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不但不发兵救援,还不准别人谈及前线的战事。有一天,宋度宗突然问贾似道道:“襄阳之围已三年矣,奈何?”贾似道故作大惊失色道:“北兵已退,陛下何从得此言?”宋度宗竟信以为真道:“一个宫女这么讲的。”贾似道立即探出那宫女的名字,用别的罪名把她逮捕,秘密处死于监狱。此后,前线战事虽越来越危急,无人再敢告诉宋度宗。襄阳将士虽忠勇,但难奈奸相误国,正如后人所言“北宋缺将、南宋缺相”。
最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有个叫金履祥的奇才,字吉父,号次农,自号桐阳叔子(即仁山先生),从小好学,凡天文、地形、礼乐、田乘、兵谋、阴阳、律历之书,无不精研。初受学于王柏,后受学于何基,何基为朱熹二传弟子,因此,金履祥进步很快。时值南宋末年,政治动荡,奸佞当权,金履祥虽绝意仕进,但未忘忧国。元兵围攻襄樊时,金履祥上书朝廷,进牵制捣虚之策:主张发重兵,由海道直趋河北,抄断元军后路,则襄樊之危将不战而解。他还详细画出了海运所经的远近难易,极为详实。这确实是一条上上之策,可惜南宋朝廷置之不理。
1273年(咸淳九年)正月,襄樊被围第六年。张柔之子张弘范想出了一条釜底抽薪的毒计,襄阳的局势因此而急转直下!
张弘范为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经他苦思冥想,并详细地实地考证之后,向阿术献策道:“我们大军包围襄阳,一直围而不攻,本意是想坐待襄阳粮绝人疲使其自毙。但江水有规律地上涨,宋将夏贵时时可以排遣战船乘涨水时运粮入襄阳,况且襄阳通往江陵、归州、峡州等地的通道畅通无阻,宋兵可以往来轮休,困毙之策显然不成。现在,我们应该在万山(今湖北襄樊西)筑城以断其西,在灌子滩(今襄樊南)立栅以断其东,截断江道,断绝宋军外援,切断襄阳和樊城之间的交通,这样,两城将会孤立无援。”
张弘范确实是一语中的,樊城与襄阳隔汉水相望,唇齿相依。咸淳中,宋军植木江中,联以铁索,架造浮梁,互为声援,共同坚守。两城相依互存,所以蒙军围攻襄阳四五年之久,一直未能破城。
阿术、刘整听从张弘范的建议,派军断木沉索、焚毁浮桥,断绝了樊城与襄阳的联系,放火烧毁了襄阳江岸宋军的战船。随后,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回族人亦思马因所造的巨炮运抵樊城,这种巨炮就是后世所称的西域炮,巨石炮,襄阳炮。是一种以机抛石,用于战争攻守的武器。这种抛石机不过是在古代抛石机的基础上改良得更加先进、威力更加巨大罢了。这种当时的超级大炮重一百五十斤,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一炮便能轰碎城楼,声如百万霹雳俱发,元军立即投入战斗,终于以襄阳炮攻破樊城外郭。张弘范虽然胳膊中箭,由于贪功心切,他刚包扎好伤口就去面见元军统师阿术,张弘范建议道:“襄阳在江之南,樊城在江之北,我们对樊城进行陆攻,襄阳会从小道派舟师来救,这样下去根本不能攻克樊城。如果我们截断江道,断绝襄阳方向的援兵,水陆夹攻,樊城必破。樊城破,襄阳也就随即能被攻下。”
于是,元军先派人拼死命烧毁连接襄阳、樊城的军事浮桥,由此襄阳宋军不能由桥上赶至赴援,又出锐师遍布江上,堵住襄阳水上援军。接着,元军集中优势兵力猛攻樊城,范天顺率守军拼死抵抗,但终因孤立无援,樊城被攻破。守将范天顺见大势已去,仰天长叹道:“生为宋臣,死为宋鬼!”亲手杀死数名元兵后,跑入城楼自缢殉国。副将牛富将军拼死抵拒,城破后仍率死士百余人与元军巷战,杀死元军不可胜计,“渴饮血水,转战而进”,最终因身负重伤不能再战,以头触柱,赴火而死。其手下兵将悉数赴火自焚。
樊城一失,襄阳岌岌可危。不久,元将阿尔哈雅等人把攻克樊城所用的全部攻城器具调至襄阳城下,重试襄阳炮的威力。“一炮中其谯楼,声如震雷,城中洶洶,诸将多有逾城降者”。此种抛石机,巨石中又嵌火药,给宋军以极大心理威慑,让守城守军肝胆俱碎。
参与围城的宋降将刘整,先前劝降时曾被吕文焕所设伏弩射中,怀恨于心,一心一意想攻毁襄阳,抓住吕文焕千刀万剐以快其心。元将阿尔哈雅工于心计,他单骑至城下,以忽必烈名义向吕文焕宣诏:“尔等据守孤城,于今五年,宣力于主,固其宜也。然势穷援绝,何不顾数万生灵性命。如能投降,大元悉赦不杀,且对诸将加以擢迁!”吕文焕犹豫不决,阿尔哈雅向城折箭为誓。
