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薇借张婆子打击曹氏,无非是想要搓一搓她的锐气,让她暂且缓不过神来,更是要让曹氏暂时不得出来兴风作浪。她婉言劝解父亲时,故意说起曹氏,便就是这个原因。况且一个月,还不至于曹氏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傻事来。
老夫人仍旧被关押在房中,经过一夜的沉淀,当木灵薇再次打开房门去看老夫人的时候,见到的已非是昨日那还有力气谩骂嘶吼的泼辣老妇,而是个呆滞痴傻的低喃着教人听不懂的疯语的疯老太婆了。什么侯府女主人,什么昔日辉煌荣耀,都已经完全在她身上寻不到了。
迟暮老人,哀哀垂矣。
“绿琴。”站在老夫人跟前的木灵薇突然出声,身后紧跟着的绿琴便走上前来,“叫他进来吧。”说着,绿琴转过身,邀着一人踏入房内,随后她一转身便关紧了房门。
那人是一身素白的长衫,容貌倒是出乎她意料的好,眉眼弯弯细细,一双丹凤眼儿顾盼生辉,轻轻落于人面上,有一丝朦胧的雾气。高挺秀致的鼻梁,两瓣薄薄的双唇泛着一丝浅浅光泽,在对上她注视的眸光时,唇弧往上一挑,便显出几分温柔笑意,叫人心中凭生出一丝好感。
他虽是男生女相,却并不妨碍他身上那独有的一股气质,双眸流转间温雅清秀的气息,好似云风一般,润细无声便抚了人的心口。
但是,木灵薇却认为,此人是极危险的。一身白衣,表情无辜,看似温顺无害,可他却转接毁人之事。
木灵薇走上前去,用客套的语气道:“先生,麻烦您了。”这个人是绿琴请来的江湖之人,就算他为人阴险狡诈,然能结交这般的友人,对她并无害处。
“你可不必叫我先生,叫我名字便可。”他眉眼轻轻地展开一丝笑意,“洛天丞,洛阳的洛,天上的天,丞相的丞……洛天丞。”说罢,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竟还不避讳与她紧紧交缠。温和目光中隐隐藏着的一丝热烈,令木灵薇心中一悸,不由地升起一丝狐疑。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只轻然一笑。
“洛先生与小女素不相识,小女若直接呼唤您的名字,颇有些不妥。还是称您洛先生吧。”说罢,她便立即将话题一转,“此事还多麻烦洛先生了。”话落身子一让,做出一副先生您请的架势,显然是想要洛天丞速战速决,莫要再耽搁功夫了。
洛天丞瞧了一眼她,眼神中莫名跳跃的一簇火花异常诡异,但下一秒他便笑了,笑得温柔中带点无奈,“木小姐当真是如外界传闻……很不相同啊。”
木灵薇一听,心中猛地一跳,随后有什么从心底深处浮了上来,叫她瞧着洛天丞的双眸神色有了一丝变化。她哦了一声,低声唇边溢出困惑语音:“小女在外界是何样,这似乎与洛先生如今所要做的事情,无关吧?”说到这,她便抬着头,眼中一道精光划过,划过后便又是轻轻笑容,“一刻钟后便要送老夫人去庙堂,先生可来得及?”
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又重新引了回去,不仅如此,还暗暗警告他做好自己份内的,不要多管闲事。啧,看似柔软无力的将门千金,原来并非如此啊……他眸光微微加深,有什么光芒在眼底中暗暗跳跃。
木灵薇却直视着他,似笑非笑,显得极为淡然。
半晌洛天丞才道:“大小姐要相信在下……不是欺世盗名之徒。”笑着扭头看了眼她身边的绿琴,眼神又调回落定在木灵薇面上,“也要相信您的人。”
绿琴默然不语,始终是一副干巴巴的表情,又或是说始终是没什么表情。而木灵薇眼神一跳,有笑意绽开。
“这便不劳洛先生替小女担心了,琴儿请来的人,自是好的。”
洛天丞也笑:“那便请大小姐先在屋外等候吧,待时辰一到,在下自会将老夫人带出来。”
木灵薇眼神嚯地一缩,紧锁的瞳孔中有一丝锋利光芒闪现,但她最终不过微微福了福身,道:“那便劳洛先生费心了。”说罢,毫无一丝留恋观望之意,便转身离开了房门,绿琴随之跟上,一声不吭地跟着木灵薇走到门外,顺便捎上了门。
而就在那们快关上的那一霎间,木灵薇转身,洛天丞抬头,一瞬的目光对视,火花乍现,隐在双方含笑的眼中。
门啪地一声关上了,极轻的一声碰撞,遮掩了门外门内二个人之间互相刺探的目光。
“绿琴。”而当门关上的那一刻,木灵薇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丝微冷夹杂其中,叫人难以辨清。
绿琴立刻上前一步:“大小姐有何吩咐?”
“那人的底细,你可清楚?”
绿琴道:“此人是尹燕尹恒两兄弟带来的人,据说在江湖上很有名声,其武功也甚是高强,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二人介绍的?想到这,她心中起了一丝微妙之感,眸间有沉思,拧眉想了半会儿,便道:“若他有什么异样,你便……”倏地眼中升起一丝凌厉狠绝,令人心中微微发寒。
绿琴眸光一闪,最终点了点头道:“明白大小姐。”
木灵薇微微颔首,随后慢慢转过身,眸光渐渐往上看向那广袤无垠的天空,万里苍穹,收不尽这眼底。
平静而恬淡的双眸中,不时有一抹煞气稍纵即逝,逐渐便沉淀积压于心思最深之处,最终成了最深的死谭。
可仍旧,有一丝难以压抑的癫色兴奋跳跃,一掠而过。
“好戏……就要上演了。”
将军府大门前,有一行人已经备好轿子,等候已久。那人穿着一身华服,坚毅面庞上有着难掩的痛色,而一双紧紧注视着大门口的眸子中,布满了凄楚悔恨。
他已经一整天未曾见她了,往先就算几个月不见,却也毫无牵挂之意。然那光芒乍现,已不似从前会为他一人而活,温如春水般的女子,已经离他远去。又或是,早已消失。
不知已侯了多久,从天明刚启,日光骤亮之时。
他的目光未曾离开那大门口,究竟是来迎接自己的老母,还是期待着她的出现,那一下就震了他心口的女子……她的光芒,她的艳色,她教人灼目而耀眼的绝世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