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尊宿语录》卷二写道:“若贵一物则被一物惑,若重一物则被一物惑。”《憨山绪言》中还这样写道:“生轻而物重,人亡而物存。古之善生者,不事物故无欲。”告诫我们,不要用生命去作交换,把物质财富看得比自身还重要。无欲,是指不过分追求物质生活享受。佛陀并不否认一个人在生活中物质方面的需要,一个人也不可能脱离社会孤立地生活下去。佛陀在离家苦修途中,还接受村姑送来的杂食哩!学佛之人应当从物欲中解脱出来,从自我中解脱出来,保持心态的超然。没有一个有钱人是名立万世的,唯有圣人的德行永垂不朽。释迦牟尼如果继承了王位,去享受荣华富贵,今天也就无从得知其人了。
在科学日益发达,物质越来越丰盛,个人欲望越来越膨胀的新时代,更需要我们在参禅中去体证。人的欲望是早在孩童时代就存在的一种天性,随着人的成长而扩展,随着社会进步而强烈。现在三岁的孩子都有贪嗔痴,是从电视上学来的。人的欲望并非全是坏事,关键在于合理合法去实现,怎么去运用。比如当今大寺庙的主持,出入有轿车,办公用电脑,佛教系统有多个网站,发行影碟等传媒弘扬佛法。不少僧房内有电视机、收录机、电脑,不少僧侣使用手机,僧尼们在城内也打的。人若没有欲望,社会就不会得到进步发展,不会有今天的高科技。于今人来说,生存欲望基本满足后,还应当有更高的精神追求,不可沉湎于物质享受。
欲望可分为色欲、贪欲、解脱欲三种。“色欲”即男欢女爱,五官受刺激所获得的快感。“贪欲”指对客观事物得寸进尺,贪而不知足,于财、色、名、食、睡等方面太贪婪。“解脱欲”是想摆脱不利处境或身份,内心的种种烦恼。人生的不愉快,是欲望过多所致,如权欲、钱财欲、情欲等等,欲壑难填。人的个人欲望是无止境的,满足也是短暂的,新的欲望会不时产生,永远没有满足之时。修习禅法,就能培养我们健康的心态。真可禅师说:“人而能自重,虽高官厚禄不能动之。”禅师们视富贵如浮云,视声色若谷响,不营世家,不修形骸,不贪生,不惧死,真正能把世俗的名利视为身外之物。
物质条件只能用来衡量我们的生活水准。我们修禅,要尽量保持自己内心的平衡,拥有一颗平常心,时常反省万物“无常”性和“无我”性,省悟到人根本不可能永远占有万物,若妄执追求,必将终食恶果,尤其是在物欲横流的今天。经济学“边际效用理论”讲:人们消费的商品量越大,从中得到的心理满足越小。比如现今小孩耍的玩具,又多又高档。我小时两腿夹根竹棍跑,当做“骑马马”,高兴极了。有鉴于此,一切古今贤哲都倡导简朴的生活,不为物役。佛经上说:大水可以冲走你的财富,大火可能烧毁你的财富,灾害让你们的财富毁灭殆尽,不法之徒可以骗抢你的财富,不肖子孙可以把财富挥霍一空。汶川有位大老板,住的高档房,对工人很刻薄,全住工棚。大地震发生,大老板被打死,厂房夷为平地,工人们个个安好。“富不过三代”。老年人、体弱多病的人、起死回生的人更能深刻体会到:健康才是人生最大的财富。
禅,让人们看淡功名利禄,肯定自我。在现代社会烦恼缠身的人生中,保持愉快心情,获得心灵自由,热爱人生,最大限度地去发扬人性中的真、善、美,剔除假、恶、丑。
三、突出自我价值取向的禅
自性自悟的禅,从来都是实现个体地位的,注重向自己内心探求。日本禅学家指出:禅是自己生命本性的艺术,它指出从枷锁到自由的道路,将众生对佛陀偶像的崇拜,变成了对自心的崇拜,把人引向一个与佛心一致、自信自足的新天地。一位朋友对我说,人常常是自己束缚自己,一语道破。
佛陀舍去荣华富贵、情爱,不当皇太子,独辟追求真理的道路,创造了如同虚空广大的生命。勇于革新自己的人,才有光明人生,“没有天生的释迦”。
禅是一种生活艺术,令我们超然面对人生的烦恼逆境,发挥最大的生命本能,在生、老、病、死的常态中超越人生。禅的训练,正在于努力重建自己独立的人格,摆脱一切束缚与桎梏,获得精神上的解脱。人生的价值和乐趣,既不是满足感性欲望,也不是获得外在知识,更不是追求彼岸的永恒,而是实现心灵有所安顿,人生有所归宿。
经书云:不求自己得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禅宗为抗议人生的苦难而产生,也在抗议人生苦难中发展自己,形成了一整套人生价值的哲学体系。真净禅师说:“以平等慈度一切众生,洒一法雨润一切物。”主张“救拔众生”,与儒家的“兼济天下”有相通之处,为广大群众喜闻乐见,参与其中,自觉地去修习。佛陀教导我们:生命的意义在于自觉觉他,自利利他。禅宗极其肯定人的主体性,实现人的价值,给世人以生命的启迪。
比如弘一大师(李叔同),是民国四大高僧之一,出生富豪家庭。早年留学日本,多才多艺,精通诗词、书法、金石、音乐、戏剧,是我国近代书坛上“心手合一”的旷世高人。他还是中国话剧运动的奠基人,是我国第一个用五线谱作曲的人,著名漫画家丰子恺是他一手培养的。1918年他剃发为僧,是与生俱来的“善根”发展的必然趋势。他视名利如草芥,置个人利害于度外,发愿研习戒律,从日本请来古版佛经一万余卷。他严于律己,淡泊无求,一双破布鞋、一条旧毛巾,一领衲衣补丁200多处,素食为清水煮白菜。自书门联:“草藉不除,时觉眼前生意满;庵门常掩,勿忘世上苦人多。”
