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梅生是在老大家里。
他斜坐在沙发上,沉默在黄昏的光影里,我推开门,沿着他的视线走过去。
没有语言,我们火速地纠缠在一起。
他摸着渗血的肩膀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边穿着衣服边说我不问,这是规矩。
从此以后我经常心痛,一想到梅生心就痛。有次我对他说,你娶了我吧。他突然咆哮起来,说,贱,贱!那个时候,我依然不知道他叫梅生,也不知道他和我一样,是个孤儿。
同样的一心痛我就吃不下饭,吃不下饭的时候我就吃辣椒,吃了辣椒就上火,口腔溃疡,一吃东西就疼,一疼就不想吃东西,吃不下东西就吃辣椒------
这样恶性循环着。好一段时间过不来。
梅生成了我的一个痛。生生地让我欲生欲死,生死不能,生不如死。因为,我终于发现了他那个秘密,他说贱的秘密。
这阵儿挺乱的。他说。
唉,祸从口出。我们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他说
上边儿放出话来,说要换人。他说
不说了,不说了,言多必失。他们说。
我感觉确实出了问题,但与我关系不大,但是真泱及了老大,我的日子也就没了。我感觉自己是该清醒一下了。
于是,我说,谁能代替老大?
不要以为这是句疑问句,这是个典型的反问句。问号其实完全可以用句号或者感叹号代替的。字面上可能看得不是太清楚。但当时在场听我说话的这几个人,恳定都明白。
我第一次实质性地参与了一下。就招来老大重重的一记耳光。虽然我捂着脸,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这天老大叫我,我以为是出门儿,就换了一件旗袍。值得说的是所有的旗袍都被我撕了一遍又缝好了。因为我偶而听到他们中的一个说老大先前死去的女人爱穿旗袍,我没有想做他的女人,他也没有想真让做他的女人,但我仍然感觉受到了污辱,这是对一个女人天大的污辱。我就把所有的旗袍都撕了,撕完了我沉静下来,想想不行,又偷偷地收拾好,上百货大楼据说是这个地方最好的裁缝那里缝好了,当然,缝好以后的衣服与以前一样,就是没有以前那么妥贴了,但老大没说要我添旗袍,所以,我还是得穿原来的那几件。
我换下旗袍后下来,刚要问句去哪儿,老大的巴掌就贴我脸上了,史无前例的与老大的最亲密接触,竟然是这样的。
我被打傻了,捂着脸,惊恐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被愤怒扭曲着的男人。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次被打。甚至我不知道我被打以后是该走开还是呆地原地。
梅生将我带了出去,他敢在老大最愤怒的时候把我带出来,我感觉他是个英雄。
至少,他应该是我的英雄。
老大在我们身后叫,梅生!
我由此知道了,我的英雄叫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