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挑了挑眉,话语中的深意倒是让沈玉环暗自抖了抖,手掌一握,狭长的凤眸微眯,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长安,难不成……是她知道了什么?
沈玉环审视的目光将长安看了又看,带着猜疑与惊惶,她与陈玉涛的关系向来是保密的,暗中来往了两年,可都未露出任何破绽,她就不相信长安会知道!
“看看你们姐妹俩说的都是什么!”
沈老夫人轻咳了一声,拿斜眼扫了扫长安,脸色微沉,“你也是,好不容易回个娘家,没事同你二姐置什么气,咱们是高门大户,沈家的姑娘怎的如此没有容人之量?”
沈老夫人这显然是责备起长安了,同她最疼爱也最能讨她欢心的沈玉环一比,长安自然是拍马也追不上的,更不用说看到那副相似的面貌,便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王氏,自然是好感全无。
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垂在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却还是点头应了一声,“祖母教训得是,长安知错了。”
长安暗暗咬紧了牙,沈老夫人的偏私她可以不计较,可老夫人哪里知道,在前世里,就是这个沈玉环生生断送了整个沈家的前程。
再见到沈玉环,长安似乎恍惚中记起了自己忽略过的片断,当她成为一缕孤坟飘回京城时,曾经听到过沈玉环与陈玉涛在一间破败小屋中的争执,也就是在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二姐竟然与她的丈夫相通,且从他们成亲不久便开始了紧密的联系。
或许沈玉环是真地迷恋陈玉涛,但陈玉涛却是实实在在地利用了沈玉环,在沈家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
这个沈玉环,也不知道是将什么东西暗自交给了陈玉涛,成为了他指认沈家关键的一环。
可沈家败落了,沈玉环又能得什么好?不过是被夫家厌弃,最后成了陈玉涛的弃卒而已。
从来都是性格决定命运,沈玉环生性傲骄,为人自负又刻薄,似乎已经预示了她未来的悲惨与困顿。
文国公沈凡的妻子谢氏正被丫环婆子让进了沈老夫人屋里,哪知道脚步刚一踏进便听到了这一番对长安的训斥,不由唇角微翘,上前道:“老夫人何必为她们小辈的事烦心,这也怪长安从小缺了母亲,这照顾教养上难免有疏漏,好在如今也是陈家的媳妇了,相信陈老夫人一定会好好教导的。”
“她?”
沈老夫人轻哼了一声,眸中泛起一抹鄙夷的笑容,虽然没有下文,但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那隐藏的后话,遂都隐隐发笑。
谁不知道陈老夫人是小户出生,又是长在临淄那种地方,能有多少教养?听说成亲后还要自个儿操持家务,能识上几个字便算是不错了。
长安的目光缓缓地扫向了谢氏,唇角抿了抿,她这个大伯母惯会绵里藏针,挑事生非自是有一手,让她实在想不通阳夏谢氏怎么会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但谢氏为人还算精明干练,所以才得了沈老夫人的看重,托付了中馈。
二房里没有掌事的主母,她父亲沈平又是个不理庶务的,高妈妈想要插手也没有名头,只能在暗地里帮衬几分,所以如今二房的产业都掌控在谢氏手中,连带着她母亲王氏的几个庄子与铺面。
按理说母亲的嫁妆都应该归女儿,可长安那时也不懂这些,出嫁的事宜都由谢氏帮忙打理着,也不知道谢氏是如何说动了沈老夫人,将王氏的那几个庄子和铺面都留在了沈家,由她帮忙管理经营着,至于收益,除却二房应得的,其余的都交于公中,但其中是否有短缺贪墨,便只有谢氏一人知道了。
而说到她那显赫的让陈家母女都眼热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其实有一半都是半空的,不过搭了些架子货填满了去充充门面而已,这便是谢氏的手段,对外也能说明她没有仗着弟媳妇不在了便亏待自己的侄女。
“好了,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人,”沈老夫人摆了摆手,看向谢氏,“你那里可都是妥当了?”
沈老夫人问的自然是府里来的女眷们,除了个别她还赏个脸见上一面,其余的自然是等到宴上了。
要说沈老夫人为什么这么牛,除了她自己的出身乃是十大世家博陵崔氏之女,更是因她姨妈的女儿乃是先皇的安平长公主,亦是当今皇上的亲姑母,虽然长公主已经下嫁武安侯成了侯爷夫人,但在皇室里也绝对是能说得上话的泰山北斗。
沈老夫人与安平长公主乃是表姐妹,俩人也一直交好,是以在贵妇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那可不是。”
谢氏笑着挥了挥手中的白底撒金菊花帕,“女眷们皆已入座,就等着老夫人来开席呢!”
谢氏走这一趟自然就是来请沈老夫人的,她素来知道这个婆婆爱脸面喜排场,便事事以老夫人为先,足以显示尊重和孝道,又将一切布置得妥妥当当,讨得了老夫人的欢心,她这个管家大权才是稳稳当当的。
“那还等什么?”
沈老夫人笑得眯了眼,将手一抬,谢氏连忙过来殷勤地扶住,沈玉环也赶忙扶住了沈老夫人的另一只手臂,黄玉遂取来了霞影色镶银鼠的大长披风给沈老夫人系上,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出了屋子。
长安垂眉退到了一边,沈玉环在经过她身边时给了一个挑衅而得意的笑。
走在最后的沈莹碧有些犹豫着该不该唤上长安一同,却也被杨氏给扯了扯,两母女随即便跟了上去。
长安摇了摇头,轻声一叹,这就是她的亲人,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再见到她们时的情景,却没想到是这般。
被冷落不要紧,被忽视她也不介意,可她们不应该在抢了她的相公,霸占了她母亲的嫁妆,最后还来奚落嘲讽她因为从小失母缺了教养。
就她看来,她的教养可比她们好太多了。
至少,她不像沈玉环这般不顾廉耻夺人夫婿!
至少,她不像谢氏表面谦恭暗地里算计!
这一大家子女眷,如今倒没有一个和她亲近的,也许是因着从前体弱走动得少了,但以后相信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