他不仅是一代律宗大德,还是一位爱国爱教的高僧。1937年抗战爆发后,他倡导“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厦门遭日机轰炸,弹片入室,他毫无惧色。曾有诗云:“亭亭一枝菊,高标矗晚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他谆谆教诲后学:广修一切善行,利益一切众生,具慈悲之心,植成佛之因,以后才能成佛。他为红尘中迷失自身价值的芸芸众生,指出了淡薄物欲的人生大道。
他预知时至,1942年10月13日委托妙莲法师将预立遗嘱代寄友人。信中说:“朽人已于九月初四日谢世(即10月13日)。余命终后,凡追悼会建塔一切纪念事皆不可做。只需募资再版2,000册律学专著《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流布即可。”晚8时许,大师安详圆寂。
四、追求人生理想境界的禅
摩诃迦叶出身富豪,才学绝世。他看破红尘,淡泊名利,虽有家室,孤床而眠。父母去世便出家修行,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成了“西天禅宗第一祖”。
佛家的理想境界,不是作为对象认识,是一种自我修养,自我认识,自我体验所达到的心灵境地。中国哲学以境界为特点,不追问世界的实体是什么,而是以实现心灵境界为目的。以解脱为境界,彻底解脱为“涅槃”,是佛教境界说的根本特点。禅宗所说的解脱重在今生,重在目前,重在自信自悟。
佛家哲学的根本旨趣,是使人从烦恼苦痛中解脱出来,追求众生的解脱,其思想重心是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将人格升华为最高层次的神格。它引导人们努力摆脱苦海,追求人生的极乐境界。
当今社会的人们,孤独、烦躁成为通病。日益丰富的物质文化生活,不能解除现代人内心的苦恼和空虚。不少人想在喧嚣躁动的世俗生活中,保持一分安宁、纯净的精神家园,让自己身心得到休憩和寄托,祈望有慈悲无私的关怀,以解脱自己身心痛苦。遗憾的是有菩萨心肠的人尚少。我在电视上见到,祖国西部偏僻乡村的孩子,想读书而入不了学。因为教师匮乏,代课教师的工资低得不能维持生活而无人干,我心里很难受。我于上世纪60年代初大学毕业分配去藏区,曾在乡间教了两年高小,那个班才4个藏族学生。我在牧区见到帐篷小学,随帐篷流动,十几个孩子全坐在草地上,老师仅有一套教本,一支粉笔,一个手提小黑板,教与学都非常专注。村村都有小学,每所小学仅有一名教师。可央视上有位名人说,在那年代是理想主义在支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初高中毕业生、师范生、大学毕业生,都响应祖国号召,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当年的穷乡僻壤,而今也交通便捷,物质文化生活比过去好上十倍几百倍,反而成了极少志愿者才去的地方。那位名人在电视上向资助者讲,多多给钱就会有人去。是么?人的贪欲永远满足不了,金钱并非万能。不提倡社会理想,丢失了爱国主义精神,做不到忘我利他,也就无所谓高尚的人生理想境界。
佛教哲学的方法论是“戒、定、慧”三学,在持戒(止恶行善)的基础上修禅定(止息念虑),因定发慧(正确思维)、断烦恼而入涅槃(超离生死苦恼,不生不灭,达到永恒安乐的境界)。禅的功夫主要发生在“戒、定、慧”的基础上,最初是有,接着是空,最后连“有”、“空”的对立观念也没有了,归于“无”。我坐禅的时间不长,最初每当盘腿打坐,满脑子便光怪陆离,天上地下忽来忽往,无法遏止。久之,微闭双眼,想象出现一朵莲花或一座观音,却什么都没有。哪怕坐上几个小时,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清爽,有时身心俱无,我真正体验到了什么是“空”、“无”。
禅的立脚点不在经教中,而是以自己的佛心为立足点,“以心传心”,注重实践的行为。佛法最基本的实践就是修持,进入涅槃,将个体有限的生命没入无限的宇宙空间,求得精神上的永恒。高僧大德达到这种境界的数不胜数。
唐玄奘阅读经典,感到传译本不周全,萌发到西天取经的念头。18个春秋,行程5万余里,带回经典657部,成为一代三藏大师。一念改变了自己的人生,给中国佛教,中华文化的发展掀开了新的一页。海玉和尚在九华山住山洞,吃野果、黄精,每20天刺舌出血来写《华严经》,38年写成81部血经。唐开元初(公元731年),四川嘉州(今乐山)凌云寺住持海通法师见三江汇合处,夏季常有洪水患难,舟毁人亡,于心不忍,决心依岩凿建大佛一座以镇水妖。他远赴江淮,托钵化缘,募集到许多银两回寺。自己夜夜绳床,天天素食,年复一年地与工匠们甘苦相共,用心血浇铸。贪婪的当地官吏来向海通威逼拿出开凿大佛的资金,海通怒不可遏,严词拒绝。他大声道:“自目可剜,佛财难得!”惨无人道的官吏毫无人性地要他“尝试将来”,海通毅然决然地“自抉其目,捧盘致之”。在乐山,至今有个海师洞,海通的塑像供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