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只是鸵鸟心态,先答应了以解燃眉之急,以后的便不愿去想。
回去的时候还是后悔了,她这是干什么啊,家里知道了,她就不要活了。
可是,隐隐的她不相信他会那样对她,两人一起住了那么久,若是他真的想侵犯她,只怕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也许他只是想帮她。
可是她不知道,天宇雨辰的心态已经不同往日,那种向占有的心毒一般的侵蚀着他,像是饮了鸦片,一日比一日厉害。
这几天,医院门口多了些身份不明的人,来来回回的在门口转悠,有一次,莫母自己回去,发现家里的玻璃杯成了碎片,如果不是有防盗窗,只怕会变成入室抢劫的惨状。
房子还是抵了出去,然而数目可以说是杯水车薪,加上莫父需要的医药费,远远不够。
莫小北捏着那张支票迟迟没有敢拿出来,酒店也好久没去了,周蕙打过电话来询问,她也只好辞了职,医院里太多事情需要她和小南帮忙,莫母出去借钱,莫父就由他们来照顾。
两个人往往好几天不睡觉,轮流守在病床旁,莫父的病也到了晚期,在等待合适的心脏,一家三口像在心口揣了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会无预警的便爆炸了,莫小北经历过一次死亡,情绪比莫小南还要激动些,每次都是死死的抓住莫父的手不停的喊着:“爸……”
无法想象一直都健健康康的莫父怎就突然倒在了病床上,身上各种管子插着,没有了人丝毫的活力,那个曾经犯了错训斥她的父亲,高兴了仰头大笑的父亲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只有凑到跟前才依稀辨得出些许的呼吸,眉目紧紧闭着,许久都不曾睁开一次。
倒是想到有几次单位里组织的体检,莫父都是左推右托,最终也没有去,还是那时候,莫父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故意瞒着大家么?
这几日莫小北都是做着噩梦醒过来,身上冷汗涔涔,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午夜时分,病房里极静,静得可以听到针落到地上的声音,抬头看到病床上带着氧气罩的父亲,夜晚的月光在他的身上蒙上一层圣洁的颜色,她忍不住起身为他盖了盖被子,脸上的泪水还是落下来,打到雪白的床单上,形成暗色的水渍。
不远处莫小南盖着莫母的外套安静的睡着,恬静的像个婴儿,这几天夏洛来找莫小南她不是不知道的,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祈祷着不要让莫母撞上才好,这个家已经经不起一丁点的不妥。
终究睡不着了,莫小北披了件衣服走出病房,走廊里灯光带着轻微的昏暗,静静的,偶尔也有几个病人的家属走出来,一脸的困倦狼狈之色,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由得想,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医院里不允许打电话,她便跑下楼,踌躇的翻着电话薄,天宇雨辰自那天以后再也没有联系她,她不免有些揣揣,谁知就这样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街上的他。
他还是那个样子,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沉默着倚在车旁。指间的烟头燃起橘红的星火。
天色已经太晚,街上没了几辆车,而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等的,地上已经积了几个烟头。
莫小北穿过大街走过去,想都没想就伸手夺了他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狠狠地捻灭,抬起头见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忍不住含糊的解释:“对身体不好。”
最近老是做恶梦,梦中大抵就是那几个人,可是有一次竟然梦到了他,醒来时额前湿了一片,今天看他吸烟吸的凶,那个恶梦就不自觉地涌上来,心里一阵恐慌,还是忍不住夺了。
其实,自从答应他那件事,心里就一直感觉怪怪的,总觉得没了以往的自然,还有,两人之间无形的拉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天宇雨辰看她一眼,深邃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心中涌起难以言状的心疼。
她瘦了。
绕过车打开车门,然后朝她淡淡颔首:“上车。”
莫小北突然有些害怕,脚掌紧紧抓在地面,支支吾吾得找借口:“我还得回去照顾我爸。”
他终于知道她在想什么,抬头看她,脸上闪过冷漠的烦躁复杂:“你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
莫小北怔了怔,忍不住回头望病房的窗口看了看,回过头,又忍不住开口:“早上我必须赶回来。”
他正冷冷得看她,深邃的眸直直的射过来,含着浓烈的讽刺和伤痛,握着车门的手已经隐隐的颤抖。
“上车!”
