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姨娘点了点头,眼见着木灵薇转过身,背影自她视野之中渐渐远离,直到彻底消失,才倏地调开目光,阴戾之气落在那精雕细琢的物什上头,好似要将其当作另一个人,欲要洞穿一般。
而这时候,有个血淋淋的人影闯入了她的视线里头,便是方才被木灵薇拖下去杖责二十的张婆子。
紫盈和晴雨拖着她,将她身上留下的血迹拖出长长的一道,蜿蜒逶迤开来,好似一路盛放的艳花,火一般的盛红刺伤人眼,亦是生生扎入人心。
曹氏手心里泌出点点冷汗,紫盈和晴雨已将下半身满是血迹,早已昏死的过去的张婆子一下扔到地上,宛若一块破布。
“曹姨娘,人已经送还给您了,那么奴婢们也先退下了。”紫盈张嘴,抬眼间审视着曹氏的脸色,见她木呐呐,眼底又好似还含着一丝似恨似惧的神情,与晴雨对视一眼,便随意做了个揖,她二人就转身离开了去。
曹氏回过神,瞧着地上那艳红色的血迹,胃中不觉一阵翻滚,猛然间一声厉喝:“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方才旁观的下人立刻有二人上前,就在要触碰到张婆子时,那带血的人猛地伸出了手,曹氏不由地后退一步,紧接着低头一瞧,就见张婆子抬起头,声音哆哆嗦嗦的,眼里满是褪不去的恐惧和惊惶,令曹氏瞧着疑虑遍生。
她挥手暂且让那二人推开,自己撩了裙角,蹲了下身子去听张婆子说的话,就听张婆子张着嘴,奄奄一息地出声:“主子……她、她说,让主子您……等、等着……”刚说完话,那脑袋像是没了力,一下就蔫了倒下去,嗑在那僵硬的地面。
曹氏却怔了,人慢慢站起来,身子陡然袭来一阵寒气,只觉得体内有股教人受不住的寒气。分明还未入冬,却好似已经身在寒天冻地之中。
“大姨娘,这……”旁边有人出声询问。
曹氏被那声儿惊回了魂,身子打了一记冷颤后,才拔声道:“抬下去……”
那二人这才动手将昏死过去的张婆子抬下去,而曹氏立在门槛处,瞧着那艳红逶迤的地面,眼中猛然间泛起一阵狂风骤雨,指着那地面上的血迹便喝道:“给我清理干净,都给我清理干净!”
一群丫鬟也从震惊中回神,全部该干嘛干嘛地去准备了,毕竟谁也不想在此刻招惹了盛怒当中的曹氏。而那些人都抢着去抬水,便只留曹姨娘一人迎着微微的寒风,面色惨白,眸光却阴幽狠戾。
“你这小贱人……”
而曹氏口中的小贱人,此时正悠哉地在自个儿房中饮着茶,眸光中潜藏着一丝笑。身边伺候的香韵瞧着,忍不住开口:“大小姐,就才二十个板子,也太轻了。”
“二十个板子,几乎要了那狗腿子的命了。再多几个板子,那命就没了,大小姐往后还得在张婆子身上费心,人都没了还费什么心?”这句话自然不是在饮茶的木灵薇所说,而是一脸肃容的绿琴所说。
香韵瞥了一眼她,嘴巴低声咕哝:“要是我也有武功,我才不怕你……”
离香韵最近的木灵薇听了,唇边不自觉地滑开一丝笑,放下茶杯道:“你们俩,你们俩,上辈子可是结了仇的冤家?”
绿琴淡定地看了一眼香韵,道:“奴婢一切都是为了大小姐着想。”那般正儿八经,叫木灵薇叹了一口气,但这样的绿琴,也是叫木灵薇最为放心的。
香韵嘴巴动了两下,却没再发出声音。
而木灵薇此时搁下了茶杯,清了清嗓,正色道:“张婆子是曹氏的心腹之人,直接除掉张婆子并非上上之策。再者刚回到将军府,点到为止,示威即可,并不急需全力与曹氏对抗。这府中咱们最要留心的,是祖母。曹氏乃祖母的人,就算看在祖母面子上,我都不能对曹氏大动干戈,但是要扰乱她的阵营军心,却是轻而易举。如今,我们要做的事便是不断于她加火,且看这把火何时能够烧起来,烧得祖母都不得不下手!”
绿琴同香韵听了,都点头称是,如今她们这一回将军府,已然对曹氏造成不小的挫伤。如张婆子,这不知要歇养几个月才能走动,而失了张婆子这一心腹助手,诸多由张婆子负责的事宜就要转接,自然曹氏便会束手束脚,不敢再轻举妄动。况且大小姐,恐怕也并不想轻易就除了曹氏,毕竟那侯府可还有个小的呢。
“那接下来大小姐准备怎么做?”香韵在旁开口。
“接下来……”木灵薇唇边慢慢地溢出,一道暗光自那双浅浅朦胧的眸中浮现,拨开那层重叠云雾,便能瞧见那里间一片深沉诡谲而不可测的汪洋大海下,隐藏着的是滚滚浓浆,几乎蓬勃欲发,“咱们就去瞧瞧带来的人质,此时此刻,心境如何。”
雅致的一间房外,分别站着两个丫鬟,屋内时不时传来尖利泼辣的叫声,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谩骂,教人心中平生厌烦。
两个黄衫丫头时不时转头,脸上都露出一股子不耐的神色。
“晴雨,有没有棉花?”
“没呢,早知就带点过来了。”晴雨说着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掏掏耳朵,“紫盈,你说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
紫盈一听这话,就沉默了,眉间有一丝沉思神情,半晌才道:“不论大小姐什么打算,我们只管听从吩咐便是,莫要多管,多问,多事。”说道这,紫盈双眸斜睨了一眼晴雨,晴雨一怔,转过脸去,一声叹息。
“莫要多管,多问,多事。”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懂。”
二人几句交流之后,都显得心事重重,没有再开口。而这时,远远地有一行人从小径亭间朝这边而来。
当先的穿着一身的月白雪纱霓裳,高盘的云鬓插着金丝攒珠簪,随着走动间轻轻荡漾,耳鬓一朵绯色绢花,平添几分素雅气质。耳垂处琥珀钟形坠子,姣好的面上略施薄粉,一点天宫巧晕染开来,清纯中透着一点百花烂漫的娇艳。
她的身形看似宛若柳枝般娇弱无力,然步行间却透着一股教人不能轻瞧的气势,随着那双清澈明透,好似天上云端处俯瞰而下的眸子里,一点点无声间渗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