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台火车站还是老样,我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气味。人那个多啊,大家都想去北京吗?不知道他们去北京干什么?挤啊挤,我还是仗着身体灵活,顺利地上车了。站桩对我来说已经习惯了,但是火车上的站桩却很难受,因为不断地有人过来过去,每一次都得侧着身子。我的腿都站麻了。还好我不再晕车了。
电影《铁道游击队》里的人们都可以爬到车顶上去,身手真好。现在的火车太快了,他们还能不能爬上去?我一路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拍电影就自己笑了起来,别人看着莫名其妙,他们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在北京西站下了车,下了火车之后一看,啊,这就是北京的火车站--北京西站。高楼大厦真高,我第一次见这么高的楼,北京那么大,自己真是一片茫然。打听到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在哪里,去了之后发现门口有很多群众演员,谁都不认识,反正见了就问。我说这是拍电影的地方吗,他们说是啊是啊,我很兴奋。
真是开心的一天。大街上有一个打拳卖艺的,在那儿练刀,一个定势一个动作,好,好,好,我就这样给人家鼓掌。
北京,我来了。我要拍电影了。
火车到站,已经是下午。那一年,北京的春天,来得不算早。北京西站旁边的绿树,依然还没发芽,风刮在脸上,还是有点疼。
北京的风,和家乡的暖暖的风不同;和少室山上清爽的山风也不同。
鼻腔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许多微细的粉尘钻了进去。"阿嚏",我大声地打了个喷嚏,前面的人扭头看了我一眼,我赶快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好像也是大城市里的人用的吧。在老家,在少林寺,在我熟悉的亲戚朋友中间,从来不需要用这个词。大家看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是,这里是北京啊,从今天起,我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我一定要努力,在这里站下脚来,不让人家把我看低。
这么默默地在心中想着,我走出了北京西站。
"要住宿吗?干净,卫生,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大婶拽了我一下。她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皮儿的册子,册子上贴着照片,都是标准的宾馆模样。我好奇地瞅了一下,大婶儿就像看见了希望,跟上了我,不停地介绍这个宾馆如何如何好。最后,我只好撒开腿,跑了……我跑出了老远,还听见她在后面叫我:"别走呀,你找不到更便宜的宾馆了……"
她说的"最便宜的宾馆",也要一百二十块,我身上,一共只有不到六百块钱,五百块,是自己吃苦受累积攒下来的,八十块,是爸爸、妈妈给的。我忽然有些惶惑,在北京,真的最便宜的住宿也要那么贵吗?那我这点钱,够花几天呢?
出了站,我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震动了一下。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在我面前,是一条无比宽阔的大马路,宽阔程度,是登封县城的主街道的十倍。大马路上,公共汽车、小汽车穿梭往来,速度飞快,而路边所有人的脚步,都像飞一样……
我回头望望,在我身后,就是北京西客站。出站时,不觉得这建筑的大,此时回头打量,却觉得这个屹立在我身后的庞然大物,几乎比少室山还要高。而前面所有的建筑,都和这个庞然大物近似。
从懂事开始,我就知道,我个子矮,不是彪形大汉;然而却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很渺小。但是在这些气派的建筑前,我第一次觉得,我好渺小……
眼前有那么多辆车来来往往,哪辆是通往北京电影制片厂我要去的地方呢?
"劳驾,请问北京电影制片厂怎么去呀?"人常说,出门在外,靠的就是一张嘴。我这个被认为"倔"的孩子,也不得不开始依靠这张嘴了。
"大爷……"
"大姐……"
"大哥……"我小心地,尽量让自己显得招人喜欢地问着那些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告诉我,这里离北京电影制片厂不远。
"不远,那我是不是可以走着去……"
"不行……"那人显然被我的想法逗乐了。
那个好心人指给我汽车站牌在哪里,详详细细地告诉我要坐几站地。"听到报蓟门桥站,就下车。"他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