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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开帮

眼看凤凰儿十六岁生辰就要到了,琴娘抽空到她房里,询问她有什么心愿。这两年以来,凤凰儿在外“闯荡”,见识大长,闻言只是盯住琴娘痴笑,抿了嘴不说话。

“噫,你到底想什么呢?”琴娘看她欲言又止,忍不住发问。

“我在想……什么时候,琴娘作我娘就好了。”

“小姑娘家,也来取笑。”琴娘羞红了脸,万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呼之欲出的满腹心事,齐齐被这丫头看了去,怎能不让她脸似火烧?

“琴娘忘了?凤凰儿最仰慕的便是红线,这回我就要做根红线,把爹和你……牵到一处来!”

琴娘一把搂住凤凰儿,紧紧地贴在心口,心里又酸又甜,想不到识破心愿的竟是这丫头。凤凰儿盯着琴娘飞红的脸,从她眼角看出喜悦的意味,凑上去亲了一口,道:“这事若成了,就是送我最好的大礼!”

江陵城另一处,也有人在商量着送凤凰儿一份大礼。打又打不过,开张就被她抓,众偷儿没了法,约在一起商议对策。

“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使个计把那丫头给废了,我就不相信……”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呸了一身。

“咱们混碗饭吃,犯不着跟四海教场惹下梁子,万一对那丫头下手重了,惹毛了霍四海,江陵城呆不下去,都得跑路!”

“娘的,我们这么多人,怕个小丫头不成!”

“传扬出去,就两个字——丢人。”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连个毛丫头都对付不了。”

七嘴八舌,只有张快手一直没吭气,众人把目光集在他身上,取笑他道:“你是她的大师父,怎么没话说?”

张快手冷冷“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往人堆中央一站,抱着胳臂道:“硬碰硬不成,咱们索性就听她的,暗中再好好整她。万一跟了她有油水可捞,我看也别闹了,不是胜过饿肚子?咱们吃她的住她的,难道不好?”

众偷儿你看我,我看你,这事居然可以如此解决,先前怎么没想到这条好计。听到“油水”两字,早放下对凤凰儿的仇视,觉得如能相安无事,且又吃饱肚子,岂不是美事一桩?张快手的这个主意,立即得到多数人的拥护,众人商量来去,终于达成一致。

凤凰儿生日那天,眼皮直跳,觉得有好事临门,果然,一出门就看到张快手堆着笑脸候着,身旁备了一顶绿油小轿。张快手见面就是一个长揖,引得她咯咯直笑,上了轿子,任他带到了破庙中。

“说,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凤凰儿语音刚毕,黑压压涌入一群人来,定睛一看,大半是被她抓过的熟人。她心中一紧,却见众人恭敬低首站了,张快手长吸一口气,哭丧着脸道:“两年来承蒙大小姐眷顾,小的们有幸教了些微末技艺,也不敢居功。大小姐天天照看我们,原是没错,可小的们都是靠偷偷摸摸混口饭吃,如今被大小姐一张扬,天下人都识得我们,便没活路可走。”

凤凰儿心道,原来是被我逼惨了,不知是真是假,故作不解道:“既是如此,你们不妨换个地方,正好行走江湖,不亦快哉!”

众偷儿你看我,我看你,一肚子话也不敢说,生怕再惹出她什么奇思妙想。还是张快手胆大,斟酌说道:“大小姐,您十六岁芳辰,小的们无以为报,只能送您一份大礼。弟兄们商量了一下,如今最好的去处,便是大伙一起拜在大小姐门下,任由大小姐差遣。有大小姐的聪明才智,相信弟兄们今后定有好日子过。”

凤凰儿被他说得心花怒放,按下激动,故作矜持,转头问其他人道:“你们真这么想?”众偷儿一个劲称是,张快手见她意动,头一个跪下,朝她拜道:“请大小姐收留我们!”众偷儿随即纷纷拜倒,一派恭敬,凤凰儿哪知江湖凶险,看他们心悦诚服的样子,先笑开了花。

