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冬季节的田野里,昆虫在那里全都无所事事。有些昆虫爱好者,他们利用那些朝阳的温暖隐蔽所,在经过挖沙土、搬石头,或在荆棘丛中探测之后,无意中发现了那些犹如工艺品一般精巧的巢穴,他们不止一次为此而感到喜悦和激动了。这些头脑简单的人,只要有这样的发现,他们就会知足,就会觉得幸福了。
尽管我生活清苦,而且随着年景每况愈下,但昆虫给我带来的快乐和幸福至今仍能感受到。我想,如果他们到柳林和矮林中的禾本科植物中进行搜索,他们能找到彩带圆网蛛的巢,虽然这只是一只蜘蛛的杰作,但确实是个奇妙的玩意儿。
在分类学中,人们没有把蜘蛛放到昆虫类,要是按照这种分类法,我在这里谈圆网蛛好像不太合适,那就让系统分类学见鬼去吧!即使蜘蛛有8条腿而不是6条腿,有小肺袋而没有气管,可本能的研究并不考虑这些因素。此外,蜘蛛目属于节肢动物门,它的身体是由一节一节拼接起来的,昆虫和昆虫学的这些名词就影射了这种结构。
如今人们使用节肢动物门这个漂亮的词,然而也有人对这种进步表示怀疑,啊!异教徒!先念“阿赫地居勒”,然后大声地夸张地念“阿赫托博得”,你们将会明白动物学到底是不是进步了。
在南方,从外表和颜色来看,彩带圆网蛛是蜘蛛中最漂亮的一种。
肚子几乎有一粒玉米那么大,里面是储丝仓库,这个仓库带有黄色、银白色和黑色相间的线条,它由此得了“彩带蛛”这个称谓。在肥胖的肚皮周围,有呈辐射状伸向四周的8条腿,白色和褐色的部分环绕在腿上。
只要能找到支撑物织网,捕捉来的猎物很多都适合它的胃口。在蝗虫蹦跳、蝴蝶玩耍空中杂技、双翅目昆虫翱翔以及蜻蜓翩翩起舞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通常由于猎物很多,它会从小溪的这边荡到对岸,横跨丛林间的小溪织它的网。有时它也在绿色的橡树矮林中,或者在蝗虫喜欢出没、长着稀疏绿草的小山坡上张网,但不太常见。
一张巨大的经纱网就是它的捕猎器,边长由场地的大小而定,网纱用好几条缆丝粘在周围的树枝上,这种结构也是其他的结网蜘蛛常用的方式。一些等距离的辐射丝从网的中心伸出,在这个构架上,一根丝通过辐射丝从网中心向外旋转行进。网无论从面积之大还是形状之规则,都称得上壮观。在经纱网的下面,一条曲折下行的不透明的丝带从中心穿过辐射丝,这是彩带蛛织的网的标志,就好像是艺术家在作品上的签名。这样的一个标志也像是蜘蛛在自己的网上织的最后一梭。
蜘蛛一次次通过辐射丝的时候,该是多么的满意啊。不仅是因为它织成了网,更重要的是,这项工作让它几天的口粮有了保证。但是,这个出色的纺织女没有丝毫虚荣心,为了加固整个蛛网,它在网上加了根弯弯曲曲的粗丝带。彩带蛛无法自由选择它所囚禁的猎物,它8条腿叉开趴在网的中间,一动不动地在那儿察觉从网的四面传来的震动,它指望有个意外的机会能为它送来一只由于疲劳而失控跌落的猎物,或是一只不小心一头撞上来的大家伙。所以,这层加固并不是多余的,因为这张网这时要经受严峻的考验。特别是蝗虫,在轻率地放松腿肌运用翅时,常常会落入蜘蛛的陷阱。这时它所表现出的活力能让蜘蛛折服,它用那如同装上了马刺的杠杆似的腿拼命地蹬踏,希望一下子把网捅破以便逃走。事实不是想得那样简单,如果蝗虫第一次努力不能挣脱蛛网,那么它就只能成为蜘蛛的美食了。
彩带蛛背对着蝗虫,启动了像喷壶的莲蓬头似的纺丝器,用最长的后足踩到射出的丝后,尽力张开呈弓形,以便把丝撒开。这时,蜘蛛足上有了一张闪光的网,或者说是一把云扇,其中的每一根框架丝都几乎是独立的。彩带蛛的两条后腿迅速地交替合抱,抛出那一张闪光的网,用丝雾将蝗虫的全身一层一层地包裹住。
