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北是一个大四的学生,站在一排学生中间很不起眼,像根瘦瘦弱弱的豆芽菜,戴着与面孔不相称的大眼镜。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就是老总要找的那匹黑马。
我所在的这家公司是本市一流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几个月之前,老总吩咐我们人事部给他物色一个得力的助手。按照常规,我们去人才交流中心挂了号,在本市的大报上登了招聘广告,结果可想而知,应征者众,甚至不乏海归的有识之士。
忙活了大半个月,优中选优,选了几个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秀的应聘者,结果拿到老总那儿,却一一都被否掉了。
老总姓陈,在用人上自有他的一套。那天,他拉开人事部的门,对着屋里喊:“谁跟我去招聘?”我刚好手里没什么事情,就跟着陈总出门。
陈总带着我去了本市的一所大学,他决定在应届毕业生中招聘一名总经理助理。对于陈总的举动,我不大敢认同,就算这些学生真的是黑马,也是没有经验的黑马,他也太敢冒险了。
原以为这些天之骄子,对于这样一个职位,不会太感冒,想不到报名的人却很多。主考官当然就是我们陈总,他考试的方式很特别。
他让那些参加应聘的学生站成一排,然后他出了第一个问题,家住在本市的学生站出来。结果那些家住在本市的同学,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优越感站了出来。一般情况下,招聘单位不愿意解决新人的食宿问题,所以都会“就地取材”。想不到陈总却说:“你们可以走了。家住外市的同学,你们也可以走了。”
那些衣着光鲜、来自城市的同学,一下子都走了,剩下的是一些来自农村和山区的同学。陈总说:“每个月生活费在四百块以上的同学站出来。”呼啦一下,大部分同学都站出来,只剩下三个同学还站在原地。我以为这三个灰头土脸的同学必走无疑,谁知陈总却对那些每月生活费在四百块以上的同学说:“你们也可以走了。”
剩下的三个面有菜色的同学,一看就知道生活条件不怎么好。我搞不懂陈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其中一个同学来自本市郊区,木讷少言,站在那里,垂着头,一言不发。另外一个同学来自陕北,自卑胆怯,站在那里,目光游移不定。而最后一个同学来自贵州,他叫林小北,站在那里,目光明亮地盯着陈总。
陈总逐一地问他们生活费的来源。本市郊区的那个同学说,他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来自父亲。父亲下岗后,靠碰海供他上学,运气好的时候碰海能碰海参之类,所以他的生活费时多时少。来自陕北的那个同学,他的父母都是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他的生活费和学费多半来自捐款,少半来自贷款,生活得谨小慎微。唯有林小北,他的生活费和学费全部都是自给自足。
陈总问林小北是怎样挣到学费和生活费的,林小北不卑不亢地说:“课余打工和写作。我在学生食堂里洗过碗,做过家教,派发过广告,给期刊杂志写过稿,供自己读书绰绰有余,而且还能帮家里还一些外债。
陈总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站起来说:“小伙子,你是好样的,就是你了。你家里还欠多少钱没还上?”
林小北想了一下说:“一万块吧!”陈总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林小北:“这里有一万块,你去把欠款还上,准备一下,然后安心到公司里来上班。”
我发现林小北攥着银行卡的那只手有些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总,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威严的陈总还蛮有人情味的。我忽然觉得,人尽管有很多东西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比如出身,比如父母,比如疾病,但却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有时候钱多并不代表优势,林小北因为贫穷,等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只要有机会,豆芽菜也会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