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贤妃和宜妃中选出一位太子妃的消息不胫而走,连诀亲笔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边塞漠北,零漠北大将军敌川在两天内速速赶回皇朝,这一同被捎过去的还有两撮青丝,而这青丝的主人正是敌川的两个女儿——贤妃和宜妃。
是收买也是威胁,这其中的斤两,也只有敌川自己斟酌斟酌了,是要女儿还是要这大好江山。
夜色悄悄退去,千泠玥满身疲惫的从王的寝宫中走出来,候在外面的小卓子连忙跑过去将一款臧红色的狐裘披风披在了千泠玥的身上。
“娘娘。”
“嘘。”千泠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王还没有醒。”
小卓子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娘娘,我们回火凰宫吗?”
“不,去丝织署吧,听说为太子和太子妃定做大婚用的衣服的衣料已经运到了丝织署,我现在就去看看。”千泠玥说着往外徐步走出。
“娘娘……”小卓子欲言又止。
“什么?”
“没,没什么。”
小卓子跟在千泠玥的身后,睁大眼睛看着前面那位风姿绰约的可人儿,嘴角微微抽动几下,眼前不禁朦胧,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两情相悦却不得不分开,哎……当初的梅妃虽不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可是却一直倾心于他,到最后还落得个悲惨的下场,而如今眼前的泠皇贵妃却更可怜,明明喜欢,却要看着他娶了别人,真是比死还要痛苦。
黎明拂晓,丝织署却已经忙活的不可开交,明天晚上就是太子殿下册封太子妃的大事,这是万万不能耽误的,不然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用的。
千泠玥刚到丝织署,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从搬离灵鸢宫,已是良久没有见过她,她在这个皇城里面算是千泠玥比较贴心的姐妹吧,也许是该替她欢喜的,可却有种奇怪的厌烦从中而来,千泠玥冷睨了一眼那个身影,转身绕着走。
“贵妃娘娘!”
不想见还是要见面,千泠玥停下脚步,幽幽转身,看着满面春光的贤妃敌珠,道:“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贵妃娘娘,这个‘姐姐’我是万万不再敢当的,如今贵妃娘娘已是万金之躯,已是和我不同级别的,正所谓尊卑应有序。”
说的好一个冠冕堂皇,却让千泠玥极其不爽,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平静的说道:“我还以为贤妃要说出来一个‘长幼有序’的,可明明就记得贤妃娘娘是应该比我老才是。”
敌珠的脸上立刻青一块紫一块,一时间脸色好生奇怪。
千泠玥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开口道:“‘姐姐’现在是贤妃娘娘,说不定明天晚上即是当今的太子妃,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这般脸色,莫非高兴的狠了,身体有些不适?”
敌珠也意识到自己惹到了千泠玥,不然就算她和千泠玥不是无话不谈的姐妹,也算共患过难,千泠玥也不该这样用话呛她,敌珠微微福身,轻声轻语的说:“哪里……”
千泠玥看着低头不语的敌珠,只冷冷道:“明天就是册封太子妃的时候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我看贤妃娘娘还是乖乖呆在你的如意宫好生等着,不要在此招人话柄。”
“是,贤妃谨遵贵妃娘娘的教诲。”敌珠又一福身道。
千泠玥斜睨着敌珠离开丝织署,而后在不经意间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转眼间,竟看见了站在一个角落里静静注视着她的敌冰。
敌冰双眼迷离却不言不语,只身站在一个会阴的树下,身后也没有别人跟着,似乎有话要对千泠玥说。
千泠玥对着小卓子摆了摆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千泠玥朝着敌冰走了过去,还没有到敌冰的面前,敌冰就转身走离了视线,千泠玥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两人来到了丝织署的一个没有人的庭院中,敌冰静静的坐在石桌旁,还是一如既往的从身上透出一股寒气,让接近她的人毛骨耸立。
“你们姐妹还真是心急,竟然一个接一个的在这里招摇过市,难道……”
“自作自受。”
千泠玥的话还没有说完,敌冰就先一步给了千泠玥一个下马威,千泠玥哑然,凤眸直直瞪着敌冰,良久,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你还真是大胆,你姐姐尚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不是吗?”敌冰忽的从石凳上起来,一步来到千泠玥的面前,直视着千泠玥的眼冷冷说道:“姐姐的高兴全是你亲手送的,可我却不是她,即使我们其中是谁和太子一起走上金殿,都注定不过是两颗棋子,飞不出皇城,一切都是枉然,不是吗?莫瑶。”
千泠玥吃了一惊,身子也由于震惊而摇曳了两下,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眼神不敢直视敌冰的眼睛。
“我没有办法。”
“这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打算要怪你的意思,相比而言,你比我更可怜,明明喜欢连诀,可却不能在一起,而我就不同,即使连诀不喜欢我,而我却可以天天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接近,说到底,我也是要感谢你的。”
千泠玥又是一怔,她没有想到,敌冰也喜欢连诀,一直以来她都不表露分毫,没有人猜得出她的心思。
“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不会拆穿的,毕竟……是我们欠了你,如果不是我们……”敌冰微微蹙眉,呢喃道:“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说什么?”千泠玥没有听清敌冰的话,问了出口。
敌冰摇摇头,叹口气,“你好生珍重吧,父亲曾经跟我说过,王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你自己要小心。”
这是关心吗?应该是吧。
千泠玥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敌冰笑笑,而敌冰转身走出庭院,从丝织署的后门离开了。
真是谜一样的姑娘,敌冰的心思,没有人可以猜透,虽然外表冷若冰霜,却是个不错的姑娘,如果能够和连诀在一起,连诀应该能够幸福吧。
在丝织署,千泠玥看了进贡的衣料,绝无仅有的锦织,金黄如龙鳞,附上墨色祥云,那墨色极其好看,生的像极了连诀的眼眸。
千泠玥出了丝织署,身后跟着几个手捧着布料的太监,一行人等来到了龙逸宫,今天应该是要忙碌一整天的,她站在龙逸宫的门口,只是片刻的忧郁,随后踏了进去。
虽然明天就是个大日子,可一如既往的,这里还是较外面冷清一点,她拉住一个匆忙跑过的小太监问:“太子殿下何处?”