古代角斗士与巨兽搏斗时,在竞技场上,他的左肩上会搭着折叠的绳网,野兽在面前蹦跳,角斗士像捕鹰者那样,用手猛地将网一抛,撒开的网罩住野兽,网缠住野兽后,再用三叉戟刺杀它,野兽一下子就被征服了。
彩带蛛采用与角斗士征服野兽一样的方法,它可以不断用丝缠绕蝗虫,凭借这个优势来征服猎物。如果一根丝不够,马上还会抽出第二根、第三根,甚至更多,直到把肚子里的丝用完为止,直到蝗虫被裹在丝里面。当那白色的裹尸布里不再有动静时,蜘蛛便靠近猎物,它的毒牙比角斗士的戟还要好,几乎不用费什么力,只要轻轻地咬蝗虫一下就可以离开了,蝗虫会在毒素作用下变得奄奄一息。
过一会儿,彩带蛛会再回到猎物身边,蝗虫已经在那儿一动不动,彩带蛛就开始吸吮猎物的汁液,并更换好几次吮吸点,直到把蝗虫吸干。最后,被榨干了的蝗虫被扔出网去,蜘蛛又在网的中央摆出蹲守的姿势等待猎物。
其实,圆网蛛吸吮的不是死的蝗虫,而是麻痹了的蝗虫。如果蝗虫被咬后,我马上将它从网上取下,剥去丝套,蝗虫就会恢复活力,就好像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一样。在蜘蛛吮吸之前,它并不将猎物杀死,而只是将它毒昏。尸体里液体会停止流动,不容易被吸出来,所以要提取猎物的体液,在猎物活着时或是正在死亡时最容易。彩带蛛轻轻地咬猎物一口,也许是为了吮吸起来更方便。
因此,圆网蛛一定要控制好它的毒牙,不能一下子将猎物咬死,即使遇到凶恶的猎物也一样。它对自己的角斗技术非常有信心,长腿蚌蜢以及蝗虫类中最硕大、最肥胖的蝗虫都会成为它的盘中餐,并且是将它们完全麻醉后才吸干它们的身体。
我想,有些大的昆虫会凭着猛烈的攻击能力撕破蛛网,从网眼溜走,它们应该很少被圆网蛛捕住。我把那些大的昆虫放在蛛网上,然后看圆网蛛怎么做。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圆网蛛喷出很多丝缠住这些昆虫,然后舒舒服服地开始享用美食。只要加大纺丝器喷射丝线的量,大猎物也不会比一般的猎物更难捕杀。
圆网蛛的这种表现还不算最厉害。在这里,我要说的是圆网丝蛛,这个肚皮上饰有花彩和银白色的家伙,同另一种蜘蛛一样,网织得也很大,也有一条垂直方向的曲里拐弯的丝带作为标志。我放了一只身形巨大的螳螂在上面,如果条件许可,它都能够猎杀圆网蛛,因此,这次圆网丝蛛要征服的可不是一只温顺的蝗虫,而是一个可怕的杀手,螳螂的爪钩一下子就能把圆网丝蛛的肚子捅破。
蜘蛛敢去对付这样一个可怕的家伙吗?圆网丝蛛没有立刻出手,在攻击这个可怕的家伙之前,它要积蓄力量,螳螂的爪子胡乱挥舞时会被缠得更紧,看到时机已到,蜘蛛就会出击了。看到圆网丝蛛,那只螳螂立刻摆出了大战时常用的可怕姿势,它卷起肚皮,展开像垂直机翼似的翅膀,张开带锯齿的爪子。
对于螳螂的这种威胁,蜘蛛并不理会它。它喷出帘状丝雾,后腿交替地合抱拉伸,使丝网扩大,并大量地抛撒。在大量的丝雾中,螳螂那可怕的锯子和锋利的前足很快就被包裹住了,那对竖起的翅膀也不见了。
有时候,螳螂几次突然的惊跳,会使蜘蛛摔下网来。这样跌落的事故是常见的,就在掉下的瞬间,纺丝器会及时地喷出一根保险丝,将圆网丝蛛吊在空中。在空中飘荡一会儿后,等一切恢复了平静,圆网丝蛛会顺着保险丝重新爬上网。这时,螳螂的大肚子和爪子也被丝线牢牢捆住了。圆网丝蛛丝线快用光了,只能喷出薄薄的丝帘,幸好螳螂已经被征服了,身上裹了厚厚的一层丝,再也看不见螳螂的踪影了。