于是,江陵“空空帮”正式成立,十六岁的凤凰儿成为一帮之主,掌管属下六十余人的生计。

之后每日一大清早,凤凰儿就来到破庙,查看地盘,审视手下。自从她立帮以来,破庙焕然一新,那帮偷儿也不知从何处搬来个塑像放在庙里,算作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神偷空空儿,认作祖师爷,早晚拜祭。又在正当中安了太师椅,两排放了十余张凳子,方便群偷聚集,商议帮中大事。

前两日,凤凰儿无非谆谆教导手下,要安分守己,助人为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听得众偷儿头皮发麻,双脚打颤。又过一日,大伙暗自商量过,再这样下去仍是没法活,非得要凤凰儿松松口,给条生路。

“启禀帮主,这个,这个……”张快手如今是她手下第一员猛将,最了解她心意。

“哎呀,有屁就放,这个什么呀!”凤凰儿有点发闷,第三日了,新鲜劲过去,唯剩无聊。学了若干本事,却不能偷东西,她颇觉无趣。可惜心头到底记着老爹教诲,不敢越雷池一步。终于知道什么叫手痒,便是空空妙手被铐住的滋味。

张快手察言观色,看出帮主亦隐忍了很久,便知成功了一半,继续说道:“这个,大伙在帮主的教诲下,洗心革面,已三日没偷过东西。”

“嗯,很好。”凤凰儿见他们言听计从,顿感威风八面,坐得也精神了几分。

张快手的话显然还有后文,支吾了两句又道:“可大伙也有三天没吃上肉,兄弟们肚里没油水,走路也不稳当。帮主您看……”

凤凰儿微一沉吟,爽快地道:“走,跟我上翠羽楼喝酒去。”

张快手欢呼一声,心中暗笑,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去了翠羽楼。这一顿,凤凰儿花掉了一个月的月钱。但是,毫不心疼。此后,每隔三、五日,偷儿们就因没油水而神情懒散,而帮主大人自会体恤下情,请客吃饭。

凤凰儿对使唤金银毫无分寸,几下里用光了一直来的积蓄,尚不自知,一见没银两,就找账房去支。次数多了,账房先生的脸忽然就青了,人忽然就病了,凤凰儿慢慢地就找不着他了。

有一回凤凰儿从破庙回来,一进屋,迎面棍影飞闪,凤凰儿情知不能用轻功躲避,闭目挨打。怕了半天,却没动静,原来老爹霍四海虎着脸,颤着手,迟迟打不上去。凤凰儿长得越来越像早逝的湘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怎忍心下得了手。

“说,你为何用了那么多银子!”霍四海丢下棍,心口犯疼,“你是高明了,居然成了帮主!”霍四海一想到这事就头疼,这是他女儿吗?没传她什么功夫,照样惹了一身江湖恩怨。

“我是为了江陵城的老百姓。”凤凰儿见他知悉一切,干脆和盘托出,“你看,有我管着他们,他们再没出去偷出去抢,百姓可有福了。”

霍四海怒道:“但我霍家有难了!你一个女儿家,跟一群贼混在一起,叫人家知道了……”老天爷!你可怎么嫁人?

凤凰儿插嘴道:“女儿家怎么了?贼又怎么了?爹,你太看不起人……”

“好好!你去,我不管你,从今往后,你休想从家里多拿一个铜板。”霍四海恼了,径自走到门口,决绝地道,“我赚的银子,不是养贼的!”

“爹……”凤凰儿气得一跺脚,委屈地冲他背影喊,“什么贼啊贼的,他们都改邪归正了!”

既然断了家里这条财路,又不能偷不能抢,凤凰儿一下要安置这数十号人,真有点泪愁煞的意味。做生意没本钱,无所事事没法活,到底该怎么办好?幸好她自幼就知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只要肯想,天下没有难得倒的事。丫头苦思了一日,在房中长吁短叹,走动不停,待出得门来,已是喜上眉梢,开心得什么似的。

“爹,我给你找了几十个武师,个个有勇有谋,你看可好?”