小太监跪下说道:“太子殿下和李驸马爷在后花园里比武练剑,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通报。”
“不用,我亲自去。”
千泠玥绕过小太监走向后花园,还没有到就听见乒乒乓乓的金属敲击声影,千泠玥修长白皙的手指揽开挡在眼前的枝桠,却没有看见人,踏了两步将整个身影置身于后花园中,她的余光四下望望,只听见耳后一股风声传来,夹杂着身后小太监的尖叫声,千泠玥淡定的转身看向身后,连诀正举剑朝她刺来,速度甚快,似是极尽全力,千泠玥没有眨眼,看着剑尖越来越近,在她的嘴角只是泛起一丝微笑。
“太子殿下!你干什么!”
李慎大喊追着连诀飞身而来,却赶不上拦住他,千泠玥倒是不慌不忙,又往前走了两步。
“娘娘!”
身后的一行人大喊,只是一瞬间,连诀便可以结束她的性命,却在最后一尺收了剑气,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两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连诀的脸色忽而变得奇怪,青一阵白一阵,只字未提却抽剑转身走了。
千泠玥正欲跟上,却听得身后李慎问道:“娘娘没事吧?”
千泠玥没有回头。
“太子殿下不在无极殿,应该在苍龙殿。”李慎又道。
千泠玥是恨李慎,曾经想过要问他为何不记得莫瑶,为何不记得那份情而娶了别人做妻,而现在她却不想再问,既然已经和过去做了了断,又为何执拗不放呢?
如李慎所言,连诀确实在苍龙殿内,侍奉的小太监告诉千泠玥,太子殿下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多天了,而无极殿却一直空着。
千泠玥推开苍龙殿的门,身后的太监也跟进去手捧着衣料静静的站在千泠玥的身后。
连诀背对着门站着,千泠玥等人自是看不见他的样子。
“你们全部退下。”
连诀终于肯说话,却是冰山一样的语气。
“既然太子殿下现在不方便,我们就等一会儿再来。”说完,千泠玥转身欲走。
“你留下。”
千泠玥一愣,随后招呼太监将手中的衣料放下,然后全部退下,关上了门。
千泠玥拿起衣料徐步走到连诀的身后,将衣料对着连诀的背比划开来。
“这衣料的颜色真是好,配得上太子殿下尊贵的身份,回去我就跟王说,好好赏赐进贡的人。”千泠玥不紧不慢的说着,似乎话家常一般,当走到连诀的面前时,面露惊色,“你这是怎么了?”声音温柔的像是细雨般柔细。
她的指尖轻轻抹去挂在连诀嘴角的一丝血迹,“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呢?明明可以杀了我的。”说的很平静,眸间盯着连诀墨色的眼睛。
连诀一把抓住千泠玥的手,“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我一直都相信你敢这么做,那么……”千泠玥笑道:“下次就这么做吧,免得自己再受伤。”
“你!”连诀刚一张开嘴,又是一股鲜血流出,将千泠玥手中的衣料染上了红红的一片。
“哎呀,看来我得去换一块新的来。”千泠玥欲走,却一把被连诀拽回,千泠玥一个踉跄,手中染血的衣料掉落在地。
“你是要气死我么?”连诀微眯着眼睛看着不惊不慌的千泠玥,胸中一股血气翻涌,眼珠都变红了。
千泠玥想要挣脱连诀的手却不可得,只是微微一笑:“不,你不能死,我要你好好的活,活的比谁都好。”
不惊之间,千泠玥的话充满了暖意,连诀以为千泠玥回心转意,身子一软靠在了千泠玥的身上,眼神忧郁。
“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来,你的一言一行都快要把我逼疯,要将我置于死地,你知不知道……我想你。”
千泠玥轻拍着连诀的背,柔柔的声音响在连诀的耳畔:“所以呀,我可是给你找了个万里挑一的太子妃,宜妃敌冰,我看这女子好。”
千泠玥话音刚落,连诀的身子猛地一颤,慢慢从千泠玥孱弱的身体上移开,墨色的眸子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冷笑一声:“哈哈!哈哈!”他朝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我真蠢,还以为覆水能收……我真蠢。”
千泠玥笑道:“太子殿下,这覆水怎么能收呢?呵呵,你说笑了。”
“走……”连诀转过身,身子颤抖的已不成样子,“我不想看见你。”
“太子殿下好生歇息,我先走了。”千泠玥做了个万福打开门,然后又合上,将手中的布料递给小卓子,“去换一块新的来,然后通知宜妃娘娘来此侍奉太子殿下。”
“是。”
小卓子福身退下。
男人,是个万恶的东西,她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