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御殿出来。
已是落日时分。今天下午,明治因为担心她,就暂把公务搁了下来,特地找她,在院子里坐下,好好聊了聊。
身为一国之君,他为梅宫旋子做到了这一步,叶贝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可是,感动又如何,他毕竟能力有限,天下间,也有好多无法掌握得住的事情。
就比如她的。
如果她告诉他,东洋武士界曾经的霸主,名声响誉至海外的宫本太一,使用卑鄙的手段,残忍地害了她师父,霍元甲。她想替他报仇,也杀了他。
他能怎么做呢?
难道,他要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帮助别国的人杀自己的子民吗?
这显然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她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完成这件事。这不但但是她个人的仇恨,更是刘振声,包括整个精武馆的仇恨。
她的师父还这么年轻,这么美好……
他怎么忍心,对他这么做,怎么忍心???
走到颗茂盛的古树下,有青绿的叶子从眼前飘落,静静的飘落,无声地落在地面。叶贝的脚前。
她仰头望天。
遥远的天际,落日的残晖,冰冷的染开。
没有一丝温度。
然后她的目光也冰冰冷冷的,没有温度。
她静静的站在树底下。眼睛望着远处天际出神。没有察觉到身后,句介和奂舒脸上又惊又喜的表情变化。
更没察觉,空气中有铃铛的脆响和淡淡的,类似于柠檬的清香。
吹越树理缓缓走近,走到她身后停住。目光落到她身上,眼里有浓烈的,说不清的感情。
奂舒拉了拉有些呆呆怔在原地的句介。
句介转头望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赶紧和她一起悄悄的退了下去,把空间单独的留下来,给他们两人。
她们不住的在心里祈祷,希望御台所能和吹越大人快点和好。
尽管希望似乎不大。
安静的庭院。
安静的空气。
安静的叶贝,她安静地望着遥远天际的某处出神。
身影显得是那样的憔悴和悲哀。吹越树理看着看着,心口阵阵抽痛。虽然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那么绝决地打了他。
可是,打在脸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更不比上失去她的痛。
他走上前,抱住了她。
“旋子……”
他思念的唤她。
叶贝身子猛然一僵。接着,慢慢转过了头,望住他。
好看的丹凤眼,白皙的肌肤,睫毛很长,下巴尖削。这张俊美的脸,在她梦里,思想里,忍不住的反反复复出现过多少回。
她想他,疯狂地想他。
可是,只要一想到,还冰冷的躺在北平的墓碑。她又会有发泄不完的恨意。
随着她意识的迅速转变,她的眼神也跟着迅速转变,由最初温柔的思念,转变为冰冷的恨。
吹越树理的身子也僵住。
他僵住的同时,叶贝已经缓了过来。
她望着他,目光没有感情,没有丝毫的留恋。
“请吹越君自重。”
说着,她手没有温度地拨开他的手,甚至有些厌恶的。仿佛他是什么不洁的东西。
吹越树理身子紧紧的僵住。
她转身离开。
一点犹豫也没有。
终于,他还是抑制不住的问了出来“为什么?”
叶贝站住。
“就算要离婚,也给我个理由。”他问,心里还抱了那么丁点的希望。
叶贝转身看他,唇角有古怪的笑,好像他问了个十分白痴的问题“为什么,需要我来回答吗,如果一定要知道的话。那么只能是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吹越树理,你自信过头了。我对你的爱,再怎么深,也不可能因为你,而放弃我最亲爱的人。”
吹越树理搞糊涂了。他有冲上去,拼命摇碎她的冲动。他那么卑微的求她,放下了男人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可换来的,却只是个不明不白的答案。
他真的很想冲上前,狠狠的摇她,把她摇醒,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不能。如果他现在这样做了,情况就会更糟。
她甚至会气愤得再打他一巴掌,然后毫不留情的离开。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继续央求的问。
叶贝望着他。
他一脸的茫然。不像是装的。
事情或许并不是她所看到的那样。叶贝恍然的想。可是马上又在心里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任谁都知道,吹越树理的专用处事阁,没有他的亲口答应,是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的,包括思宜院夫人。
所以,那两封信,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带进去。
叶贝这样想着,可是因为内心里太过悲哀和愤怒,从而忘了。吹越树理能够让她随意的进出,就有可能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准许他人进入。
例如,吹越树乃。
空气很安静。
叶贝又盯着他看了会后,再一次的,转身离开。
吹越树理怔怔地望着她。墨玉的长发有一缕滑过耳际,落到胸前,给他原本就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凄凉。
他转身,拳头握紧,重重砸在了树干上。
他砸得很用力,树干就用力晃了下。他手指关节处,被树皮磨破了皮,有鲜血溢出来。
叶贝走过长廊,在走到长廊拐口的时候。猛地身子顿住,然后咬唇哭着,头倚上了墙面。
为什么,为什么?
吹越树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我?连让我见师父最后一次的机会,都不给。
如果第一封信能够早些到她手里,让她知道师父生病了,病得很厉害。师父很想她,她说什么,也要赶去北平,照顾他,陪伴他。
可是她没有收到,师父就那么悲惨地去了。
她恨,恨自己不该来东洋,更不该在北平的时候,对吹越树理产生感情。那样,也许师父就不会走得这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