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光中学的课外活动很多,有许多课外社团如三九社、南南社是演话剧的,弦歌乐社是唱歌的等。记得曾演出巴金的《家》、《春》、《秋》。我看了以后很激动,就感到自己要像剧中的三少爷觉慧(图书馆职员朱先生饰)那样飞出去,冲出自贡市!而且对剧中五房、六房公子哥儿们吃喝嫖赌的败家子行为十分憎恨!可见名著对人的感染力!全体住校同学看了《家》,又发起要模仿剧中人物来个化装照相留念。是谁发起的,怎样组织的我不太关心。在教室内,别人对此事议论纷纷时,我还在看我的代数书,有位同学走过我桌子旁,对着大家说:“小声点,不要影响K书匠的X、Y。”同学们都互相组合为夫妻档、兄妹档等,而无人联络我。饰老太爷的殷志新说:“侯曼西就当个孙女吧!”要求我上穿红毛衣,下穿三角裙。我将自己的红毛衣穿上,又将家事课时自制白底蓝格的三角裙穿上,有同学还在我头上扎了一个蝴蝶结。而其他同学都大大化装打扮,换上一星期前从家里带来的或向人借来的特定的服装。如殷志新老爷,戴瓜皮帽,下巴上粘上胡须,穿长袍马褂,拄着手杖;大哥为杨学友(记不起名字,只记得是久大精盐公司职工子弟)穿长袍戴礼帽;大嫂为陈家玉;二哥为吴炎兴饰,穿夹克、西装裤,将头发别到后面表示为男士;曾洁敏饰二嫂,穿的是她家漂亮的大嫂的旗袍和短的花毛衣。另有几对饰五叔夫妇、六叔夫妇,现已记不起名字了,凡见西装领带着装者即为男士,着旗袍者即为夫人。其中王嘉秀和范筱鸾饰一对青年夫妻,可能像《家》中的觉慧式的新人物。大家在思蜀亭和惜阴楼前拍了照片。照片后还写有“全班住校生组成的大家庭合影1948.12.17”我保留至今,稀世珍宝。
学校也有基督教的传教活动。1947年冬圣诞节,有同学得到圣诞卡片,我也很想得到,因为卡片经教会系统从美国寄来,印刷质量上乘、精美。一次同学带我去音乐教室听一位徐牧师布道,他讲的主要内容为:“大家都是罪人,要求上帝宽恕身上的罪。”星期六回家我对父亲说:“我又没有做坏事有什么罪呢?牧师说我们都有罪,我还有点想不通。”我的父亲毕业于日本名古屋飞行学校,前半生在航校任教,著述颇丰;后半生任职自贡市国有企业,是自贡市政协委员,退休后为自贡市科技工作者讲授过两年日语,1993年辞世。那时,他对我说:“不要去听那些。基督教我不了解,像你黄大舅婆信佛教,还去过峨眉山朝拜,也没有改变他家的贫穷(黄大舅婆为我父亲的舅妈,丈夫、儿子相继去世,生活困难,我父亲常接济她)。人无一技之长就不能立足社会,你应立志学好数理化,将来考上好大学,像你二叔一样留学美国……”这些话对我影响很大。但是,我还是想得到精美的卡片,第二次又去参加活动了。这次徐牧师除讲《圣经》外,还要求大家多做祷告,他说:“要不断地向上帝祷告,上帝就会告诉你应该怎样做,如英文生字brother这个字,你拼不起,祷告后上帝就会告诉你在字典的第145页,而且你一下就记住了。”
散会后,我想自己记英文生字拼若干次才能记得,哪有祷告就能记得呢?而且,他说在哪一页是哪个字,事先他查好了,背熟了讲出来而已,真是太做假了。我从内心深处将徐牧师开除了,卡片只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吧!
