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庭也是一夜未眠,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的赌注是不是下对了,当年先帝传位给他的时候唯一的叮嘱就是严防外戚摄政。
当年的肖后于他少年夫妻,情深意重,本就是不与人争的性格,娘家人也大都温良敦厚,可惜她离世早。
当年的太后被先帝镇压的太久,又逢边关大乱,其本家侄子立下先和战功,她怎能不借此巩固自家势力,提议立自家侄女柳丹红为后,身为根基不稳的新帝,他的无可奈何铸就了今天的处处受人掣肘。
可是二十年来自己的儿子一个个的幼年早夭,说不怀疑,他就真成了一个昏君。
现如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皇位无人继承,三个儿子,子玉母家野心太大,早早的就被他列出考虑范围。
子白,还太年轻,小孩心性,有失稳重,而子墨那性子,此次能主动请命确实在他的预料之外。
既然他愿意迈出一步,作为父亲,他想相信他,就让他们父子同心来赌上一把。
看着平日里总是一身儒衫的夏子墨,此时披盔戴甲的站在自己面前,夏仲庭不禁红了眼眶,虽说帝王将相总要有过人的自制力,可是毕竟也是肉体凡胎,到了关键时候,感情外露总也是不能避免的。
一番叮咛嘱咐之后,夏子墨率亲兵赶回校场,经过祭祀大礼之后,于吉时正式开拔。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都的主干道上经过,一路上百姓聚集在大路两旁目送着将士们。
夏子墨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身披白色战袍,银色锁子甲,腰间别着佩剑,银色头盔上的白色盔缨随着战马的步伐有韵律的晃动。
战争虽然在遥远的西疆,但是事关国家命脉,百姓们心里也多了一丝担忧,这位平日里只知道游山玩水四处游览的慧王爷能懂得带兵打仗嘛!
这一战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虽然是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却还是不偏不倚的传入了夏子墨的耳朵里。
夏子墨心里苦笑,京中的几员大将几乎都是柳士泽的心腹,此次出征跟着柳士泽一样不是病了就是伤了,柳士泽本人不出战,却对兵符之事也绝口不提,只当没有兵符,没有将领,皇帝还是得去求他。
他等着父皇和他谈,他就好提条件了,他肯定想不到兵符已经不再他手上了,等他发现了只怕不病也要气出病来了!
不过为保万一他还是要加紧行军的速度才好,虽然冷言从将军府盗出兵符的时候做了一个障眼法,但是万一柳士泽提早发现了,对沿途各地的守备军打了招呼的话,想要调兵就不那么容易了!
身为一国的王爷想要用自己的军队,还要用这样的下三滥手段,这老百姓不相信自己也是情有可原啊!
出了京都,向西行军三日到达中山郡,夏子墨让从京都带出的两千将兵驻扎在郡城外,自己一个人先行入城。
郡守范成和夏子墨算是旧识,见了兵符更加没有推脱,仅一天功夫就筹集了两千兵马及三百车粮草,这倒让夏子墨觉得异常顺利。
刚刚回营决定入城兵马会合后就继续上路,才入营,就有人来禀报说是有人求见,冷言就站在他的帐子门口。
夏子墨心里咯噔一下,此时冷言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乘风出了什么事?
“主子,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夏子墨站在那里没动,心里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连带着脚也不听使唤了。
“王妃本是和我们一起向南走的,可是到了投栈的时候,本来安排是和流云阁主一间的,可是早上起来,流云阁主和王妃就都不见了,连带着,属下多做的几张人皮面具也不见了。”
“胡闹!流云也跟着她胡闹!”
就说当初不让她跟来,她怎么会那么听话!还以为是兹事体大,她也没心思胡闹,却不想她是阴奉阳违,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属下觉得王妃可能是沿路来追主子了,可是属下加快脚程一路追来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夏子墨的心里就像是着了火一样,这几天筹备兵马的事情倒也没让他如此焦灼过。
她会去哪呢?若是真的跟着他往西疆去,知不知道那该有多危险!
“你先回京都吧!那边也缺人手。我会一路上留意王妃的行踪。”
目前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冷言走后,夏子墨白天自己单独行动沿途寻找乘风,晚上和部队一起露营或者行军,可是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身形和乘风相似的人。
调兵的事情倒是开展的异常顺利,几乎每个有驻兵的郡县都极力配合,这倒非常出乎夏子墨的预料。
眼见在两天的路程就到达西疆城池了,还没有找到乘风,让夏子墨越来越心慌了,之前挂着她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可偏偏这个时候没有足够的经历去找她,还好有流云在她身边,自己多少还能放心一点。
在进入西疆之前,他们已经集结了近五万人马,后期还会有人马不断的从各地赶来,人马粮草已经齐备,只等着应战了。
进入西疆时,守城的将军见到大军来援,激动的只差没有抓住夏子墨的衣角磕头了。
城中的百姓也基本上都撤走了,只剩下一些年纪大的还留在城中,帮助守城官军做些后勤的事务。
城里的情况很不容乐观,原守城的士兵折损大半,援军到达之前,西辽又发动了一次攻击,守城军连炊事兵都上阵抗敌了。
幸好护城墙造的比较坚固,城里还有一些油毡松油之类的易燃品,用了火,总算才没有被攻破。
只是若是援军再晚到几天,恐怕西疆就会变成东域丢失的第三座城池了。
夏子墨大概的了解了一下城内的情况,和几个守将合计着做了基本的部署。
并派出一小个分队将伤病全部送往江城,江城是与西疆比邻靠东面的一座城池,作为伤病疗养以及后勤补给的定点,是最为恰当的。
当他昨完所有的部署,回到大帐的时候,帐子门口除了站岗的士兵之外还多了两个士兵,看样子倒像是在等他的。
夏子墨先是狐疑的看了看这两个人,随即目光就像是点亮了烟火一样,猝然有了不一眼的神采。
那个歪着脑袋,冲他笑的调皮的小个子士兵,不是乘风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