为了控制可怕的螳螂,它用尽了纺丝器里的丝,这些丝足以织好几张漂亮的大网。圆网丝蛛暂时离开了,它没有咬猎物。既然丝线缠牢了猎物,那么其他的防范措施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圆网丝蛛在网中央歇息片刻后,便入席享用螳螂大餐了。圆网丝蛛在螳螂身上这边切一下,那边切一下,在多处切开小口,蜘蛛从那些伤口吮吸螳螂的血。螳螂长得肥厚,以至这餐使圆网丝蛛吃了很久。据我观察,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在一处伤口被吸干后,它就换一处继续吮吸,足足用了10个小时。天晚了,我没有再看下去。第二天,那只被吸干了的螳螂掉在地上,一些小蚂蚁正在争夺着残羹。
圆网蛛的育婴方法比起它的捕猎技巧来要更高一筹。与鸟巢工艺相比,彩带蛛的蓄卵丝袋更精湛,体积差不多像鸽子蛋那么大,形状像个倒置的气球,或者说呈梨形。平切的端口镶着一圈月牙边,固定在周围树梢上的缆丝把花边的角拉得很长,其余部分呈优美的卵球形,垂直向下吊在几根平衡丝中间,顶端封着一块丝毡,像个凹陷的火山口。丝袋像洁白、厚实、密集的缎子外套,不仅难以扯破而且还不透水。在卵球的上端装饰着用褐色甚至是黑色丝织成的宽带,还有一些纺锤形和任意分布的经线。这些编织物形成一个防水层,露水和雨水都无法渗透进去。
圆网蛛的丝袋常安在枯草丛中靠近地面处,这种地方经常遭受各种恶劣气候,所以必须能保护里面的卵冬天不挨冻。我用剪刀剪开袋子,发现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棕红色的丝,丝蓬松得像一条极柔软的棉被,它就像一朵柔美的云,是一条连小鸟的绒毛做成的被子也比不上的绒被,更是一道阻止热气散发的屏障。
这条柔软的被子保护的是什么呢?看,一个圆桶形小袋子吊在羽绒被正中,下端呈圆形,上端平切,盖着盖子,像一顶毡帽。极其精美的小袋子是缎子做成的,里面装着圆网蛛的卵,它们像美丽的橘黄色珍珠,一粒一粒粘在一起,形成了一颗豌豆大的圆球。柔软的被子就是保护这些宝贝的,使它们远离冬天的严寒。
既然我们已经熟悉了圆网蛛丝袋的构造,那么我们来设法弄清圆网蛛是如何织出这个袋子来的。因为彩带圆网蛛在夜间工作,所以我们不那么容易观察到织丝袋的过程。为了完成复杂的编织工艺,圆网蛛需要在静谧的夜晚安心工作。在清晨时分,我会时不时地见到它在工作,这让我得以概述它编织丝袋的步骤。在8月中旬左右,在我的罩子里有一只用来试验的圆网蛛正在工作。在网罩的圆拱顶下,圆网蛛先用几根绷紧的丝搭起一个脚手架,罩子的网纱代替了草丛和荆棘,蜘蛛在田野里常用它来作支撑。纺织在这个晃动的支架上进行,虽然圆网蛛背对着编织物,看不到织的东西,但就像一台装配得很好的机器,一切进行得是那么的顺畅和自然。
圆网蛛的腹部末端摆动着,一会儿微微向右边,一会儿微微向左边,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降,它慢慢地绕着圆圈转动。布丝显得很简单,蜘蛛后腿拉丝,将丝粘在搭好的脚手架上,就这样形成了一个丝盆,将边缘逐渐加高,最后变成了一个约1厘米高的袋子。丝袋的材料特别柔软,为了使它绷得紧一些,特别是在口上,蜘蛛用几条缆丝将这个袋子同周围的丝连接起来。袋子织好后,蜘蛛不再喷丝了,接下来该轮到排卵了。蜘蛛将卵一次性连续地排进了袋子里,计算好的容量刚好够把所有的卵装进去,一直装到袋口,没有多余的空间。我隐约看见了那堆橙色的卵,排完了卵,蜘蛛便离开袋子,马上又开始封袋口的工作了。
在封袋口时,蜘蛛纺织的方式有了一点儿变化,蜘蛛的腹部末端不再晃动,而是降下来触在一个点上,然后离开,再降下接触另一个点,在一个地方停一下,然后再到别处,在所经之处搭建出一些纠结在一起的丝带,同时用后足挤压喷出的细丝。最后它织成一块莫列顿双面呢。
