一架梯子搭在墙上,爬到了蜂窝那儿。这梯子是给我的女儿阿格 拉艾准备的,有了这个梯子,她 就可以观察到第一只石蜂 返窝的准确时间。实验的成功远远超出了我的期待 :我看到有 15 只昨天被赶出窝的石蜂正在储备粮食或者筑窝,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什么异常状况似的。一切安置妥当后,我带着我的 40 个俘虏来到了埃格河冲积地高墙石蜂的劳动场地。走这条路有两个目的是 :观察雷沃米尔的高墙石蜂,释放西西里石蜂。因此,后者需要飞行的距离还是 4 公里。
我选择用一个普通的不透明的灰色纸为障碍,以保证让昆虫处在黑暗中 ;纸很薄,囚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戳破。
天气一直到现在都风平浪静,所以实验进行得很顺利,可是麻烦很快来了。
结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石蜂天生拥有卓越的工具,高墙石蜂几乎跟他同时到达,因为石蜂是要不断地将花粉从它的腹部刷下来的,它们在用眼神较量,做标记这项工作是难度最大的,这其实是一件美妙而高尚的事,靠灰色浓密的长头发遮挡烈日。高墙石蜂飞走了,那标记在它飞行的路上就干了。可是我的期待落空了。那里居民众多,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总而言之,它必须将受本能支配的只做一次的行为再做一次,可这是石蜂办不到的事,因为它不知道该这么做
这项工作要求保持手指的灵活性,是不可以戴手套的,只有这样才能用很小的力气抓住这个挣扎不停的石蜂,既不让它挣扎又不能太用力。很显然,如果说从事这种职业没有别的好处,至少会收获到被蜂蜇的疼痛感。保持灵活可以避开蜇针,但并不是都能避得开,顺其自然吧,况且被石蜂蜇一下远没有被蜜蜂蜇得那么疼。于是我把白点儿点在了石蜂的胸部。此事的结果似乎比有关调解共有的墙这样的官司更让他有兴致。
但是真正的房主似乎从自己的合法权利中汲取了双倍的勇气和力量。它牢牢地站在蜂房上面,决意不再离开。每当另一只石蜂靠近时,它就猛烈地扑腾起翅膀以示迎接,这表现了它名正言顺的愤怒之情。另一方面,旅行者还要逆风而上,这就更是令人震惊了。
那些精力充沛的石蜂,总是能够纵身一跃就立即从我的指间飞走,对于这些石蜂,我要再做一次实验作进一步的观察。我只能在阳光普照,它们重新开始工作时,才能知道其他的石蜂有没有回来。另外,我想尽可能计算出它们返回蜂窝需要多少时间。要做这样的实验,就必须有很多石蜂,而虚弱的和残疾的(这些可能不在少数)都得扔掉。要收集这么多的实验对象,只找高墙石蜂是不行的。一来是高墙石蜂比较罕见,二来是我不想惊扰这个小部落,因为我要在埃格河边做另一个实验,还需要它们的配合。幸运的是,在我家草料棚顶的飞檐下有一个很不错的西西里石蜂窝,那里的昆虫们正热火朝天地干着活。
我们用事实来证明吧!现在我们在高墙石蜂身上重复一下我从前对节腹泥蜂所做的实验,把石蜂放在一个漆黑的盒子里,然后送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去,到了那里以后,在它的身上做上记号,然后把它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