竟然想把全江陵的贼都引到家里来!这回,又把霍四海气晕过去了。

自从凤凰儿异想天开,要请江陵城所有的偷儿去四海教场当武师,霍四海有半月没搭理她,月钱也从二两降为一两。凤凰儿身先士卒,陪着一帮偷儿节衣缩食,四处找些零工让他们做,赚些银钱糊口。

她的面子虽大,偷儿们的恶名更响,知道来历的商家断不肯让他们容身。凤凰儿磨破嘴皮,只找到一两处地方,空空帮数十号人,想全数养活非要另谋出路。他们多半没什么手艺,力气倒是人人都有,凤凰儿想尽办法,仍暗自安排一批人到霍家的马场干活,搬运马粪,养护草皮,处理杂务。她的师兄们知道了,只能拼命帮忙遮掩,好在就图一口饭吃,开支并没有太大,竟在霍四海眼皮下混了过去。

每日,她依旧会到破庙晃一圈,偷儿们习惯上那里向她求助。

这样一来,“劫富济贫”这个冠冕堂皇又符空空帮所长的念头蹦到了凤凰儿的耳朵里。张快手等人整天有意无意地聊天,谁谁谁在洛阳做了一桩大案,谁谁谁又让杭州百姓吃饱穿暖,听到凤凰儿耳朵痒痒,恨不得下个名字就改成她。

终于,大帮主坐不住了,召集属下,义正辞严道:“空空帮立帮以来,尚未替江陵百姓谋福利,我看,是时候出马做点好事,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心想,也别如何了,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纷纷称好。凤凰儿笑道:“那你们说说,我们要做好事,对谁下手比较妥当?”

众人马上报出一堆名字,都是平时看了就红眼的大富人家。其实四海教场绝对名列其中,只是谁也没胆子提。凤凰儿听来听去,还是罗祯的名字说得最多,就拍板决定:“今夜午时三刻,去罗府!”

趁霍四海外出不在江陵,凤凰儿乐得夜不归宿,做一票买卖。当晚子时,凤凰儿分派人手,指挥若定,一阵忙活。张快手们摩拳擦掌,好容易有事干,不致荒废手艺,大伙心里就像刚在翠羽楼喝了琼浆玉液,那个舒坦啊,透进身上四万八千个毛孔。

等凤凰儿手臂一挥,四拨人马就要分批出发,开向罗府。凤凰儿踌躇满志,刚伸出手去——

“大小姐,不好了!”

咦,教场林总管?凤凰儿奔到他跟前,林总管的脸绿得黄瓜也似,颤声说道:“总教头……总教头他……”咽下一口吐沫,急急巴巴地续道,“被抓了!”

凤凰儿和她身后的一帮偷儿都傻了眼,谁有这么大能耐?

林总管忙解释道:“岳州鹤龙门的刘掌门做寿,总教头特意送了寿礼,谁知道在赤岸镇外叫人给劫了,送礼去的凌副总教头还受了重伤。总教头带了十几个弟兄找上门去,谁知道那贼窝人多势众,全给扣下了。对方还送帖来,要大小姐带上千两银子去赎人,琴夫人正在教场里着急呢。”

凤凰儿挺直身,如一尾冲天翠竹,不屈不挠,傲然冷笑道:“来得好!我倒要见识是何方高人,居然敢抓我爹!”一帮偷儿纷纷起哄,要跟去看热闹。凤凰儿安心地看他们一眼,心想算有义气,没辜负她一片苦心。

教场里剩了三五教头,凤凰儿自作主张,决心以空空帮迎敌。她上马场要了五十匹马,集齐人马就要出发,可问了一圈,她手下居然没几个会骑马,正犯愁时,张快手进言可以坐船。

问明林总管,果然可依夏水而下,遂出了启安门。城守认得她,几句好话之后,偷偷放他们出门,也未为难。一时找不到大船,租了六条小舟,每舟七人,往东南方顺流急驶约数十里,天亮时已到赤岸镇。

赤岸镇西独行山庄。凤凰儿瞥了一眼帖上的名号“独行天下谈千里”,口气够狂妄。下了舟,尚未进镇,便见连片的血红旌旗,一路浩荡蜿蜒而去。她心里略略嘀咕,正思忖是否该想个计策,不要贸然跑去硬碰硬。

张快手气势汹汹地喝道:“哼,知道咱们从江陵赶来,特意下马威来了!帮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凤凰儿板了脸,作出凶狠的模样,点头道:“对,我们都是胆大的,他可吓唬不了人!”昂首阔步朝镇门口走去。