也不想要了。30多年后,在美国佛罗里达大学做访问学者时,台湾朋友带我去参加基督教设在大学附近教堂的布道会,我本不想去,但又想看一下美国教会牧师又是怎样讲的呢,有点好奇,也就去了。这位牧师说“上帝助自助之人”,要自己努力上帝才会帮助你!由于听众多为佛大的师生,所以牧师引经据点,大力鼓励学生们用功读书,早日攻下美国博士、硕士学位。这位牧师的《圣经》传讲方式较徐牧师技高一筹。
我读初三上学期时,突然喉咙很痛,请假回家。
父母送我去二姑母担任院长的自贡市立医院,医生确认为白喉病,并立即收住院,并称死亡率极高,出院后又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才去学校。这时,同学们正组织起来迎接新中国成立,我被编入救护队,在医务室由夏君厚老师指导学习包扎、敷药等急救措施,是谁分配我去的也不十分清楚了。不久,自贡解放了,我和同学们一道去东兴寺欢迎解放军,下乡宣传,参加春耕劳动等。
1950年7月初中毕业,我是女生部免试直升高中的三名毕业生之一。
抗美援朝中,许多同学参军了。在学生食堂举行的欢送会上,陈著常校长送子参军,赤诚爱国之心的讲话令全校师生感动!陈校长的两个儿子陈德昶、陈德风都是蜀光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班的袁正群、廖俊修、刘智田及我的好友颜婉秋也报名参军了,我们在蜀光办公大楼前欢送同学们上车离校,场面热烈感人!我也报了名,因年龄不符,未被录取。
1951年夏,班上组织了远足旅行,自贡—威远—资中—内江—自贡,完成一个环形的步行之旅,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最先到达威远黄荆沟煤矿,班上吴炎兴同学的妈妈在矿供销社工作,她很热心,事先与煤矿联系,安排好我们的吃住。我们参观了矿井井口设施,储运场、机修厂及工人新村,少数同学还下井在采煤工作面参观。
我们看见矿工们下班后从井口坐升降机到达地面,他们的脸和全身都被作业时的煤灰污染,只见两个眼睛转动,出井后马上去浴室洗澡再照太阳灯保健,使我感到工人阶级很伟大,为了祖国的建设不怕苦和累,而矿上的各项设施都是为第一线工人服务的,工人的待遇也很好。
又参观了工人新村,每家至少有两间以上的房子(平房)另有厨房,连成一片片的新房子,家中陈设很新,又有新衣服、新被子,饭菜也很好。听了劳动模范做报告,对比新旧社会,更使我认识了新中国工人阶级当家做主了!从威远到达资中本应经成渝路坐火车到内江,但成渝路新建成,路基出了点小问题,正在抢修,列车停在资中车站待命。从车上走出来许多男女大学毕业生,他们是当年分配至全国各地的学生,每个人的左胸上都有一个布的标志上写“华北”、“东北”、“华东”、“中南”等字样。因宝成路尚未建成,出川最佳通道是从成都到重庆再改乘轮船出三峡转去各大区的首府,再分配至大区所属的省市。这批大学生们个个朝气蓬勃,年轻有为,又有专门的知识,我暗想将来我也会和他们一样。
铁路抢修好后,我们坐火车从资中到了内江的碑木镇。
参观了碑木镇沱江大桥。新中国成立之初这座铁桥显得很雄伟,它跨在沱江之上,中间为火车道,一侧为人行道。
工程处余工程师介绍了大桥的设计和施工情况,余工程师穿着蓝色工作服,朴实、精干的仪态至今尚在我的记忆之中。
高二时,罗根基老师任校长,他着力贯彻整顿教学秩序,提高教学质量的方针,为我们高中后两年的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罗达仁老师是我们高中时期的班主任,他对我们很关心和爱护。同时,他又教我们的英文。他的英文教学水平很高,对我们学习的督促也很严,常常在课堂上抽人起来提问,搞得有点紧张。正是他对我的教育和蜀光中学给我打下的英文基础,使我45岁时敢于去参加出国英语考试而被录取。而今,罗达仁老师已驾鹤西去,令人欷歔!祝愿罗老师和师母胡德珊老师在天堂相濡以沫,幸福永远!
周文锐老师教生物。他每讲一个标题都要中英文对照写在黑板上,板书十分整齐,英文流畅,我总爱照着抄。有同学反映,不必写英文了,浪费时间。他还是坚持写并说:“你多写几次就会熟悉的。”我特别专心听讲,因为我想如我二姑母一样学医,认为当医生济世救人很高尚。记得我的生物是98分。周文锐老师和杨锦华老师有三个孩子,周游、周进、周逸。我班的女同学黄国梅与周游的相貌很像,我们就给黄国梅取绰号叫“周大妹”。曾在一个资料上读到周游是优秀教师。是啊,虎父无弱女!