声音中突然含的怒气让莫小北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见他目光杀人一样,还是跑过去上了车。
一路上有些昏昏欲睡,等到了目的地,莫小北已经歪着头睡在了他的肩上。
鼻底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她乌黑的发丝散了他一肩,长长的睫毛弯曲的翘着,眼敛下方因为睡眠不足浮上一抹青色。
依稀可以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这样纯洁的一张脸,冠上“情妇”两个字,是他错了么?
脸上冷硬的线条不自觉地变的柔和起来,他将肩放松,低头留恋的看着,像是想深深的将她印到骨子里。
情妇也好,其他的也好,他不自觉的侮辱着她,也侮辱着自己,只是想看看她那双眼睛里是否有一丝的波动,哪怕,她恨他,也是值得的。
肩上已经开始麻痹,天宇雨辰低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上了楼。
在他所有的住所里,也只有这个地方是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家的,所以知道她要卖掉会很心痛,所以派人找到那个中介买下来,可她偏偏又要把钱还给他。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总是在一个原点上旋转。
这一晚,睡得出奇的香,当她惺忪的醒过来,看到窗外照到床上的细碎晨光,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梦,莫父还在家里和莫小南无休止的拌嘴,夏洛还是她的好朋友,天宇雨辰还是那样神出鬼没,一个接一个的换女伴。
门外诱人的菜香从门缝中若有若无的飘散过来,毫不留情的勾着肚里的馋虫。
莫小北坐起身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睡衣,惊的几乎尖叫出来,脸上也不知什么表情,又羞又恼,有一种被人侵犯的不舒服。
光着脚到了厨房,就看到矜贵的天宇大总裁围着围裙专心致志的炒菜。
可爱的维尼熊围裙扎在他身上有些滑稽,前面的水汽雾一般的缭绕而起,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宽阔很安全,腰身如束,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向前抱住的冲动。
莫小北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刚回过神,他已经察觉身后有人,转头看她,冷漠的挑眉:“醒了?”
“嗯。”
胡乱的答着,想问问睡意怎么跑到自己身上了,张了张嘴,终究没问。
“去餐厅里坐吧。”
他回过头,再也没说什么。
几个简单的菜式,莫小北吃的津津有味,毕竟有好几天没有正经吃顿饭了。
天宇雨辰只坐在对面望着她微微出神。
“我会帮你们联系大的医院,不要担心,莫伯父会好起来的。”
听他这样说,莫小北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缴着碗中的稀饭默默无语,半晌才说:“谢谢你。”
他一怔,随即冷笑:“莫小北你记着,我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
莫小北一呆。
他又问:“身份证带了么?”
“嗯,带了……”莫小北诧异的抬头:“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起身拿了风衣,淡淡道:“走吧。”
不只是要去哪里,莫小北有些急:“我要早点回去。”
天宇雨辰脸色一沉,并没有说话,却加快了车速。
到了目的地,莫小北被天宇雨辰拉的踉跄,先照了照片,然后才发现里面似都是一对对情侣,一个穿着职业装的中年妇女在桌子上“啪啪”的盖着印,然后仰头,喊:“下一个。”
天宇雨辰很不客气地拉着莫小北插队,惹得身后的小情侣一顿白眼,莫小北忙干笑着道歉。
“身份证。”
天宇大总裁脸色一冷,寒着声音命令,莫小北忙低头翻身份证。
那个中年妇女结过身份证,看了一眼莫小北,微微皱眉,又将身份证扔给她:“还不到法定年龄呢。”
“噢。”
莫小北一呆,正要收回来,身份证已经被一个大手抢过去,重新递给那个中年妇女,天宇雨辰对她微微一笑:“实际年龄到了,身份证上的年纪要小。”
中年妇女表情有些呆滞,又看了莫小北一眼,脸上的笑容花一般的灿烂:“是,可能是打扮的小些。”
说着,利索的盖上印章,然后将一叠东西笑眯眯的递给了天宇雨辰。
“多谢。”
朝她毫不吝啬的一笑,天宇雨辰拉着莫小北走出去。
呃,美男记阿……
回过头,看了一眼那里的牌子,才看清是婚证处,莫小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有些想不明白,几天前还是情妇呢,今天要转正,由地下转到地上了?