在卵袋内壁周围,有一条御寒的羽绒被,小蜘蛛将在这个柔软的庇护所里住上一段时间,等自己的关节变得结实些,以准备今后作大规模迁徙。卵袋很快就编织好了,突然,纺丝器里喷出的材料变了,刚才喷出的是白丝,而现在喷出的是棕红色的丝,比织卵袋喷出的丝更细,喷出时轻薄如云,并用梳棉机般灵巧的后腿把丝梳理成蓬松状,盛卵的袋子不见了,被淹没在这条精美的棉被里。
圆网蛛上上下下忙个不停,时而往这边偏,时而往那边偏,好像在蜘蛛的腹端有一个量规似的,自纺丝器里第一次喷出丝时,就决定了卵袋优美的形状。卵袋的形状已形成,收拢的上端像细颈瓶。
随后,喷出的丝又突然间发生了改变,白丝又出现了,被加工成了丝线编织最外面的一层套子,由于这部分需要编织得又厚又密,所以需要很长时间。
首先,它要在四周拉上几条丝把棉被固定住。整个建筑的主要支点就是缆丝牵拉着的花边角,所以圆网蛛特别注重袋口的编织艺术,在那儿织出了月牙边儿。为了确保丝袋的稳固,蜘蛛每次经过这个地方都要用纺丝器加固一下,一直到完成整个工作。悬垂物的花边圈住了袋口,火山口似的袋口是必须堵上的,蜘蛛用刚才封卵袋时用的那块双面呢把这个口封起来。
预防措施完成以后,蜘蛛才真正开始织卵袋的外套。圆网蛛前进、倒退,一次次地转着圈,不用纺丝器接触织物,只用后足有节奏地交替拉丝,用跄节把丝牵拉到织物上,同时腹部末端有规律地摆动。就这样,丝束的分布曲折而有规则,呈精确的几何形,可以与纺织厂的机器绕出的漂亮的棉线团相媲美。因为蜘蛛不时地在移动,所以整个织物的表面都重复着相同的图形。
每隔一会儿,圆网蛛的腹端就向卵袋口上移动一次,这时纺丝器才334真正触在袋口的流苏边上,而且接触的时间相当长。星叶形流苏是丝袋的悬挂点,它在这个重要的位置上粘上了黏丝,而其余地方是靠后足的操作把丝简单地重叠上去。如果织物需要络丝,线头会从边上断开,再从其他地方继续下去。
最后,圆网蛛以一个不透明的有棱有角的白色签名结束了蛛网的编织,一些向下行得很细的不规则分布的棕色丝,是它结束卵袋编织的标志,从固定的边缘开始,向下延伸到鼓凸的中间部分。这时,圆网蛛第三次变换了丝的颜色,这一回射出的丝颜色介于棕红和黑色之间。纺丝器一边纵向大幅度摆动,一边喷撒丝,并用后足把丝任意拉成丝袋,在完成这道工序之后,整个工作就完成了。对于自己的杰作,蜘蛛看也没看一眼,就迈着缓缓的步子走了,接下来的事不用它操心了,只要有时间和阳光就行了。
通常情况下,圆网蛛感到自己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它会从网上下来,在附近禾本科植物中间用丝织一个圣幕,为了织这个作品,它耗尽了纺丝器里的储存。之后,它又重新爬上那张对它将没有意义的蛛网,重新回到捕猎的位置,它已经没有可以用来捆绑猎物的丝了;再说,一贯旺盛的食欲也没有了,它渐渐地变得无精打采,憔悴不堪,这样几天后就死去了。这就是在我那些纱罩下发生的事情,想必在荆棘丛里的圆网蛛也是如此。
圆网丝蛛织捕猎网的技术,要比彩带圆网蛛更高一筹,但在编织卵袋方面它的本领却不如彩带圆网蛛,它把卵袋编织成钝锥形,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优美。在袋口,有辐射形的凸起点作为吊支点,上面覆盖着一条一半是缎子一半是莫列顿双面呢的大被子,其余部分覆盖的是白色的牢固织物,一些深色线无序地穿插在条织物上。
