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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的兄弟姐妹

--母亲的故事其实就到此为止了。

她和我讲的,其实都是她自己年轻时候的事。这倒也是符合老年人的特点的,--越是遥远的事情记得越清晰,越是眼前的事情她倒是记不住。尤其是在她的弥留之际,她所提及的,都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她仿佛还生活在上个世纪里。

但是,随着她的离去,她的世纪也结束了。

她后半生的生活,我都是知道的。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是个参与者了。

我可以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事后我才想起来,母亲很少提到我的父亲。我相信,她很少提他,并不仅仅因为他们后来分手了。绝不那样简单,对此我很清楚。也许,父亲在她的生活里真的并不重要?我说的“不重要”的意思是--他没有足够地改变她的生活轨迹,或者说,没有深刻地影响到她的个人命运?事实也许真的是这样,她的命运在前半生(其实只是她整个生命的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段)就已经是注定好了的。后来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父亲叫高正廉,原来是轮船公司里当水手。轮船公司收归国营后,成了全民所有制单位,他也还是当水手,一直到他离世。原来他是做什么的,或者经历过什么,很少听他讲。一来过去他在家里的机会很少,二来他原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不爱说话,不论是对我们,还是对他的妻子。当时在我们家居住的那个大杂院里,他差不多是大家公认的老实人。

对于父亲,我还知道他有三个兄弟,一个妹妹。他是老三。相比较而言,他的出身是干净的,他的祖祖辈辈,都是城市里的贫民。母亲当时为什么会选择他,还不是别人,作为子女,我们并不清楚。直到我成家后,母亲才向我大概透露了一点,就是她在婚姻的选择上,是以立场为考量的。

“你外公如果不是陈巧莲,也许他就是另一种命运了,”她说,“他其实就是死在女人的手里。陈巧莲没有直接害他。但是,后果是比直接伤害他更严重。他的一生,是个悲剧。”

“所以,婚姻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她说。

“我这种出身的人,后来很清楚要找什么样的。”她说,“年轻时,有人追我,有干部,也有知识分子。后来,我还是选了你们的父亲。”

母亲回忆说,那时候她参加了一个工作组,在开展政治教育工作的同时,负责扫盲。就在这个扫盲班上,她认识了我的父亲。父亲当时长得人高马大的,身体健康,老实忠厚,不爱多说话。开始时,对她的主动接近,表现了一种冷淡。毫无疑问,他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认为他的直觉是错误的。既然是错误的,他就要回避。可是,母亲盯上了他,决定要大胆地追求他。她相信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下夜课的时候,她有时会悄悄地跟着他,送他回家(这倒是和我们通常的情况正好相反)。终于有一天,他们单独在一起了,他红了脸,而不是我的母亲。

“就是这样,也是当时工作组的组长老万,看明白了我们心思,向他提了媒。”母亲说,“老万当时也有点想不通,我怎么会看上你的父亲。”

真的得到了我的母亲,我相信我的父亲当时还是非常激动的。换了谁都这样,我想。这是一种荣耀,非常值得自豪的一件事。不是每个普通的工友,都是他这样的幸运的。这不是幸运,又是什么呢?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准备,就迫不及待地住到了一起。那时候也没什么准备的,有一张床和一条棉被就足够了。

他们婚后的生活热火朝天。

但是,时间长了,肯定还是要恢复到了常态的。

常态下,他们夫妻间很少交流。其实,这是可以想见的。他们双方是存在差距的,尽管母亲在努力缩小差距。但是,父亲后来却越来越没信心。也许一直到了后来的政治运动的到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政治上,占据了绝对的制高点。可惜这样的制高点,也只是在家里。因为在外面,他又成了一个受拖累的人。

我从来也不了解我的父亲。在摇篮里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在摇篮的外面已经有了两个哥哥。他们对我非常的漠视。是的,我是一个“外来者”。谁也不希望,从门外再走进一个人来。尤其是这个新来的“陌生人”,让他们边缘化了。

从我知事时起,就觉得父母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在我没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就像我们人类一样,生下来看到的大自然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至于它之前是什么,并不太清楚。最多,只能进行一点点的想像。而有时对亲人进行想像,是非常苍白的。

