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吧。”南筠皇朗声一笑,款款的坐于龙椅上,道:“今日留芳殿中如同百花争艳,朕看着你们这些优秀的儿女们也是甚觉欣慰啊。原本皇子娶妃,都是朕与皇后指婚即刻,只是朕与你们平日不多接触,总怕无法尽其周全,又怕生生遗漏了佼佼者,所以,才定下了这次选亲会。希望你们一展自身优点,也让朕,为你们挑选如意夫婿。”
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南筠皇便扭头对一旁丁公公吩咐:“可以开始了。”
一声令下,众人不免紧张万分。汐颜的目光轻落在风慕澈的身上,见他也正望着自己,眉眼中是熟悉的那一缕温暖,点头微笑,俊如谪仙。
刚才丁公公已经说明了此次选亲会的规则,殿中女子两人一组表演自己最为拿手的曲目,优胜者再分两人一组,依次决出最后荣者,获胜之人即可嫁为太子为妃,而其余之人,便依据皇子与世子们的身份地位而按例婚配。
表面上看去,似乎是女子们有了挑选夫婿的主动权,其实,她们的胜败与否早就似明镜,只要南筠皇与皇后一个眼神望去,此女的终生便如天定,再无更改。
汐颜悄悄的侧眸望一眼正襟危坐的陈玉蓉,原本,所有的女子都只是为她来做嫁衣裳的陪衬,只可惜,却偏偏多了一个蓝汐颜来与她平分秋色。
要知道,太子妃之位,她势在必得。
殿中已有人开始表演,琵琶、歌舞、书画,个个都让人惊叹不已,这些深闺中成长起来的女子,哪一个没有一技之长来打发寂寞?
汐颜与陈玉蓉是最后才登场的,彼时已是正午,龙椅上的南筠皇已面露困怠,却又不得不强打着精神。因为最后的一刻,还需要他来裁决。
两人款款施礼,然后相识一望。陈玉蓉如花秀颜上是淡淡一抹自信,她朱唇微启,声音清脆如黄鹂啼鸣:“不知翎歌公主要表演什么?”
汐颜微微浅笑,只吐一字:“琴。”
“好巧。”陈玉蓉眸中笑意如影流转,语气却淡而疏离:“玉蓉也是决定抚琴,素闻梁玉国女子皆是三岁能抚琴五岁能歌舞,玉蓉也早就想与公主切磋技艺,不想今日便是机会。”
汐颜笑而不语,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笑到最后的才是胜者。
优雅的端坐在一旁的白玉琴前,还未坐稳,却听殿上皇后的声音婉转的响起:“素闻玉蓉小姐花间抚琴之时,蝴蝶连绵不绝随乐起舞。只可惜了,此乃冬日,唤不醒蝴蝶了。”
陈玉蓉闻之浅笑如兰,开口道:“虽然没有蝴蝶,可林中还有鸟儿,玉蓉愿以一曲琴声招呼飞鸟,为皇上和皇后娘娘祈福。”
以一曲琴声而招呼飞鸟?汐颜不禁有些悍然,她的琴声当真有如此功力?
忍不住的咋咋舌,扭头看向殿外正踏雪觅食的黄雀,不免心中祈祷:鸟儿鸟儿,万不可帮她呀,若帮,还是帮我吧!
“父皇。”一旁的风慕澈突然起身,对着南筠皇深深躬之一礼,道:“玉蓉小姐琴艺惊人众人都有耳闻,可此刻玉蓉小姐与翎歌公主一同抚琴,这鸟儿飞来,又怎知是冲着谁的琴声而去呢?”
“太子不用担心。”陈玉蓉巧笑倩兮:“若鸟儿是被玉蓉的琴声唤来,自然会落在玉蓉的琴旁。”
“呃,原来是这样。”风慕澈闻言一脸的错愕与无奈,扭头看一眼正不动声色低头调琴的汐颜,不得不讪讪的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
优雅地双手轻轻抚过琴弦,琴声便在殿中优美响起,音色温婉如天籁之音,时而激荡如潮水,时而清嘤如溪落。正如春风拂面而微痒,又如夏日风过而荷动,众人闭目聆听,无不心中松弛而清新。
“唧唧,唧唧”一声清灵的鸟鸣响过,一对翡翠玉鸟从殿外飞入,稳稳的落在了陈玉蓉的琴旁随乐而歌,此情此景,不免引起一阵惊呼。
想必之下,汐颜的琴声逊色不少,而她却丝毫并不在意,依旧认真抚琴浅笑如花。
其实,陈玉蓉的琴艺固然不俗,但又着显刻意而为。那翡翠玉鸟想必亦是她平日所养,每日抚琴与畔,听得多了,自然便有了闻声而来的本能,实则不是什么真正的本领。
不过,在外人看来,她陈玉蓉似乎已经赢了。
汐颜不免面露不屑,心中念道:区区一对翡翠玉鸟便要胜我几分么?唉!外面的黄雀儿,雪地觅食多么无趣,何不也来为我助助威呢?
“唧喳,唧唧。”心中默念刚落,耳畔鸟鸣便婉转响起。
汐颜侧目,便见一只黄雀振翅前来,接着,一只、两只、五颜六色的鸟儿纷纷从殿外涌了进来,然后安静的落在汐颜的肩头与琴畔。
殿中之人不禁哑然,连陈玉蓉亦停下了抚琴而扭头看她。
她的琴艺算不上精致,顶多不过勉强算为中流,却为何竟能招来如此众多的鸟儿?亏自己自认琴艺无双,却不料强中自有强中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败于他人之下?
抬头怯怯的望一眼端坐于高位的皇后,皇后面色惨白,目光狠狠的落在陈玉蓉的脸上。陈玉蓉面色一惊,慌忙的将头低下,眼中泪珠即刻滚落于地。
而风慕澈却喜笑颜开,他着实没有想到翎歌公主竟有如此高超技艺,手中握着的那个魔方不免又塞回到袖中,或者,已经用不到了吧?
胜负已然分明,若父皇与母后还是坚持己见,不免落人口舌。
就在众人都以为此次选亲会即将尘埃落地之时,却听“噔!”一声响,汐颜手中琴弦骤断。乐停而鸟散,殿中一片哗然之声。
“弦断人亡啊。”说话的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皇后,她扭头看一眼正长舒一口气的南筠皇,笑道:“弦断人亡,皇上,好不吉利呢。”
南筠皇闻之颌首,正要开口说写什么,却见外面一侍卫慌张前来,颤声回报:“启禀皇上,东琦山发生崩坍,宸王与一众随从刚好经过此处,全部被埋于地下,生死不明!““什么?”南筠皇惊得骤然起身,又软软的瘫在龙椅上,只是口中悲呼:“朕的宸儿啊,朕的宸儿,你们这群废物,快去救朕的宸儿。”
“九哥!”风慕皓惊叫一声,拔腿便跑出留芳殿。
汐颜默然的端坐与殿中,怔怔的低头去望袖中露出半截的那柄紫玉长笛,心中只觉稳稳颤疼。他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么?
恍惚间,他似乎还在自己的身边,深深的凝视着自己说:“若汐儿开心就好,或者,我能为汐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啊!”汐颜忽然凄厉的惊叫一声,那一刻的她犹如疯掉一般,挥手将身前的断琴用力一掀,踉跄的退后了几步才站稳,旋即转身,风一般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