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何喧喧,有吏来在门。披衣出门应,府记欲得钱。语穷乞请期,吏怒反见尤。旋步顾家中,家中无可与。思往从邻贷,邻人已言匮。钱钱何难得,令我独憔悴。
吏治腐败导致少数民族数度起来反抗,下层百姓对于政权的失望也增加了地方离心力。
再次,地方文化意识逐步增强,两汉之际造就了公孙述的成家政权,公孙述采取一系列的政治、经济、文化措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地域文化的发展。峡江地区自西汉中期以来,物质文化上虽然已经受到中原地区的同化,但在意识形态方面仍然保持着相当的独立性。巴蜀地区自古以来巫术流行,信仰神仙方术,三星堆许多出土器物表明商周时期此地巫术流行,到了汉代仍然盛行。道教在巴蜀地区首先产生,不是历史的偶然,而是有着深厚的信仰基础,峡江地区也是道教的重要活动地域。再加上东汉中晚期,地方庄园经济大发展,各地大地主势力增强,腐败的中央政权逐渐无力约束地方势力,各地独立欲望增强,而巴蜀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又提供了割据基础,巴蜀区域文化也于此时迅速兴起,文化独立倾向进一步增加,为以后三国鼎立埋下了伏笔。
三国时期,刘备割据四川。初,刘备据有整个峡江地区,后关羽失荆州,峡江东部为吴所占。蜀汉前期虽然有一些战争,但对蜀地社会经济破坏不大。刘备号称正统,在蜀地力推中原文化,所以蜀汉前期,峡江地区仍然表现为汉文化。
诸葛亮时期对少数民族和曹魏政权发动了多次战争,特别是几次北伐,劳师动众,消耗了大量物质财富,致使蜀地经济迅速衰退,对于峡江地区的影响力减小。魏灭蜀后两年入晋,中原晋政权对峡江地区、乃至整个巴蜀地区影响增加,考古学文化呈现出转变的趋势。
304年李雄据蜀,此后至347年桓温定蜀期间,成汉、前秦、西蜀曾统治或割据峡江部分地区。战火连年,政治混乱,经济破败,峡江地区的考古学文化也表现出衰落的趋势。墓葬上表现为,形制缩小、简单、随葬品减少、陶俑骤减,偶见几件,也是器形较小,形象简化,模糊。相对于蜀地的混乱、破败,长江下游政治影响力增加,至东晋成为南方的政治文化中心,峡江地区成为长江下游的势力范围。
第二,汉晋时期经济重心的迁移对峡江地区文化有重要的影响。整个汉代的经济中心在中原地区,《史记?货殖列传》:“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十三;然量其富,十居其六。”四川地区的经济中心在成都平原,成都平原自秦汉以来经济迅速发展,成为全国比较发达的经济区域,号称“天府之国”,《华阳国志?蜀志》载有:
蜀沃野千里,号为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
《汉书?地理志》也说:
巴、蜀、广汉本南夷,秦并以为郡,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实之饶。南贾滇、僰僮,西近邛、莋马旄牛。民食稻鱼,亡凶年忧,俗不愁苦。
成都平原的经济优势对峡江地区形成了强大的吸引力,整个汉代峡江地区一直附属于成都平原经济区。成都平原的主要经济联系对象为关中地区,因此峡江地区主要是通过成都平原与关中地区发生间接的关系。总之,汉代对于峡江地区的经济吸引力主要来自北方、西方,这些经济上的交往必然促进峡江地区与中原的文化交流。
东汉中晚期,蜀地庄园经济兴起,致使地方豪强势力膨胀,推动了区域文化的兴起。峡江地区大型墓不多,多为中小型墓葬,地主豪强的数量和势力显然不如川西地区,但从随葬品来看表现庄园经济的奴仆俑增多,表明此地的庄园经济还是有所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峡江地区本地文化的发展。
汉末战乱给中原社会经济造成了致命的破坏,人口大量逃亡,经济严重衰退,“百姓虚悬,万里萧条”建安时仲长统在《昌言?损益篇》中沉痛地谈道:
盗贼凶荒,九州代作,饥馑暴至,军旅卒发,横税弱人,割夺吏禄,所恃者寡,所取者猥,万里悬乏,首尾不救,徭役并起,农桑失业,兆民呼嗟于昊天,贫穷转死于沟壑矣……今田无常主,民无常居……今者土广民稀,中地未垦。