即使是在离婚以后,母亲也很少主动谈起我们的父亲,但她愿意谈及自己的几个子女,谈到我们出生时的情形,以及后来的一些生活状态。谈到最多的,自然是我的大哥高枫。高枫也是她内心最大的伤痛了。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作为一个女人,肯定对长子是多一份特别的心思。她对长子的感情,在后来往往要超过对自己的丈夫。青年时期的儿子,一定比丈夫更可靠,更贴心。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听到她是如何生大哥高枫的。她说那天下午她还在上课,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疼痛。她本能地意识到不好了,就赶紧往家跑。她的另一个女同事,在后面跟着她。她刚刚在床上躺下来,小孩子的头就已经钻出来了。通过这件事,她就可以证明我哥高枫是个急性子。他是热情的,好动的,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据母亲说,高枫好小时候又白又胖,很逗人喜欢。谁见了,都要夸奖一番。同样,高枫又是聪明的。他还没上学呢,就已经认识不少汉字了。所以,上学以后,老师们也都是喜欢他的。在班上,他基本上一直是个领袖。除了他的成绩好,还因为他有很好的领导能力。他比一般的孩子更灵活,也更智慧。他有点早熟,像个小大人。说话,做事,有同龄的孩子是有差别的。母亲这样说的时候,高枫已经是个十几岁的青年了。她这样说,自然是希望我们以高枫为榜样。

高枫很快就长大了。

在我当时的眼里,哥哥高枫完全是个大人,是个仅次于父母的大人。除了父母外,他的话对我们都是有约束力的。我对他是言听计从。我喜欢大哥高枫,不喜欢二哥高强。那原因自然是因为高强总是喜欢欺负我。而能够对付高强的,自然是高枫。

现在回想起来,二哥高枫是比较倒霉的。他成了大哥的参照物。他的优点被大哥所掩盖,他的缺点又正好被大哥所对比。家里所有的坏事,差不多都是他一个人干的。虽然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很多小小的坏事,都是我干的,或者是因我而起的。但是,我们乐于把过错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

母亲说,生高强的时候,她的身体正是非常的虚弱。

而整个月子里,她几乎没有一点的奶水。他能活下来,简直就已经是奇迹了。没有奶水吃,他就大声地哭。越哭,体能消耗越大。他哭起来没完没了,哭得精疲力竭。而越精疲力竭,就越是饥饿。幸亏隔壁有个妇女,也是生了孩子,就允许他吃一小会。他吃不饱的。因为对方也没什么太多的奶水。好不容易撑了二十来天,最后婴儿高强在一个月后,就吃米粉了。母亲怎么可能有奶水呢?整个月子里,她只吃过半斤的红糖。有意思的是,第一胎生高枫的时候,她的奶水简直多得要命。她上课的时候,都止不住地淌,能把衣服的前胸湿透了。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因为前面淌得太多了。而米粉,那时候也是定量供应的,根本喂不饱高强。小小的高强,简直就像一头饥饿的小狼崽子,非常的可怕。也正因为他吃不饱,所以他长得和高枫一点也不像。他长得又瘦又小,皮肤也黑。

哥哥高枫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就非常出众了。他身材颀长,面孔白皙,成了许多女孩子目光追逐的对象。一段时间,母亲和他的关系是最好的。母亲以他为骄傲。他有许多话,也愿意和母亲讲。当然,除了母亲外,他也找不到别的可以谈心的人。父亲那时候,经常在外,一个星期才回来一、两次。回来了,也不怎么问家里的事,最多只是了解个大概情况,细处是没法深谈的。再说,他很累。他总是显得很累的样子,一脸的倦容,面色憔悴。我们那时候小,根本不太关注。

母亲和哥哥的亲密时间保持得很短,很快哥哥就变得像父亲一样,爱好沉默了。他们的差异只是青春与衰老的差别,身材和长相的差别。他原来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因为他平时是喜欢表现自己的。没有人理解他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原因。母亲认为和他的长大了有关(那时候是没有“青春期”这样的说法的,再说,在他长身体的时候,全国都在闹饥荒。一方面,从中央到地方的报纸,都在宣传“放卫星”,粮食亩产上万斤;另一方面,一些农村里,到处有饿死的人。农村是这样,城市里也不例外。虽然不至于有饿死的,但是,粮食是计划供应的,得节约着吃。即使节约的,也还是吃不饱。既然吃不饱,青春的发育也就不太明显)。长大了,男人就是容易沉默的。

事实上,哥哥是有心思,很重的心事。尽管他长得越来越出众,但是女孩子们已经不再注意他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出身。母亲那时候已经停课,进了一个学习班。她的登记表上,出身一栏,填的是“地主”。她本来是想填“城市小工商业者”,但是,被政审组纠正了,并且受到了严厉的批评。不但如此,政审组还发现她的父亲是被镇压的。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如果不是反革命分子,或者是大恶霸,怎么会被镇压呢?

