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千泠玥终于醒过来,之前的箭伤还没有好,又加上吐血这一档子事,身子已经虚弱的不能再虚弱,自她醒过来,就米水未尽,脸白的就像一张纸,身子总是斜倚在床边,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窗外。
“娘娘……哦不,泠皇贵妃,该喝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卓子端着药已经走到了千泠玥的身边,将药放在了床旁边的案头上。
这么长时间,终于看见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千泠玥淡淡的看向小卓子,只是脸上仍旧没有半点神彩。
“小卓子。”
“娘……泠皇贵妃,小卓子在。”
“千夜呢?”
“国舅爷受到了王的特赦,带着安宁公主回到了药王谷,临走前还很不放心泠皇贵妃,千叮咛万嘱咐说,如果泠皇贵妃没事了,就亲笔给国舅爷写封信,那他就安心了。”
千泠玥微微的点头,“子絮呢?”
“子絮姐姐还是那个样子,一直昏迷着,国舅爷走时说,他一定会找出子絮姐姐中毒的原因,为她找到解药。”
“嗯,赵太后呢?”
“哎……”小卓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太后娘娘自焚在天牢,整个天牢大半已经被烧毁,现在天牢正在重新修建。”
“哦,”千泠玥的眼神间飞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那他呢?”
“他?”小卓子迟疑了一下,他回过头看了看门外,道:“皇上……不,现在是太子,太子已经重新回到了龙逸宫,只不过一直住在偏殿苍龙殿。”
千泠玥加封为泠皇贵妃,新居为火凰宫,距离灵鸢宫很远,千泠玥醒来时,已经被人送到了火凰宫,贴身小太监是小卓子。
她所居凤栖殿,可醒来后却从未踏出过凤栖殿一步,不只是身子虚,是她对于外面的一切都不曾有兴趣,以前是不抱希望,而现在却是绝望。
王来过几次,都是在刚入夜的时候,在火凰宫呆的时间也不长,只是看看千泠玥的伤势,随后就离开了,每天吩咐奴才们端来稀世的补药给千泠玥喝,可她却不愿入口,比起痊愈,她更愿意病着,或者干脆死掉,不然等痊愈了,就要以真正泠皇贵妃的身份侍奉当今的王,那将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几天后,千泠玥从小卓子的口中意外得知,火凰宫距离皇城的拭庄非常近,走几步路就到了,翌日的一大早,她就叫小卓子准备好宫装,穿戴整齐后就出了门。
王赏赐给她的稀世珍宝很多,可她却不愿意碰一下,在她心里,好像接受了一样,哪怕是一支簪,就等于接受了泠皇贵妃的身份,现在,她身上的穿戴都是以前的,只是面容憔悴很多。
千泠玥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很单薄,走几步路就要扶着墙歇上很久,可是她还是很急的样子,还喘着粗气就急着赶路。
“泠皇贵妃,你要不要先歇歇?这样下去,恐怕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小卓子焦急的问,可千泠玥只是执拗的往前走,不管小卓子怎么劝也不听,这样固执的玥妃娘娘,小卓子从未见过,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紧紧跟上。
参天的枯树是拭庄的标志,不知道千泠玥是不是病糊涂了,当看见那棵黑的有点恐怖的枯树时,竟然笑了,吓了小卓子一跳。
千泠玥扶着墙走进拭庄,来到那棵枯树下的石凳前坐下。
“泠皇贵妃,这石凳凉,会冻坏身体的。”
小卓子劝着,可千泠玥好像没有听见,修长苍白的手指抚过冰凉的石桌,然后闭上眼睛想象着他在树下舞剑、喝茶、看书的情景,脸上久违的露出幸福的表情。
良久,她站起,走进了离忧居。
离忧居里很冷,这足以说明这里的主人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千泠玥踉跄的走到床边,手抚着仍然柔软的锦被,然后倾身躺下,眼泪划过眼角流出。
她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天,小卓子开始时还焦急的团团转,担心这样下去千泠玥会垮掉,可是后来他看着千泠玥的一举一动和脸上不经意间流出的幸福表情,渐渐有点明白,也许这样更好些,深夜,小卓子在拭庄里面转了转,给千泠玥的床边点了一个火炉,离忧居里渐渐暖了起来,随后他又在拭庄里面找着有没有能做饭的食材和地方。
离忧居里面很黑,只有一个火炉在黑暗里面发出淡淡幽光,火光从烧红的木炭上迸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千泠玥抱着被子,将头埋在锦被中间,忽然,她的身体僵住,不敢动弹半分,生怕自己一动,这种触感又瞬间消失!
一只手轻拍她的背,很缓慢很有节奏,她很依赖这种感觉,心中委屈的快要撕裂,她不禁在心中骂道,千泠玥,你何时变得这么没出息?只不过是一个男人,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不!不能,因为她,从来不是这种人。
她猛然间坐起,朝着黑暗中用力的甩手,啪!好响亮的一声,黑暗中的那个影子明显愣了一下,很久没有进食,千泠玥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愤怒的看着他,尽全力保持住一股冷冷的语气。
“来看你的母后,难道不应该跪安吗?”千泠玥说着,将脸别向了一边。
黑暗中的那个影子身形晃了晃,站起,扑通一声跪在了千泠玥的床前。
“呵呵……”千泠玥凄惨的笑道:“真可笑,我们这对母子当初竟然就睡在同一张床上,盖同一张被子……”
“别说了,求你。”
是他的声音,没错,这个人就是他,尽管知道是他,可这么多天之后听见他的声音还是莫名的一阵欣喜,千泠玥更痛恨现在的自己。
“为什么不说?当初你不也是挺开心的吗?”
“对不起。”
“对不起?干嘛要说对不起?太子殿下亲手将册封的圣旨交到我手中,我正要感谢太子殿下呢,哪里轮到太子殿下说对不起了?这话从何说起?”
连诀沉默了,良久,“是我对不起你。”
一句对不起就想化解她心中的怨恨,冷静温和的千泠玥一到他面前就会变得失常,粗暴起来,跟以前完全不同。
看着默不作声的连诀,她越来越恼怒,她痛恨连诀将她变成这样一个人。
“滚……”她的身体剧烈抖动,“滚!”
千泠玥恼怒的将身边的火炉推倒,火炉中炙热的火炭洒了一地,像极了地狱之滨的曼珠沙华。
“小心!”黑暗中,他迅速扑过来扶住即将掉下床的千泠玥。
“滚开!”
千泠玥猛的将连诀推开,连诀的身体向后躺倒,黑暗中,他发出几声低吟,身子覆在了那一片火红的炭上。
她险些心疼的叫出口,可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