转头看他,他只板着脸开车,冷漠的让人难以接近,莫小北想要询问的话被硬生生的堵了回来。
医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走来走去,莫小北和天宇雨辰一前一后的走进医院,远远的就看到正在和医生攀谈的池陌,莫母和莫小南站在一旁,双眼微红。
看到莫小北身后的天宇雨辰,几人都是一愣,莫母忙走过来,惊诧的问道:“雨辰,你怎么过来了?”
天宇雨辰迎上去,淡淡看了莫小北一眼,勾了勾唇,低声喊道:“妈。”
莫母一愣,困惑的看了莫小北一眼,有些不明所以:“雨辰你……”
“我和小北领了结婚证。”淡略的交代了一下,他问道:“爸的病怎么样了?”
莫母忍不住眼圈一红:“医生说,能找到合适心脏的机率不大,他一直瞒着不说,家里都不知道他有这个病,要是早知道,劝着他来医院检查,也不至于这样。”
他没有说话,低声安慰了几声,然后和莫母去了医生那里。
走廊里只剩下三个人,池陌直直的站在那里,白色的衬衫没有一丝瑕疵,仿佛冬日里即化的雪,他缓缓走到莫小北跟前,脸上的笑容有些落寞:“小北,恭喜你。”
莫小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一直都是天宇雨辰自己在操作,自己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张了张唇,只干涩的笑笑:“谢谢。”
“我不同意!”
一直沉默的莫小南突然开口,紧张的上前拉莫小北的手:“姐,不要答应他,那人一定没安好心。”
莫小北一怔,就听莫小南身后传来一声低斥:“小南,不要胡说。”
抬头,竟是莫母和天宇雨辰并排站在那里,莫母责备的看了莫小南一眼,转头对天宇雨辰歉意的笑道:“雨辰啊你不要多心,小南是小孩子,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
莫小南不服气的抢白,伸手一指天宇雨辰气愤地道:“那天晚上,我亲耳听到他要让小北做他的情妇,还给我们二百万。”
莫小北的脸顿时一白。
莫母也是微微错讹,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莫小南执拗的看着天宇雨辰,逼问道:“做过了还不想承认,那天我怕小北有危险,跟在后面亲耳听见的,你以为我们家和小北一样好欺负么?结婚证又怎么样,只不过是一个无用的证件罢了,你告诉我们,你爱她么?”
她指着莫小北,大声问:“你爱她么?”
天宇雨辰一是怔忪,皱着眉朝莫小南淡淡的望过去。
莫小北脸色更加苍白,拽了拽莫小南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她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紧张:“小南……”
目光似乎都统统集中到天宇雨辰那里,就连池陌也看过去,眼眸里闪过诸多不明所以的微光,在一瞬间逝去,快的几乎以为没有发生过。
天宇雨辰皱眉看了池陌一眼,眯了眼睛看向莫小北,望着那双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勾起唇,戏谑笑道:“小南说得不错,我倒真是别有用心。”
心轻轻浮起,又重重的落下。
莫小北无声的叹气,这才正常……
莫小南微微觉得尴尬,站在那里僵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天宇雨辰望着她一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淡淡道:“妈我还有事先走了,转院的事我会稍后和您谈。”
“嗯,去吧。”
他走过莫小北身边,停住脚步,语气带着淡漠的讽刺:“怎么,不送送你的丈夫?”