这两种圆网蛛所筑的巢,一个是钝圆锥形,另一个是气球形,只在外观上有所不同。它们在不同的外表下有着相同的内部构造:首先织一条绒毛压脚被,然后再织蓄满卵的小袋。两种蜘蛛的建筑外形不同,但它们都使用了同样的御寒方法。彩带蛛的卵袋工艺很复杂,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在它的建筑中,用了不同的材料:白色丝、棕红色丝和褐色丝,而且,这些材料被加工成了不同的产品,有结实的织物、莫列顿呢、柔软的丝棉交织缎和可渗透的呢毡。所有这些产品,都出自蜘蛛的纺丝器,它就像一个作坊,能制造捕猎网、编结蜿蜒曲折的加固丝带和喷出束缚猎物的包尸布。
凭着后足和纺丝器这些十分简陋的设备,却能够依次完成制绳、纺纱、织布、织带、制毛毡的工作。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丝厂!蜘蛛是如何管理这个工厂的呢?这些精致的、复杂程度各不相同的产品和色彩,它是怎么得到的呢?一下用这种方法生产,一下又用另一种方法生产,它是怎么能够做到的呢?我看到了它们的产品,却无法理解这套设备,更搞不清它是如何操作的,我陷入了迷茫之中。
有时,蜘蛛在夜间静心地工作着,如果思路被突然打乱,它就会迷失在复杂的操作程序中。我没有制造过这种干扰,因为深夜时我并不在场,只是因为我的网罩布置得太简陋了,所以对它造成了一些干扰。
在野外,无拘无束的圆网蛛都单独居住,相互之间距离很远,每只圆网蛛都有一块捕猎区,所以不必担心邻近的捕猎网的竞争。在我那些网罩里则不同,一些圆网蛛同居一室,为了节省空间,在同一个网罩里,我会放上两三只圆网蛛。
性情温和的圆网蛛在里面和平共处,没有争斗发生,也没有侵占邻居财产的现象出现,它们各自织一个框架网,相互间尽可能地离得远一些,好像对近邻做的事漠不关心,然后静静地待在网上,只等待着猎物蹦出来。
在产卵期到来时,拥挤的居所就会显出一些不便,不同蛛巢的固定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交织的网,只要一个蛛巢晃动,其他的蛛巢多多少少都会晃动。所以不用我去干扰,这样就会使里面正在产卵的圆网蛛分心,使它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来,这儿有两个例子:
有一个卵袋刚刚是在夜间完成的。早晨,我发现这个结构很完美的卵袋悬挂在网纱上,上面规则地镶着黑色的纬线。我打开卵袋,发现袋子是空的。蜘蛛不惜花费了大量的丝才织成了这件作品,若不是没有了卵,那就完美无缺了。卵在哪儿呢?它们在地上,在卵袋稍微下面一点儿的沙土上,看不到任何保护措施。在产卵时,也许蜘蛛受到了干扰,它没有对准袋口产卵,卵便掉在了地上,也许它从高处下来时,在惊慌之中卵巢收缩急需产卵,它只好在碰到的支撑物上产下了卵。不管事实如何,如果蜘蛛稍微有些理智的话,经历了这次灾难之后,它就应该放弃建造这个变得毫无用处的巢。
而事实并非如此,那内中空空的巢,不论是外表还是结构,都与正常情况下织出来的蛛巢一样规则和精细,不用我插手,膜翅目昆虫在被我取走了卵和食物后所做的荒唐固执的事情,在这儿得到了重演。膜翅目昆虫会一丝不苟地把小屋盖起来,同样,圆网蛛也在这个空囊上盖了羽绒被,并在外面做了一个绸外套。
在即将铺完那层棕红色棉絮时,另一只圆网蛛由于受到意外的震动也分了心,它离开尚未完成的编织地,逃到了离此不远的圆屋顶上。它就在那儿花去了全部的丝,在光秃秃的网纱上织了一个不成型并且毫无用处的垫子。假如这只圆网蛛先前没有受到干扰,它应该用这些丝织一个完整的外套。
可怜的傻瓜呀,你能给自己的铁丝笼铺上了莫列顿呢毯,却不能让你的卵得到完全的保护。建筑的缺损已成事实,粗硬的金属难道没有让你意识到你现在正在做荒唐的事儿吗?你让我想起了蝶赢蜂所做的事:把用来涂抹自己巢的泥浆抹在了墙壁上。你用你的行动告诉我,一时的精神异常,能够导致极其精湛的高超技艺变成极其荒谬的行为。
