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便在观内多打扰,吃了早饭,我就和冷师傅告别下山了。我告诉冷师傅明年我还要来,到那时再看看我的悟性有没有长进。
下山比上山快多了。扑簌簌的声音响过,又是一只喜鹊飞来了。它是来报喜的吗?我还不知道王颂在门上放了什么呢。
到了山脚下,我想起那个白头发黑脸膛的老头,却没有看见,倒是看见了刘科长,他背着手从一片新种不久的梅林里走出来,问我,“回去了?”
“回去了。明年我还来。”
刘科长只是笑。
也许吧。谁知道明年怎么样呢?犹豫着问,“冷师傅说她生过病……冷师傅生过什么病?”
“她的眼睛看不见了。是她的师傅又让她看见了。”
原来是这样。我回身望望身后寂静的山,想着冷师傅的眼神那么清澈,那哪里是一双生过病的眼睛?
回到稻镇已经中午了。路过小店,李芳的妈妈满脸怨气地在骂儿子,她到了稻镇,又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刚刚把一杯可乐打翻了,弄得到处都是甜滋滋的水。她儿子本来很调皮,这会刚挨了打,很老实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气鼓鼓地看着地上。我顾不上多安慰他,买了面包和八宝粥就走了。寿荣看见我,笑着说,“昨天你不在,倒有个英俊的小伙子来找过你。”
“什么小伙子。”我笑起来。王颂都三十多了,还小伙子。
“在我老家伙眼睛里,你们都是姑娘,小伙子。”
“寿荣,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你也开起玩笑来了?”
“什么日子?好啦好啦,快去吧,别跟我这个老头子浪费时间了。”
我想着寿荣的笑话,我想真怪,他今天怎么不对我爱理不理了?到了门口,看见门上插着一把雪白的蓬蒿花。这个人。原来在门上放了一把蓬蒿花,害我胡思乱想了那么久。我把蓬蒿花拿下来,开门进去,先找了只玻璃杯,倒了水,把花插好,放在窗台上。蓬蒿的花像野菊花,我知道河湾边有一块地全都是蓬蒿花。
我想打个电话告诉王颂我收到花了,又觉得还不如这么和花对坐着。他只是让我高兴,我已经高兴了。这把花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我享受着这把花带给我的快乐,想坐一会再去洗澡的,结果坐着就睡着了。
黄昏时分我去河湾边散步,又碰到了孔凤兰。我告诉孔凤兰我去琼山,看见冷师傅了。琼山原来是一座宝山,山上都是水晶。我还说了重阳洞。
“冷师傅也带我到重阳洞去了。”孔凤兰说。
“那你睁开眼睛看到了什么?”
“就是在天上啊。你没有感觉到吗?”
“在天上?”
“是啊。我睁开眼睛一看,我这不是在天上吗?”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和孔凤兰在河湾边分开后,我往家里走着,经过小店,看见李芳。
李芳托着腮坐在柜台后,不知在想什么,看见我说,“昨天你不在,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到处找你呢。”
我的脸红了,支吾道,“我昨天去琼山了,我去了五梅观,还见到了五梅观里的冷师傅。冷师傅一个人在山上呆了八年。我可以证明冷师傅不老,不残,心智正常。”我还告诉她五梅观的重阳洞,冷师傅要我坐进去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往外面看。
“你看到什么了?”李芳好奇地问。
“嗯,很蓝很蓝的天,”想了想,又说,“很高很高的山头,山头上飘着一团团雪白的云。”
“哇,那不是在天上了嘛?”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地看着她。
“那不就是在天上嘛。”
原来李芳也知道。可我怎么就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