外祖父被镇压的这件事,沉重地压在哥哥李枫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此之前,他是一无所知。因为我们只知道她的家人,都是四处走散了。她当时只提到她的两个哥哥或是姑姑什么的。两个哥哥,她也只提其中主要的一个,就是最早参加革命的李家文。至于李家武,后来她就不说了。因为后来的政治风声,越来越紧张了。有海外关系的,简直就是一种极大的罪恶。李枫很想融入到青年的队伍中去,但是,他们却把他拒绝在外。开始时,是努力地躲避着他,后来就是很严厉地告诉他,他是属于阶级成份不好的人,不会被吸收进革命的先进组织。

我那时候完全不理解哥哥的烦恼。虽然那时候我经常被别的孩子打,也知道我们是被别人欺负的,但我却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我不追问。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得思考。我也知道了,我们家的阶级成份不好。更准确地说,是妈妈的成份不好。因为成份,我们和大多数居民是不一样的。我们是属于不好的少数人。但是,这是天生的,在我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就这样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因为我小,所以我并没有像哥哥高枫那种强烈的感受。革命干部和革命群众,也只针对成年人进行批判,还没有把我也牵扯进去(事实上,我当然也是受影响的。在整个童年生活里,我们家特别的压抑。和别的孩子相比,我明显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童年快乐。我只是以为,本该如此)。

关于童年的许多事情,印象还是很深的。现在一闭眼,点点滴滴都还能回忆。那时候的南陵城不像现在这样大,这样现代时髦。整个城市灰灰的,很破旧。我们家当时住在老城南,那里有一大片旧房子。我们住在其中的一排里,是个大杂院,里面住了二十多家。也许开始时还不是那么挤,后来人口越来越多,整天鸡飞狗跳的,简直就是老鼠窝。多少年过去了,现在真是不能想像当时的那份拥挤,更难以理解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全家七口人,挤在一个只有三、四十平米的房子里。因为父亲在家少,所以姐姐和母亲以及弟弟挤在一起,而我和两个哥哥挤在一起。

如果说童年里有什么快乐的事,那就是有一段时间可以不用上学。满街都是大字报、激动的男女红卫兵、高举着红旗游行的长龙似的革命群众队伍,他们一边呼喊着领袖的语录,一边在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慷慨激昂的口号。或者,还有一些男女老少纷纷地当街跳着“忠”字舞,很好看。

在游行的队伍里,还会有一些受到批判的坏人,有的被五花大绑,有的脖子上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反革命,或者××资本家,甚至还有×××破鞋。男的一律被剃光了脑袋,女的则被剃成阴阳头。有时候,我就会带着弟弟,站在街上看热闹。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需要哥哥们带了,而且自己还带弟弟了。当然,那时候我也很不情愿带他,因为他总是哭,动不动就哭。我讨厌哭哭啼啼的小孩子,就像哥哥们当年讨厌我一样。但我不相信我当时会像弟弟高军这样爱他,他简直就是一个爱哭鬼。一个男孩子,那样爱哭,就是没出息的表现。可能他自己也想不到,二十年后,会成了一个博士。

谁也不能预测到自己的今后。

后来我回想起来,表面上哥哥高枫和母亲性格很契合,但实际上差别却很大。在阶级出身问题上,母亲被批判得心悦诚服,一次次地写检讨,从灵魂深处,挖掘自己的封建、反动的黑暗思想。母亲说,她最长的一份检讨,写了一万多字。一万多字里,能写些什么呢?真的认为自己的思想深处是肮脏的,反动的?母亲说,开始时她并没有那样深刻地认为到,但是,经常一次次的教育,她是真心地认为她的出身是反动的。而她的整个家庭,也是腐朽和没落的,充满了剥削阶级的罪恶。每一寸土地,每一文钱,都是浸透着普通农民的血汗。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地打颤。在毛主席的画像前,她真诚地忏悔,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因此,在弟弟才三个月的时候,她就到农场里去参加劳动。挑大粪,挖河沟,搬砖坯……总之是什么活最重,什么活最累,她就干什么。也不是她抢着干,而是她必须干。既然是洗心革面,清除灵魂肮脏的,就不可能让她生活在桃花源里。区别只在于,她是愿意去干。一天的活结束了,晚上躺在板床上,很快就能睡着,睡得很沉。这样,也让她失去了好多的烦恼。她需要把自己弄得像死人一样。

我有一本日记,是母亲在农场的干校里写的,我翻看过,每天记录的都是劳动或是学习的情况。

8月20日,上午去挖河,担淤泥,下午担粪。晚上接受同志们的批判。

8月21日,上午交出思想汇报及补充交待,晚上听《人民日报》社论。

8月22日,下午大扫除。领导说,要学习“竹筒倒黄豆”。批字当头,给予出路。我会不折不扣地按照无产阶级政策去做。

8月23日,上午在大礼堂第五次批字当头给予出路大会,九人上台(包括本人)接受批判。下午劳动。晚上继续写思想汇报。

8月24日,发高烧,继续劳动。

8月25日,早晨六点三刻上操,七点十分参加学习。八点去挑粪。

8月26日,还在发烧,我坚持下地劳动,晕倒,被抬回。

8月27日,上下午都是参加清理田墒,晚上副队长、政治指导员介绍国内、国际的情况。国内形势一片大好,无产阶级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美帝国主义和