莫小北抿着唇不说话,正要抬脚,莫小南突然拉住她:“别去,你送一个对你别有用心的人有什么意思。”说着,狠狠瞪了天宇雨辰一眼。
天宇雨辰只直直看着莫小北,见她低着头,勾着的唇角浮起淡淡的讽刺,转过头,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呃,大家……”
池陌清了清声音,尴尬的笑道:“我也要走了。”
莫母朝他笑笑,莫小北忙说:“我送你。”
池陌笑得温柔。
“好。”
出了医院,那些消毒水的味道才缓缓的散去,风轻轻吹过来,吹起白色的群角,莫小北几缕发丝不经意的拂到他的肩上,带着淡淡的清香气息。
池陌微微有些失神,转头看过去,正好望见精致的侧面线条,流畅小巧,像是洋娃娃一般。
“听说你家里出了事,我便急急赶了过来,我以为……”他有些自嘲:“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他抬起脸看向前方,那丝落寞清晰的在俊秀的脸上浮现出来,让人有种不自觉地负罪感,莫小北急忙解释:“我不想麻烦你。”
池陌不再说话,转眼看她,温柔的笑意仿佛夏日的海风:“可以陪我去吃个饭么?”
“嗯好。”
以为又要到高级的餐厅去吃,谁知只是在医院附近的街上坐了下来。
小街上很是寂静,人也不多,那里摆了一个拉面摊,老板是位热情的大爷,见到池陌,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莫小北,笑道:“带女朋友过来了。”
池陌也不解释,淡淡笑了笑,转头看向莫小北:“吃什么?”
“呃,拉面吧。”
小摊位上摆了几张矮桌,两侧四个马扎,池陌仍是绅士的替莫小北拉了位子,自己才坐下。
莫小北有些惊诧,忍不住笑着说:“我没有想到你回到这种地方来吃饭。”
池陌细心的为她掰开一次性筷子,笑得温和:“你一定以为我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吧。”
莫小北一怔,想起他说起自己父亲的事,有些尴尬,小声道:“对不起。”
他一笑,适当的转移话题:“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也只在唐人街吃过类似的东西,不过已经没有这么正宗,呵,还是家乡的要好吃些。”
莫小北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也在国外留学么,在哪里?”
那个“也”,自然是指天宇雨辰。
池陌眼眸不自觉地一沉,随即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噢。”
莫小北见他不愿说,也不再问,这时,小摊上来了四个人,像是外地打工的民工,朝着老板大声吆喝:“老板,四碗拉面。”
“来了。”老板忙笑着过去招呼。
他们要的拉面也上来了,热腾腾的雾气带着浓浓的香味一起漂浮到空中,碗里还撒了香菜,嫩绿的颜色充满诱人的色泽,散散得浮在汤上,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身后依稀传来几个民工的对话:“那个姓莫的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医院又不让进,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莫小北的心猛地一紧。
池陌微微抬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镇定。
只听另一个又说:“渔业局还的那些钱是有些少,对我们太不公平了。不过那个什么宇集团的人不会骗我们吧?”
什么宇?
莫小北忍不住屏住呼吸。
“是天宇集团,他们给钱让我们闹,我们就闹,到时候姓莫的还得给我们一百万,这是一举两得的事,他们怎么骗,难不成我们要了钱他们抢过去吧,人家是大公司,才不在乎这点钱……”
莫小北再也没有听下去,只觉得心突然浸到了冰窟里,冷的无法言喻。
突地站起身来,她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她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浑身都激动地颤栗,池陌却突然走过来揽住她的肩,低声在她耳旁说着:“小北你听我说,这件事不简单,你要是现在过去问,他们一定会认出你是伯父的女儿,到时候若是围攻上来,我们一点胜算也没有,你先冷静一下。”
温热的温度在肩上徐徐传过来,像是火热中的一缕清风,她终于清醒许多,任由池陌拉着她离开。
她对自己说,不可能的,可是那些人刚才说得说是怎么回事?
池陌担忧的看她:“我送你回去吧。”
莫小北突然抓住他,满眼的不可置信:“池陌,天宇雨辰不会是这样的人。”
池陌没有说话,微微皱眉,只为难得说道:“小北,天宇雨辰首先是个出色的商人,商场如战场,天宇雨辰能在这期间屹立不倒,必有他的手腕,况且……”他微微失神:“他对对手,可是从不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