此刻天蒙蒙亮,天边的日头烧红了云霞,再望去,满目均是火把,远处有一整座庄院似着了火,看得胆寒。忽听一记擂鼓响,“咚”,敲得众人脚下俱是一滑,晃了两晃,心神皆颤。

凤凰儿定定神,死死掐腰站好了,冷笑道:“,就这点阵仗,可不够摆谱!”张快手犹疑地退到她身后,心里后悔事先没查清独行山庄的底细,可这会说丧气话,只会激起凤凰儿的怒气。他一犹豫,凤凰儿瞥他发青的脸,就有责怪之意。

没法子,他明白自己是众偷儿的表率,硬挺挺了胸,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笑道:“帮主,您大驾光临,他们这是恭迎您呢。”

旗帜飞扬。那些插在地上的连绵旌旗,突然在一个个肌肉结实的大汉手中挥舞。他们人高马大,凤凰儿的个儿只到人家胸口,气势上未免矮一截。她不甘示弱,冷笑一声,轻巧跃上一个大汉的旗上,那汉子正愣神间,她足点旗尖,微微用力,旗杆忽地当中裂开。

“咔!”一声脆响,那汉子呆呆握住裂了的杆子,一脸尴尬。

凤凰儿就势空翻,划了个好看的弧线,飘然落地。众偷儿顿觉长脸,喝彩声此起彼伏。

未等凤凰儿得意露笑,“叮”的一声,她发上的珠花被一根长箭射飞,钉在地上,珠犹在颤。凤凰儿花容失色,脊背上腾地一层冷汗,往那独行山庄的门口望去。

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放下弓,伸指朝她遥遥地点了几下,手势不无奚落。那人身后,密密麻麻全是人影,齐刷刷着黑衣,持长刀,一片乌云也似。又一记擂鼓响,山庄大汉齐叫“嚯嚯——”如虎啸山渊,声势震天。众偷儿顿时越想越心寒,不由得脚下打滑,刺溜就遁远了。

他们忽然醒悟,对方连四海教场两位赫赫有名的总教头都抓了,焉能怕他们这些小毛贼?一想通,这个悔啊。想是原先要去罗家未成,壮志难酬,一时利欲熏心昏了头,才趟这浑水。

等到凤凰儿回头,只两三人没走。大丈夫当断则断,该溜则溜,张快手延续了一贯脚底抹油的本事,跑得没影。她气得不打一处来,看着迎面的百十号人心头发憷,硬头皮冲上。

走了三五步,咦,腿似乎肿了,没力气得紧。不能示弱啊。凤凰儿停下来,死死握拳,守得灵台清明,两眼大放异彩,挺了胸往前继续走。

庄门口那人长笑一声,身形如柳叶轻飘,斜斜飞至,瞬息到她眼前。凤凰儿料他就是庄主谈千里,明知故问,扬头喝道:“江陵凤凰儿在此,你是何人?”

谈千里摇头,斜睨她一眼:“你不用管我是谁。小小年纪气焰嚣张,我非教训你不可!”凤凰儿这才明白她竟已树大招风,当下不知是喜是忧,来不及自得,抱臂冷眼以对。

她这动作看似无意,其实暗含老爹“金雷夺命拳”的起手式,那套武功经她数年来的左哄右骗,早已向教头们学了来。“想教训本帮主,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她的豪言刚毕,谈千里哈哈一笑,已然抽刀。

他的刀遥遥一指,便似点染了一池萍碎,气劲立即波及凤凰儿。她顿觉动弹不得,周身被凌厉刀气锁住,无论向哪个方向躲闪,那刀都会一劈而至,迅捷无情。不动,又会如笼中鸟任由宰割。

凤凰儿骇然拔地,哪顾得上施展拳法,仗着轻功,瞅准微小的空档穿缝而过,像漏网之鱼。残留的刀劲依旧牵扯不去,迫得她浑身难受,仿佛无数芒刺在身上拂过。她这时才心虚地想到,没有称手的兵器,如何抵挡这逼人刀意?