王英培老师教化学,讲课条理清楚,逻辑性强,没有一句废话和口水话,说到哪儿,化学原理和知识就精练地呈现在哪儿。一次我因忘带化学作业,赶去他家补交。他开门要我进屋,我说有事,不想多打扰他,但我从他半开的门中瞥见了他的书柜,有玻璃门,一本本的《化工大全》整齐地排列着,使我更感到这位老师是真有本事的人。
刘心舟老师教语文,他又是我父亲荣县中学时的同学。他对我父亲说:“侯曼西没有在语文上下工夫要吃大亏,办事总要能说会写,你要多提醒她。”父亲也给我讲了,我仍然不爱看文学书,只爱数理化,语文在79至82分之间。
教我们物理的罗次甫老师新中国成立后为四川师范学院教授,未教过我们的王颖老师为山东大学教授,吴建程老师为重庆建筑工程学院教授……蜀光的老师教学水平都很高。
蜀光中学的体育文娱活动也很出色。我读初中时,何光耀老师从中央大学毕业回校任教,曾在某次晚会上将双杠搬到大礼堂的台子上为大家表演,获得师生好评。
李志道老师教我们的体育,在他的帮助下我勉强跳过跳箱,我拉天梯也不能吊起自己的重量,很艰难地前进,蒙他开恩给了一个60分。学生中的著名运动员有吴健(吴炎兴的哥哥)是男子100米冠军,以后转入重庆南开仍是短跑健将。吴菲菲的跳远、蓝亚兰的体操、邬光富的撑竿跳高、陈泽苍的篮球、杨光荣的足球、张武泽的排球都是全校闻名的。朱有韬绘在校办公大楼内大墙上的壁画绚丽生动,覃光工演的“王秀鸾”也很出色。
我班同学王志杰是一位喜欢政治时事的活跃分子,是学生中的“政治家”。他曾出席首届西南学生代表大会,回校后给大家作报告,词汇丰富,口才很好,是学生中少见的文科人才。后来成为自贡市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主席。有一天他对我说,希望我做学联的秘书,我忙着K书,对他说:“可能不行啊!因无时间(我最不喜欢空谈政治)。”他说:“你的字写得这样好,主要是帮着开一下介绍信,抄写点资料,不会影响功课。”我就同意了。学联办公室是设在进校办公楼内左边的一间小房子里,我保管开门的钥匙及学联的“大印”。凡持有主席的便条找到我,我就开门写好介绍信盖上大印交来人。一次旭川中学两位同学来开介绍信说是要去重庆参加什么活动,有个学联的介绍信联系比较方便一点。
主席不在,“秘书”照办,我还送两位同学到蜀光中学的大校门口,握手告别并说:“希望你们平安到达重庆!”
有一次要在蜀光的大礼堂召开各校学生代表大会,主席要我指导大家布置会场,将蜀光礼堂的前半部分布置成一个小会场,后半部分用一个屏风遮住不用的椅子。开会时由我担任记录,以后又整理成“会议纪要”交给主席修改。后来王志杰参加了《新自贡报》的工作,我也随主席而卸职。1954年暑假,几位在外地读大学的同学回到自贡市,王志杰、宋彦民两位学友还请我们在三圣桥吃饭,买了许多菜,因他们两位参加了工作有收入,我的二弟撵路,跟着我也一起吃了饭。几十年后我与二弟谈起王志杰的不幸,他还记得起王志杰高高的个子,很会说话。王志杰的哥哥王伯炎、姐姐王仲双也是蜀光高班学生,均学业优秀考上华西大学。小小秘书工作,对我待人接物、组织办事能力是很大的锻炼。在此深切缅怀王志杰学友,祝愿他在天堂继续写诗、作文、愉悦快乐!
1953年高中毕业,我考入重庆大学动力系,我班同时考上重大的同学以及由川南工专经院系调整而转入重大的蜀光校友们还保持着联系。一年后罗根基校长因为办蜀光游泳池水泵的事来重大,我们还与他相聚于重大校园内的民主湖湖心亭。他对我们勉励许多,希望我们牢固掌握科技知识将来为国效力。他仍然衣着朴素、平易近人、和蔼可亲。2008年收到杨光荣学友代表蜀光53级学友转赠与我的由范莲芬、袁达章编辑的《思念》一书,读后更为了解罗根基校长和范莲芬老师青年时期追求进步,为新中国而奋斗的历史,他们美满的家庭,成功的儿女,晚年为战胜疾病的坚强和努力令我敬佩!
在重大求学期间,1955年,蜀光校友毕业。黄迪民、梁锡昌分配至东北,徐宏一分配至太原,钟志凯分配至成都,钟明之选送去苏联留学,我们曾在银光照相馆合影留念,见欢送学友合影(一)。牛开蒲、倪正鉴毕业时,我们在重大第五教学大楼前合影留念,见欢送学友合影(二)。1957年,动力系的我与采矿系的邓泽乡,朱志远,张淑清,冶金系的张武泽、郭士斌合影留念(见动、采、治、毕业留念)。改革开放以后,设立有蜀光校友会重庆分会,蜀光中学毕业在重庆的学子们联系在一起。每次聚会大家都要唱校歌,回忆在伍家坝求学时的美好岁月。“蜀光”在我们心中永远挥之不去!时光飞逝,年已古稀。
2009年我从美国回到故乡,蜀光53级在自贡的学友们热烈地欢迎我,我们在自贡市彩灯公园欢聚一堂,诉说别后的经历,回忆中学时期的美好岁月,畅谈家乡变化,歌颂改革开放。又在公园内多种组合留影,选出在解放纪念塔前和林荫路旁合影刊入本书留念。级友们赠送我有签名的祝福卡,特别珍贵,也载入本书,纪念我们53级蜀光人的同窗友谊。
2010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