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次回家看爹是没有计划的。那天,在柳青县文联参加宣传部一个副部长的作品研讨会,就碰上了吴赛男。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跟我说星期天一起回家看看吧,我就答应了,说好在家住两天,到星期一跟吴赛男一起走,她回县城,我回市里。看来为了老超爷的事情我得在家多住几天。这个曾经教过我吟咏三字经和毛笔书法、对我有着深刻影响的落魄文人,让我产生了写作冲动。
当村街陷入一片朦胧的暮色之中,爹在院子里扯了一个六十瓦的灯泡,摆了一张桌子和十来个小木凳子,还把我回家住的屋子里的落地电扇拿出来,那落地扇因为年龄大发出一阵阵吭吭的声音,就像一个有气管炎的老人在咳嗽。
我回老家了,我的两个哥哥光明和长明,加上我的三个侄子,还有我初中时的同学、现在我们冢东村的村长李书相,以及我小时候的玩伴十来个人要陪我共进晚餐。这可苦了爹,他骑着车子一趟趟跑地里摘黄瓜西红柿,到村里的小食堂买猪头肉烧鸡,到代销点买啤酒白酒烟卷,差不多整个下午都在筹备这个隆重的家宴。本来我说我要去的,可爹说什么也不让我去,说平时天天闲着没事,秘书长来了怎么能让秘书长跑来跑去。我摇摇头笑笑,只好从命,先把我住的屋子收拾一下,又睡了一会,等我睡醒了,爹的准备工作也做好了。
当爹把一桌子猪头肉烧鸡黄瓜西红柿摆好的时候,宴会的客人们也都来了。我就拿出从市里带来的五块钱一盒的硬红旗渠烟,一个一个让他们。
李书相来的时候动静很大,一进门就像放炮一样大声喊:三峰,你还知道回来呀,我以为你回不来了。然后腾腾腾迈着很重的脚步走过来,到了灯光下我才看到他手里提了两提啤酒。
冰镇的,我知道俺根叔没冰箱,大热天啤酒要是不冰镇要多难喝有多难喝,跟马尿差不多。李书相把啤酒往地上一撂,拍拍手,我给他递上烟,他一看是五块钱一盒的红旗渠,说还是市里的大作家,就吸这鸟烟?
爹说,到底是村长,就是不一样,我给你说,江峰和你都是三十七八岁的人了,他这会都是市作家协会的秘书长了,别三峰三峰地叫了,最少得叫大名吧?
鸡巴哩,我给你说根叔,他就是当了国务院总理我也照样叫他小名,谁不知道他吃几个馍喝几碗汤?就是比我多上几年学吧。
李书相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爹也只好作罢。开始喝酒的时候,李书相到底当了几年村长,表现出来的领导才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在他的倡议下,每个人都顺利地喝了二两白酒,然后开始喝啤酒。
李书相用嘴一口气咬开了六瓶啤酒,硌着牙了才不得不用虎口钳子钳开啤酒瓶盖,一边钳嘴里一边说,根叔也不弄个起子,大作家来了喝啤酒连个起子都没有。
爹说我这一年也喝不了几回啤酒,又不像你家里经常来人,弄个起子也经常不用。
看根叔你抠儿哩,一块钱的起子放那不用也不好受。
李书相是我的死党,从小一起玩到初中毕业。当初我们上到初二开始发育的时候,腿中间的那个茶壶嘴儿周围刚刚长出一小丛茅草,他就对我说,我们是男人了。再后来他学会了手淫,还言传身教地把我教会,然后又把战果扩大到跟我们一起玩的八个玩伴。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其他人都走了,爹也睡了,我跟李书相坐在院子里的灯泡下抽着烟,喷着诓儿,不知不觉又说到了老超爷。
要让我说,老超爷就是咱村的导师。你说,咱村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谁没听过老超爷讲故事,三国,水浒,红楼,就说你们几个上学考出来的文化人吧,谁不受老超爷的影响?你们得感谢他。李书相对老超爷的评价相当高。接着,他坏坏地笑了笑,放低声音说,以前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年手淫,我就是跟老超爷学的,那天我吃过晚饭去他家听他讲故事,看见他在煤油灯下用劲,我也不听他讲故事了,回家就照着他做。
提起这档子事,我和李书相都笑了,我还有点难为情。李书相却不以为然,说,你别装斯文了,要不是学会这一招,结婚前那些日子咋打发?用不完的横劲你说往哪使?说不定憋不住了还会去犯强奸罪哩。