苏修,情况越来越糟,受到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反对。

8月28日,上午分组讨论政治学习的体会,十一时散会,继续挑粪。下午劳动。晚间观看革命群众跳“忠”字舞。

8月29日,下雨,不能下地劳动,一边集中学习,一边剥玉米。

8月30日,上午批判田家升,我陪斗。下午劳动。

8月31日,全天劳动。

9月1日,早听广播最新指示,九点后到田里劳动。

9月2日,参加防空学习,防止蒋介石与国民党反动派反攻大陆。

9月3日,昨天咳嗽厉害,早晨没吃早饭,上午继续下地劳动……

这个时候的母亲,还有自己的思想吗?我估计是被彻底地清洗了。她活下来的,只是她的肉体。她的精神,早就被清洗了。她说她都记清自己一共写过多少次检查,加起来总有好几万字。事实上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么多事,关于她的出身,关于她工作后的一些经历,关于她有过的一些最隐秘的想法,无限地上纲上线,提高一个非常吓人的高度,把自己贬成一堆狗屎。或者说,连狗屎都不如。狗屎虽然臭,但它不反动,而且可以肥田,长庄稼,让劳动人民多收粮食。而她这样的人,是反动的,有害的,远不如狗屎干净。如果不是因为有家庭,有孩子,也许她真的想把自己彻底地消灭掉,才能对得起社会主义新中国,对得起党,对得起伟大领袖毛主席。

在毛主席面前,她就是一个很卑微,有很多错误的人。她愿意诚心地改造自己,用劳动来赎罪。她要和自己的过去,彻底地做一个分割。除了学习和劳动,她认为她再有一点的私心,都是犯罪。她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只有通过不断地检查,批判,以及繁重的劳动,才能减轻一些,让自己慢慢变得干净起来。

与妈妈不一样的是,哥哥高枫在革命组织排斥他之后,产生了很强烈的抵触情绪。他不但不认为自己是有错误的,相反认为错的是别人。而那个所谓的“别人”,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组织。相当于一棵小草对森林挑战,一滴河水与大海的抗争,一枚鸟蛋与大山的碰撞……他开始怀疑革命,并进而开始挑战。他在自己的日记里,写了许多自己的一些想法,“恶毒地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这样的错误,性质当然是非常严重的。

我记得那年春天,城里到处飘着淡白的柳絮,就像雪花一样。就在黄昏的时候,一群红卫兵冲到了我们家,把一个不大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当时家里只有姐姐、我和弟弟。姐姐冲他们又是喊又是骂,可是那些人根本不理她,一把就将她搡倒了。弟弟吓得直哭。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哥哥高枫已经出事了,--他在城市五一广场上的一张大字报,已经为他惹下了滔天大罪。红卫兵们把他所有的书本都搜走了,连一张纸片都不剩。

父亲是第二天下午黑着脸回来的。他老早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会出事,只是他没有明白地说出来。他一直认为他和他母亲那样亲,不是一件好事情。出了这样的事,让他很无奈。他真是忧心忡忡。他有预感,这一对母子早晚要把他害死,而且,会拖累全家人。

日子很苍白。

二哥高强在那段时间里,整天不归家。白天里,基本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是到了晚上,他很迟才回来。甚至,有时晚上也见不到他回来。他到哪去了,干了什么,也没人愿意过多地去注意。他不关心家里,家里人也不关心他。那样的年头,也顾不上关心他。父母都不在家,他就是脱缰的野马。因为到处都在开展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高枫他也顾不上管束他了。高枫后来出事,他甚至是有些欣喜。事实上高强也渴望参加“红卫兵”组织,但被冷落与拒绝后,他并没有产生像哥哥那样强烈的不满与失落。他要的只是热闹。因为革命,他觉得生活变得很精彩了。他可以不用上课,而且到处看热闹。最重要的,他在别的事情上,找到了一种新的乐趣,非常强烈的乐趣。哥哥的出事,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反正每天都有人挨打,或者被批的。他并不清楚高枫所犯错误的严重性。再说,他所看到的被批判的人,没有一个错误是不严重的。

高强的那种快乐,是不可告人的。当时,我们全家人都不知道。

姐姐高玉玉比高强要小三岁,但她已经会照顾家了。在妈妈进了农场干校后,家里基本就是她在干活。外面虽然是轰轰烈烈地闹革命,但饭还是要吃的。姐姐那时像个大人一样,买米买盐,缝补浆洗,还忙着买菜、做饭。对我和弟弟而言,她就像个小妈妈。我们很依赖她。

母亲后来也说,姐姐是为家里付出最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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