我们不妨把彩带圆网蛛的巢和一只山雀的巢穴作个对比,这种山雀也叫庞都里那鸟,是一种擅长做窝的小鸟,它经常出没于罗纳河下游的柳林。它的窝吊在弯垂的柳树或是赤杨枝梢上,这些大树喜欢生长在河岸边,微风吹来,山雀窝在平静水面上轻轻地晃动。
山雀窝是用棉袋做的,外形像做化学实验用的蒸馏釜,像个侧面带有一个细短颈的曲颈瓶,周围全是封闭的,只有一扇侧门正好供鸟妈妈出入。
确切地说,山雀窝外表就像一只上面收口,边上开了一个圆洞的长筒袜的底部,让人看了还以为是用毛衣针织出来的粗针眼呢。山雀窝给人留下的印象深刻,根据这种结构,普罗旺斯的农民用形象的语言称呼庞都里那鸟为“卢德巴塞尔 ”,意思是织袜鸟。
织袜鸟筑巢的材料,那些杨柳树上早熟的小葫果就能提供。
5月, 细棉絮像春雪一样从柳树上飘下,风把它们卷到地面的皱褶里堆积起来。柳絮虽然纤维较短,但还是和工厂生产出来的棉絮很像。树木上有取之不尽的柳絮,当柳絮从葫芦果上飘下时,柳林里的微风随即把小片棉絮聚集在一起。
材料不是问题,困难在于如何把柳絮利用起来。庞都里那鸟是怎么把它织成长筒袜的呢?连灵巧的手指都织不出来的布,又怎么能凭借鸟喙和爪子这样简单的工具织出来呢?但是,通过观察鸟巢,我还是得到了部分答案。
如果只用柳絮做吊袋,那将无法承受一窝雏鸟的重量,更经不起风的摇动。柳絮看起来就是被绞细了的普通棉花,用这种棉花压实、绞乱压成的毡,总是无法黏结成块,因此风一吹就会四处飘散,这就需要用一层纬纱、一个网把它固定住。
死的植物细茎纤维表皮只要被空气和水充分浸渍,就能够提供像麻纤维似的粗纤维。庞都里那鸟选定了做建筑物支撑架的树梢后,就将从木块里提取出来的带有韧性的表皮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上面。那些韧带缠绕得不太规整,捆绑技术既笨拙又马虎,有的地方松,有的地方紧,但最后还是绑得很牢靠,这样建筑最基本的部分就做好了。此外,将用作建筑物拱顶石的纤维韧带进行适当的延伸,缠绕在一根比较长的枝梢上,这样可以多几个粘接点,使鸟窝更稳固。
多条纤维韧带缠绕几圈之后,会将韧带末端分散成细缕,让其自由地垂挂着,随后会掺进了更细、更多的线。线交织在一起,有的好像打成了结。我们虽然没有看到鸟是如何做到这些的,但根据作品便可以判断,那块支撑棉壁的纬纱就是这样做成的。
纬纱成为内部构架,显然并非一开始就是整块加工好的,而是织好一段,把棉花塞进去,再接着往下织。鸟用喙一点一点地叼来柳絮,再用爪子梳理成絮状塞进网眼,用胸口挤压实,最后用喙里里外外敲打一遍,这样就制成了2法寸厚的莫列顿呢。
喂食用的门在靠近鸟巢的侧上方,并延长成一个短颈。在穿过这道门时,身材小巧的庞都里那鸟也会把墙壁撑得向外鼓,因为墙壁有弹性,穿过后又能恢复原状。最后,在居所里那张最高级的床垫上,将安放6~8个像樱桃那么大的白色的蛋。
庞都里那鸟的巢穴与彩带圆网蛛的相比,只能算个粗俗的庇护所。
从形状看,这个袜底确实没有蜘蛛的那个圆弧形气球优美;掺有韧皮纤维的棉布和蜘蛛织出的绸缎相比,它不过是土气的棕色粗呢;悬挂鸟窝的吊索比起纤细的丝带来,简直像是一条缆绳。庞都里那鸟的床垫也比不上圆网蛛那云雾似的、蓬松的、棕红色的羽绒被。就做工而言,无论从哪方面看,蜘蛛都远远胜过了织袜鸟。
但是雌庞都里那山雀却是忠于职守的母亲,一连几星期它都蹲在袋子里,把那些蛋贴在胸口,它的体温将会让这些白色的小卵诞生新的生命。圆网蛛却没有这份温柔,它织的巢只能让无法预测的命运摆布,连看都不多看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