李书相坐到很晚才走。我把桌子连上边的碗和盘子搬到厨屋,把落地电扇拿回我的屋子,插上电让它继续转起来。此时我没有一点睡意,大概是下午睡觉了的缘故。我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又一看有条信息,是吴赛男的:三哥,我去找你了,你们在喝酒我就没进去,什么时候结束了给我回个信息,想跟你说说话。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了条信息:刚看到信息,他们都走了。
发完信息,我脱光衣服准备到院子里冲个凉水澡,然后躺在床上看会书睡觉。刚脱完衣服,手机就响了,还是吴赛男的信息:我睡不着,你出来吧,一起走走,在北地堰岗口等你。
我马上回:好的,我马上过去。然后以电闪雷鸣的速度洗了一下身上的臭汗,火速穿好衣服,像一只发情的公羊一样跑出家门。
此时的村街已经陷入沉睡,只有村东的坑塘里的青蛙和蛤蟆还没有下班,像拿了加班费一样卖力地叫嚷。我有点兴奋,在这沉寂而无聊的深夜,有一个漂亮姑娘陪你散步说话,那是多么诗意的事情。
03
说起吴赛男,就不能不说她的姐姐吴赛娜。吴赛娜他爹是入赘到我们村的,是我们村人口最多的张家的女婿,虽然跟我们家不是一姓,按街坊辈我应该叫他姑夫。赛娜是老大,比我小十天,据说起名字的时候她妈说这个娜那个娜,俺就叫赛娜;老二也是个女孩,叫胜娜;老三又是个女孩,叫超娜;老四还是个女孩,因为家里没男孩,干脆就叫赛男。
赛娜小时候,因为她近门数十个舅舅家的男孩女孩都不跟她玩,她娘跟我娘好在一起,我们就在一起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下地里割草,直到上了初中才不天天缠到一起。在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赛娜她娘就对俺娘说:你看三峰跟赛娜多好,长大了让赛娜给你做儿媳妇吧。俺娘马上咯咯地笑起来,她高大的身子随着笑声而颤动。从那时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心里就把赛娜当成了我的媳妇。
这以后,我对赛娜更好了,几乎天天在一起。我记不清是上小学一年级还是二年级的时候,反正那时候我们男孩子在学校已经不随便撒尿了,女孩子也知道害羞了。一个夏天的下午,我跟赛娜去地里割草。开始,我们在堰岗上的柳丛下坐着玩。那时候老下大雨,黄河也时不时发水。为了防水,村子周围打起了堰岗,堰岗上栽满了柳丛,而打堰岗取土的地方就形成低洼的堰岗坑,一下雨,里边就存水。人们为了不浪费土地,就在堰岗坑里种上高粱、麻一类不怕水淹的庄稼。
我跟赛娜玩着玩着就感觉没意思了,我就动员赛娜跟我去堰岗坑里洗澡。八九岁的我那时不知道使了什么绝招,让八九岁的赛娜在我面前脱光衣服下到水里。
那天,我看到了一个白白的光滑的胴体。八九岁的赛娜那时还没有发育,她的胸像打麦场一样的平坦,两个乳头也只是两个黄豆粒大的红点。圆鼓鼓的小肚子下边,她撒尿的地方犹如我娘做出来的豆包。我娘蒸的豆包非常好看,小巧玲珑,面很白很光滑,两头尖中间鼓,很像女人的那个地方。
当她弯着腰叉着腿背对着我的时候,我看见了她圆圆的小屁股。我不知道她那么小的年龄屁股怎么就长得那么圆,犹如以尾骨为圆心,以尾骨到屁股外侧的距离为半径画了个圆。那时,我只知道那地方是她用来撒尿的,并不知道还是一个令男人神往的美妙地方。
赛娜那天的形象成了我永远的风景。在我成人以后,每当我看见漂亮姑娘的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地看一眼她的脐下三寸,无论是隔着裤子还是裙子,我都能活灵活现地想象到两腿中间嵌着的豆包。而那豆包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象得跟赛娜的一模一样。
可是,赛娜后来没有成为我的媳妇。我们在一个班一起读完小学,一起读完初中,最后一起考上了高中。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已经不经常在一起了,可我心里想着她,盼着我们一起长大,把她娶到家里做我的媳妇。学会了手淫以后,我更是对她想之入骨,从记忆里调出她那天下午洗澡的形象,想她的小屁股,想她的豆包。
上高中的时候,很多时候我跟赛娜骑一辆自行车去学校,班里的同学还开始传播我们谈恋爱的绯闻。其实那时候我们根本没谈过恋爱,总是说学习上的事情。但听到别人说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我想,等我们双双考上大学,再一起走进洞房,让你们羡慕死。在这种幸福的遐想中,我感觉阳光真是很灿烂。