于是,吕文焕终于出降,“先献筦钥,次献城邑”,特别令人慨叹的是,一刻前还是大宋忠臣,归降元朝后吕文焕却立刻判若两人,马上向元军献进攻郢州(今湖北钟祥)宋军的计策,并自告奋勇愿做先锋。
阿尔哈雅受降后,移军入襄阳,南宋最重要的防御体系终于被攻破,南宋腹地的沦陷,只是迟早的事情。当然,元军并未马上任用吕文焕为先锋,而是派阿尔哈雅与他一起北上燕京朝见忽必烈。忽必烈果然赦而不杀,并升迁了吕文焕的官职。
襄阳失陷的消息传至杭州,贾似道还惺惺作态地向宋度宗抱怨道:“为臣我屡请帅兵行边,陛下不许;如早依臣所谏,何至今日!”身在庐州为官的吕文焕的三个哥哥,以及在静江府为官的吕文焕的侄子均“上表待罪”,为贾似道所庇护,对吕氏一族的上表置之不理,仍在原地留任。这些人日后皆纷纷降于蒙古,完全成为一个汉奸家族。有诸多大臣弹劾范文虎,认定襄、樊之失皆由他怯懦逃避所至,请斩之以儆效尤,但是由于贾似道的百般庇护,只象征性地予以降一级,仍令其知安庆府。
襄阳失陷后,李庭芝暂被罢官,但在年底又被任命为淮东安抚制置使,任老将夏贵为淮西安抚制置使。
8月间,宋度宗因酒色过度暴崩,时年三十三岁。度宗当太子时就以好色闻名,登基后,创有夜御三十余女的记录,(宋朝宫制:嫔妾进御,早晨诣阁门谢恩,宦官记录年月日以备日后怀孕有据可查)“帝(度宗)即位之初,一日谢恩者三十余人”。除了具有超凡的性功能外,宋度宗其他方面显得极其平庸。
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作为一个皇帝,度宗赵禥都是幸运和不幸的复合体。作为一个人,其母亲地位低下,怀孕期间服用堕胎药,使他成为一个有着先天缺陷的人,这是他的不幸;而这样一个有着先天缺陷的人,却仅凭着与理宗的血缘关系,登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这又是他的幸运。作为一个皇帝,他却始终受制于权臣贾似道,被贾似道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不能不说是他的悲哀;而虽然他昏庸无能、荒淫无度,在他统治期间内宋朝的灭亡已近在眼前,却最终得以寿终正寝,没有成为亡国之君,这又是度宗作为一个皇帝的幸运。
度宗驾崩,遗有三个幼子,全皇后所生的赵显四岁,杨淑妃所生赵昰七岁,俞妃所生赵昺三岁。谢太后召集群臣商议立帝,众人以为杨淑妃所生赵昰年长当立,但贾似道和谢太后都主张立嫡子,于是赵显被立为帝,是为恭帝,改元德佑。恭帝此时年纪尚幼,由太皇太后谢氏垂帘听政,但朝廷实权实际上仍掌握在宰相贾似道手中。
大权在握的贾似道不思救国之策,天天忙于欺上压下,并于秋天罢免了上任不久的京湖制置使汪立信。本来,汪立信忧国忧民,写信给贾似道,言辞中肯,语意沉痛。
现在天下已失去了十之八九,而君臣还是照样寻求逸乐,不考虑对策。这样下去,会完全失去天下。因此,现在要做的是,君臣要互相接触、共同考虑对策。假如还在深宫之中沉湎于歌乐,或者游山玩水,那么,读书人拜师无门,老百姓的怨愤不能解决,想求得天下太平,让老百姓自愿进贡物品,并且听从指挥就很困难了。由此,他认为有三条路可走:内地的郡县无战事不要安置很多兵力,应全部开到沿江守备,以充实外御力量。现在南宋兵员还有70多万人。除掉老弱病残,可挑选50余万人。而沿江所需守备的总共7000多里,假若每隔百里设屯,每屯有守将,十屯设立一府,每府有总督,一些要害处则守军增倍。“无事则泛舟长淮,往来游徼(巡查),有事则东西齐备,战守并用”。晚上派人巡更,各屯之间互通信息,保证联络畅通;粮饷保证供应,各地互相救援。同时,选派能干的宗室亲王及忠用之大臣,任命为统制,使每人能适得其任,以形成严密守御的气势,这是上策。另外,长期扣留对方派来的使臣,对我方毫无好处,只能给敌人提供攻打我国的借口。希望能向使臣赔礼道歉,让他回去,许以纳币,这样,经过二三年时间,使得边防据地得到休整,工事得到加固,有生兵力得到增加,可战可守,这是中策。假如这两种策略都行不通,那么我军失败就是天意了,只好等死或投降了,请作好准备吧。
贾似道阅毕大怒,掷之于地,大骂道:“瞎贼,竟敢如此狂言乱语!”汪立信一目微眇,故贾似道以“瞎贼”辱之,当即下诏罢免了汪立信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