曾在战争中屠杀大量平民的曹操也忍不住哀叹:“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四川地区在汉代虽然保持着相对安定,但是三国的战乱也对经济造成了一定的破坏,特别是诸葛亮和姜维的多次北伐战争,消耗了大量财富。后流民入川,战火不断,给社会经济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常璩在《华阳国志?序志》谈道:
李氏据蜀,兵连战结,三州倾坠,生民歼尽,府庭化为狐狸之窟,城郭蔚为熊罴之宿,宅游雉鹿,田栖虎豹,平原鲜麦黍之苗,千里蔑鸡狗之响,丘城芜邑,莫有名者。嗟乎三州,近为荒裔!桑梓之域,旷为长野,反侧惟之,心若焚灼。
相对于中原、四川地区的经济破坏,江南经济取得了重要发展。对于经济重心的南移时间还在讨论之中,但是魏晋时期南方经济迅速发展,特别是长江下游地区成为一个重要的经济区域则得到多数人的赞同。北方战乱,人们大批南迁,为南方带来先进的技术和劳动力。孙吴时期实行了一系列有力措施,促进了东吴的发展。至晋以后,南方安宁,经济进一步发展,左思对吴地的描写:
其四野则畛畷无数,膏腴兼倍,原隰殊品……煮海为盐,采山铸钱。国税再熟之稻,乡贡八蚕之绵。
宋人沈昙庆在谈到建康、三吴、会稽的变化时说:
江南之为国盛矣……考之汉域,惟丹阳、会稽而已。自晋氏迁流,迄于太元之世,百许年中,无风尘之警,区域之内,晏如也……自此以至大明之季,年逾六纪,民户繁育,将曩时一矣。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会土带海傍湖,良畴亦数十万顷,膏腴上地,亩直一金,鄠、杜之间,不能比也。荆城跨南楚之富,扬部有全吴之沃,鱼盐杞梓之利,充仞八方;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
东晋时期长江下游成为南方的政治经济中心。伴随着周边经济形势的变化,中原、成都平原对于峡江地区的影响逐渐减弱,而长江中下游地区经济吸引力增加,峡江地区同长江中下游的经济联系增多,此时峡江地区的瓷器多是从长江中下游输入就是一个重要的表现。
第三,峡江地区移民成分的变化也是峡江地区文化演变的重要原因。考古学文化的载体是人,所以移民对于文化的影响最直接,峡江地区居民成分复杂,有来自中原地区的汉人、川西地区的蜀人、荆楚地区的楚人、西南夷地区的以及峡江附近山区里的蛮夷之族、北方草原的氐羌之族,等等,这些族群直接影响了峡江考古学文化面貌。汉代峡江地区移民主要来自于关中、川西地区,两晋以后,来自于长江中下游移民增加。详细情况下文将予以论述。
第四,土著文化因素顽强的生命力。虽然峡江地区受外界的政治、经济、移民等活动影响很大,但是峡区内的土著居民仍然维持着很多自己的特有生活、文化、信仰以及风俗习惯。如《汉书》、《后汉书》、《华阳国志》中多有峡江地区土著民族的记载,所以自先秦以来,中原、川西、长江中下游地区虽然都对峡江地区施加着各种各样的影响,但乙组文化因素却一直占有着重要地位。
$小结
通过上文的分析可以了解到,峡区无论是汉文化的形成、发展、演变还是晋文化的产生都受到外界的影响,这与峡江地区地理特点有着密切关系。峡江地处长江通道的节点,向上连川西平原,以川西平原为基地,向南与西南夷地区发生联系,向北为汉中地区、关中地区;向下俯视长江中下游地区,所以峡江地区一直与外界有着密切的联系。峡江地区多山,地理条件相对恶劣,长期以来经济文化一直较为落后,无法形成一个较为强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样就只能依附于强势文化区,在周边较为强大的政治经济文化地区来回摇摆。汉代中原政治中心的转移、居民迁徙、经济变化等都影响到成都平原,再通过成都平原的“中转”至峡江地区,成都平原在峡江地区文化的演变中充当了重要的角色。蜀汉后期、西晋初以后长江中下游地区的经济文化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至东晋时期,建康地区成为了南方的政治中心,而此时成都平原的经济文化严重衰退,所以峡江地区的文化变化动力主要来自长江中下游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