谈千里悠然再挥一刀,抚琴焚香,也不过如此优雅。凤凰儿不敢小觑,又不能用拳头抵他刀锋,唯有见缝插针,凭轻功腾挪跳跃。

算了。打不过。原来遇到真正的武林中人,她还是不堪一击。在江陵,或许是大家都给爹面子让着她,又或者碰到的人本领不济,令她成了井底之蛙。十多招后,凤凰儿恼火地想,就算勉强能打过,谈千里手下那些大汉堆成了山,稍有理智就知道无法闯过去救人。这回她是失算了,应当计划周详再一击而中,偷袭啊用计啊暗算什么的,否则只是以卵击石。

背脊火烫,如鲤鱼跃起,她吃痛闪开数丈。见谈千里欲趁势追击,连忙用手一止:“你到底想怎样?”真痛,背上不知伤得如何,这家伙也不懂怜香惜玉。

“我要你在江陵游街三日,负荆请罪,自书己过。”谈千里表情自得。

凤凰儿大怒:“姑奶奶我何罪之有?”说话不由呛人,且高调,拼了满身伤痕又何如,总不能没来由被人污辱。她临到关键,胆气徒然一壮,吸了口气揉身再上。既不可力敌,暗暗取了得意的胡椒球扣在手心。

“臭丫头……”谈千里刚张嘴骂了一句,已觉不对,嘴里钻进一堆粉末,细如沙、呛似灰,要命的是入口即化,一股子麻辣辛味陡然窜出,烧得舌头着了火,无法言语。

“呸呸呸呸!”顾不上仪态,谈千里不得不像个吐泡的蛤蟆,恨不得一嘴的牙都吐出来洗个清爽。

凤凰儿正看得好笑,冷不防谈千里敛了狼狈,一刀横空击来。他心存恨意,刀势决绝,毫不留情。凤凰儿的笑容僵在嘴角,躲得好不辛苦,姿势成了狗刨羊滚,勉强闪过。谈千里的刀急促奔来,像夏日一场忽然而至的暴雨,攻势不绝,不容喘息。凤凰儿飘摇来去,成了风雨中的劲草,险险求生。

若非仗着幼时筑下的内功底子,使身子水般随形、丝般柔韧,早躲不过这一波急过一波的惊涛骇浪。凤凰儿憋足气,劈啪扭头、伸手、闪腰、踢腿,千方百计避过攻势,怎奈总慢半拍,平添数道小伤。她依然不屈不挠,咬了牙死死抗住。青丝渐乱,汗涔涔直下。

谈千里的刀渐渐迟疑。在这样一个倔强丫头面前,他忽然在想,即便强迫她低头认输,他又能得到什么。看她爹霍四海成为手下败将,俯首称臣,确是兴味盎然,那是昭示天下,他一身功夫可在江湖立足扬名。然,对付这小毛丫头胜亦无趣,还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江陵空空帮、四海教场。论财势,独行山庄偌大田产,岂会贪那些贺礼。论武功,荆襄一带尚有其他高手,何必找上霍家。虽然与杜得峰兄弟是旧识,但那三人咎由自取,也不必由他出头。

如此一想,没多大斗志继续打下去。他的刀虽慢了,凤凰儿却是强弩之末,那一刀,在她眼里竟比刹那更快,措手不及。

凤凰儿忽觉腰间一紧,似乎被鞭子缠紧,人竟飞上半空。“啊——”的一声尖叫刺破长夜。魂分明还在地上,却悬空着无力可借,像断线风筝悠悠荡荡。

凤凰儿一面叫,一面发觉脱离了谈千里的刀势,心中大喜,就势空翻,落在三丈开外。再一看,鞭子如蛇遁去,仿佛错觉,左右皆不见有人相助。

谈千里脸色转白,那使鞭人行动之快,超乎他想象,以致根本看不清对方容貌。兔起鹘落间,分毫不差地穿过他刀势最弱点,救走凤凰儿。极目所见,他手下的大汉一个个泥塑般站立,全数中招。而他甚至无法感应对方身在何处,不由凉气透心,清醒过来。

凤凰儿胆大包天,一见他走神,立即劈掌打去,不忘拼上最后气力。谈千里闷哼一记,刀光转过,飞速朝她划去。

刀,就要贴上她的手,眼见一只玉掌不保。

谈千里微微犹疑,念头刚动,握刀的手如冰封,一下没了知觉。再看,佩刀清脆地落在地上,安分伏贴。

“何方高人在此?”谈千里魂魄皆忘,失神叫道。凤凰儿惊喜交加往两旁看去,见没人阻拦,存了救人之心,一言不发往庄内奔去。

谈千里愤然跟上,伸长了手去抓她后背:“不许走——”

