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不久,羊贩子白加禾从喀什城里过来,给桑那镇的羊贩子马相云带来今年羊价大跌的消息。同时,白加禾还带来一个又白又高的丫头,说是他的表妹,名叫康小丫,今年夏天刚考上喀什的财贸学院,现在放了寒假,是跟着他来桑那镇度假的。
马相云这几年贩羊挣了几个钱,他老婆大洋马硬把儿子马小扬送到喀什城里自费上了技校。马小扬自从去喀什读书后,每年两个假期都回家来的,可他现在已不把回家说成是回家了,而说成是回来度假。这个寒假马小扬也回来了,什么活都不干,整天肩上斜挂着一把吉他(马相云总说成是琴)专门找暖和的地方去弹,逗引着一帮小屁孩子围着又蹦又跳,村子里的人早就骂着马相云养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马相云和村人一样也看不惯儿子这副德性,说过几次,但在老婆大洋马的眼里,儿子却是村里一帮青年中最出色的,虽然她也听不懂儿子弹奏的乐曲,甚至有时候心里也嫌儿子那把吉他吵得慌,却仍一心一意地护着儿子。马相云斗不过老婆的那张嘴,在老婆的维护下又打击不了儿子的积极性。因为在这个家里,是老婆大洋马说了算,马相云没有办法,只好任凭儿子目中无人地又弹又唱,也无奈地任凭村人稀奇古怪的目光,像秋天的树叶一样不停地从远远近近的地方飘荡过来,砸在儿子身上,他自己一人顶着硬硬的寒风到处去讨价还价地收羊。
这次,羊贩子白加禾还带来个度假的表妹,马相云一听又是像儿子一样度假来的,心里觉得十分别扭,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康小丫,发现这丫头一点也不像个学生,脸盘倒长得很漂亮,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人时,眨巴眨巴,很灵活,但那灵活中,马相云总觉得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东西,很诱人心动——至少是很诱他的。康小丫还挺着一对快要从衣衫里蹦出来的大奶子,稍一动作,那一双大奶子便如同一对动物上窜下跳地晃个不停,晃得马相云眼都花了。在马相云的眼里,白白胖胖的康小丫就像一个产奶量很高的黑白花大奶牛。马相云这样想时看了白加禾一眼,这时白加禾的目光和笑容都是贴在他老婆大洋马的身上,根本没有把他当一回事。马相云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着,看来白加禾今年的心思不在贩羊的事上,马相云瞪了一眼正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的老婆大洋马,又用男人的目光狠狠地看了一眼像奶牛似的康小丫,重重咽了口唾沫,给白加禾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马相云虽说也是羊贩子,可他只能用比肉联厂略高一点的价,从各处去收羊,真正把羊贩卖出去的,还是白加禾。马相云除了把收来的羊再卖给白加禾,从中赚点差价外,他没有别的能耐。他也知道白加禾把这些羊再贩出去,能挣不少钱,可他不像白加禾那样满世界乱跑过,脑子又灵活,懂行情,他根本就摸不着外面贩羊的门路。前年,马相云也尝试过不经过白加禾,自己把羊直接贩到喀什去,以为这样就可以多挣点,但他在喀什转了几天,就是找不到销路,为了不把上百只羊平价卖给肉联厂,最后还是转手给白加禾。
白加禾的能耐马相云是知道的,他在心里把白加禾恨得要死,可又不敢得罪他,每次白加禾到桑那镇来,要吃要喝,大洋马为了和白加禾拉好关系,还叫他住在自己家里,马相云心里不高兴,却连个屁都不敢放,表面上客客气气地招待他。这次白加禾带来这么个像奶牛似的丫头,不知要干什么,这个羊贩子白加禾越来越叫人弄不清楚了。马相云管不了白加禾的事,但白加禾给马相云带来的消息是致命的,羊价大跌,对一个羊贩子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痛心的了。
一想到自己一只羊一只羊地压价,费尽口舌跑遍了桑那镇大大小小的荒草甸子收来的羊,却不是自己料定中的价钱,马相云十分沮丧甚至愤怒。收来的羊卖不上好价钱,也就是说他这次赚不了钱,这比什么都要伤他的心。马相云暂时忘却了白加禾带来的康小丫对他的诱惑,他裹着羊皮大氅,蹲在羊圈旁边,望着他收回来的几十只肥羊,发了一下午的愁,伤了半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