到了高三,发生了变故。赛娜她爹突然得病死了。为了给她爹看病,她家借了很多钱,有好几千,在那时候简直就是一笔巨资。赛娜被迫辍学,我的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也无心学习。
接下来的事情更糟糕。赛娜跟一个跑业务的外地人走了,实质上就是嫁人了,尽管那时候她还不够二十岁,当然也没有领结婚证。可她跟人家走了,去了山西。我印象中那个男人叫马飞,二十五六岁,特有派头,一把拿出五千块钱拍在赛娜她娘面前,就把赛娜她娘俘虏了;马飞还特能吹,说他爹是地下党,他娘是幼儿园院长,月工资都在一百五左右。一百五的工资,在1984年可不是个小数目。几年后,我知道了那个鸡巴马飞真他娘的能吹,他的钱全是骗的,他爹真他娘的是“地下党”,埋在地下啊!他娘这幼儿园院长也有出处,他弟弟妹妹六七个,他娘当然管领孩子,他把自己家说成了幼儿园。想想,这个鸡巴马飞还真具有丰富的想象力。
赛娜跟着马飞走了,她带走了我的魂魄,我也没心思考大学了。那时候刚开始有小中专,也就是初中毕业考的中专,毕业了管分配工作。我找到初中时的一个老师,说我想重新回到初中考小中专,那个老师说你来吧。就这样,我又在初中呆了半年,后来考上了师范。
在蒙蒙的夜幕中,我的思想像一只蝙蝠一样盘旋着。我的脚步踏在夜的身躯,脚步的旋律向四周扩散。朦胧中,吴赛男站在堰岗的半坡处,手里的手机上带着一个发光的小东西,一闪一闪的,犹如夜的眼睛。
吴赛男吃吃地笑了,说:我以为你不来呢。
我说怎么会呢。说着,我们上了堰岗,沿着堰岗向东走去。不远处,就是当初我与赛娜洗澡的地方,我又禁不住想起了赛娜,那圆圆的小屁股,娇嫩的豆包……
到了村东头,我们走下堰岗,顺着乡间小路走向田野。坑塘里的蛙声此起彼伏,高一声低一声地传来。地里的秋庄稼正长得旺盛,在黑夜里悄悄地用着劲。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盛夏的炎热已经遁去。
我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月牙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上了天空。夜好像点了个蜡头一样,不再那么漆黑了。赛男说我要放水,扭过脸去。说着,她就蹲在路边不远的地方开始放水。哗哗的放水声刺激着我的感官。我的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有了些躁动。我斜着眼往那个发出水声的地方扫了一下。在朦胧的月光下,我看到了赛男发亮的屁股。此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吴赛男已经是一颗熟透了的红柿子,早就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野里野气的疯丫头了。我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把她推翻在地,就在这四周响着虫鸣的野地里,像在菜园里摘下一个茄子一样把她干了。可我到底站在那里没动。她姐赛娜是我的初恋情人,我还一览无余地看过赛娜的身体,我怎么能再想干她的妹妹呢?
但我还是禁不住胡思乱想。赛娜跟赛男的豆包是不是一样?我的意识里充满了好奇和神秘。在我的臆想里,赛男的豆包与赛娜应该一模一样。
当哗哗的放水声消失的时候,她站起来说,走吧。
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邪念,是不是?你心里装着赛娜。
我没有说话。这个鬼精的小女人,真像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想什么都知道。
你很想知道我大姐的情况吧?我满足你,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她。
我仍然没有说话,我怎么能不想知道赛娜的情况?我们近二十年没见过面了。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恨赛娜她娘,恨她让马飞把赛娜领走。我娘为了宽我的心也把赛娜说得一无是处。我知道我们家穷得别说拿出五千填她家的窟窿,就是拿出五百也不轻松。那时候我懂得了不是两个人愿意就能把媳妇搞到手里的,也需要经济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