晨光中他的手穿过暗处,穿过空隙,就要触及她伤口叠加的背脊。

一鞭打来。这回,他看得清清楚楚,那鞭上每一根细微的刺如咬人的齿,轻袭他的手。他硬生生站定。正像凤凰儿意识到无法击败他一样,他明白再多十个他,也绝非这神秘人的对手。

他忽然笑了,在这种关头不能失了风度,不卑不亢地朝虚无中拱手:“在下心服口服,请高人出来一见。”

凤凰儿本已奔进庄内游廊,听到这话好奇停下,和他一起东张西望。

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弯腰走出,眼小如豆,不胖不瘦,一缕胡子勉强扯得上仙风道骨。谈千里一怔,未曾说话,那老头悠悠坐在游廊的扶手上,朝他招手道:“小子,是打是和?”

谈千里右脚迈起,想踏前一步,谁料脚酸麻如有针刺,不敢再动。只得恭恪欠身,叹服道:“小人打不过,甘愿认输。”老头点头:“好。你不过争一时意气,放人罢。”谈千里道:“是。”瞥了凤凰儿一眼。

他确与她无甚冤仇,只是听说这丫头在江陵的风光,又见四海教场人称“动不得”,起了好胜之心。

老头拍拍手,跳下扶手:“好啦,两下罢战,没我的事儿啦。”

“不能饶他!”凤凰儿惊呼,拉了那老头说,“他莫名其妙就打伤我爹,必不是好人!”

老头微笑:“他并无恶迹,在本镇是个地主,一时动了嗔念,抓了你爹。”凤凰儿嘴里咕噜,老头道:“你站着不走?不去救你爹?”

凤凰儿左看右看,这老头说话的气度,像极了一个人。她眼珠一转,点头应了:“你不许走,我还要回来拜你为师。”老头笑笑,不置可否,凤凰儿边往外走边回头,“说好了哦,不许走,我马上回来!”

老头待她走后,看着垂头丧气的谈千里道:“你既不想再打,就这样吧。”转身欲走。

谈千里原已心灰意冷,可刚刚凤凰儿的一句话提点了他,忙道:“求前辈收我为徒!谈某从此改邪归正,绝不作伤天害理之事!”扑通跪倒在地。

老头身形一动已在他身后,淡淡地道:“改邪归正?你做事尚不算邪,改什么?况我不收徒弟。”谈千里微一思索,恳切道:“小人这就散尽家财,跟前辈周游四海,绝不贪恋人间富贵权势,求前辈成全!”老头叹息,拍拍他的肩:“你根基已定,不适合作我徒弟。”

谈千里转身,朝他拜道:“即便前辈不收小人为徒,小人也愿跟随前辈,做牛做马,见识世面,胜过在此饱食终日。”老头微噫了一声,摸摸头,笑道:“人皆有贪。看来你竟是个武痴,难得……”谈千里见他口气松动,一时大喜,忙道:“求前辈收留。”

这老者武功是他平生所未见,一鳞半爪已让谈千里悚然动容,他心血来潮,只觉若不抓住这个机遇,就将碌碌无为一生,不由抛却其他,一心一意地恳求起来。

老头沉吟许久,方道:“我不惯有人跟着,不过,也有事需人打点。你若有心,了结此间事后,三个月内到江陵来寻我。”谈千里道:“不知怎找到前辈……”老头瞪他一眼,呵呵笑道:“我自会寻你。”说罢,抬脚往外走去,竟是说走就走。

谈千里不敢强留,拜伏在地,道:“小人这就遣散家财,除了安置庄内人外,其余全数救济附近百姓,请前辈放心。”

老头径自往前,毫无反应,谈千里深深叹了口气,望他背影,竟觉一身轻松。

凤凰儿回来,没见着老头,谈千里变个了人似的,一派谦恭,反而对他发不出脾气。老爹霍四海和凌副总教头,自觉颜面大伤,即刻带了手下回江陵去了。独剩她一个心存惦念,却扑了个空。

救出爹虽是好事,可非她之力,心下憋屈得慌,不由傻傻站在谈千里身旁发呆。谈千里想搭腔问那老者的来历,凤凰儿横眉冷对,他刚一开口,她便高声问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谈千里忙把求老者收留一事和盘托出。

凤凰儿的脸拧成麻花,很不高兴,唯独听到末了说三月内都可来江陵找他,表情顿时舒展。谈千里瞧见她明晃晃的皓齿在眼前闪动,然后人就没了。

凤凰儿回到舟上,方察觉伤口吃痛,胡乱包扎了。有三两弟兄还算义气,躲在舟上候她。凤凰儿好言安慰了两句,心急火燎地着他们起程。

回到江陵,于正午时分召集空空帮全部人马。众人都怕她兴师问罪,本不敢来,凤凰儿找人传话说既往不咎,一个个不得不低头哈腰回到破庙总舵。

“昨日,我幸得高人相助,才没丢了空空帮的脸面。”凤凰儿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道,“你们这些个没胆的东西,总得有个交代?”

张快手一脸“我该死”的认罪神情,头垂在胸前道:“任打任罚,帮主说了算。”凤凰儿“哼”了一记,道:“好,那高人就在江陵城中,帮我找他出来。”张快手道:“不知他老人家是何模样?”众偷儿皆竖直了耳朵,想听凤凰儿一说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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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律就是法律,它是一座雄伟的大厦,庇护着我们大家。本书是一本为广大读者解决实际问题的法律工具书,案例全都来源于律师执业过程,具有很强的代表性!涵盖了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婚姻家庭、劳动就业、教育培训、休闲娱乐、投资创业、经济生活、人身权益等领域,所选案例全都来源于律师执业过程,具有很强的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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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因为看了很多的穿越小说,也很想穿越。谁想我想想就能穿越,穿越就穿越吧,居然穿成怀孕九月的待产产妇,开玩笑嘛!人家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黄花一枚呢。这也可以接受,可是明明是丞相之女,堂堂四皇子的正牌王妃怎么会居住在这么一个几十平米得破落小院子里,她怎么混的,亏她还一身绝世武功,再是医毒双绝。哎。没关系,既然让我继承了这么多优越条件,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生下一对龙凤胎,居然都是穿过来的,神啊,你对我太好了吧?且看我们母子三人在古代风生水起笑料百出的古代生活吧。片段一在我走出大门时,突然转身对着轩辕心安说道:“王爷,若是哪天不幸你爱上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然后魅惑地一笑,潇洒地走了出去。片段二当我对着铜镜里的美人自恋地哼出不着调地歌时。“别哼了,难听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声尖叫紧跟着另一声尖叫。我用上轻功躲进了被子里.~~~"我和你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你好,娘亲,哥哥,以后要多多指教。”来自两个婴儿的嘴里,我摸摸额头,没高烧啊。片段三“小鱼儿,我可是你孩子的爹,况且我没有写休书,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安王爷霸道地说道。“你们认识他吗?他说是你们的爹?”我问着脚边的两个孩子。“不认识,”女孩说道。“我们的爹不是埋在土里了吗?怎么他一点也不脏?”男孩问道。那个男人满头黑线。“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你。”说完拉着孩子转身就走。片段四“爹爹,这是我娘,你看漂亮吧?”南宫心乐拉着一个白衣帅哥进来问道。我无语中。“爹爹,你看我娘亲厉害吧?“南宫心馨拉着另外一个妖精似地男人走了进来。我想晕。“这才是我们的爹。”“才不是呢,这个才是”两人开始吵起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安王爷气急地吼道。“滚一边去。”两个小孩同时说道。屋里顿时混乱之中。转头,回屋睡觉去了。推荐完结文《别哭黛玉》完结文《穿越之无泪潇湘》新文,《极品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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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夫子也有句千古不坏的名言:“慎于言而敏于行。”这是说话、做事的诀窍。言在前,行在后,可见“言”的重要性和首要性,在中国,首先要会说话,尤其在今天的社会。本书截取的是历代思想家通过雄辩化解危机,实现自己人生抱负的小故事,结合现实生活中的需要而阐述的说话的技巧和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