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4年10月10日,晨光社发出第一条电讯,很快,八九个月就过去了。晨光社发出的电讯本来就不多,被各地报刊采用的,更少。而行刺蒋介石的事,更是树不动,枝不摇。西南派东筹西挪,陆续投入三四万元,白花花的银子全打了水漂,没见到什么效果,就中断了经济供给。华克之多次来密函催款,王亚樵自己掏不出来,也不好再向西南派的朋友们开口。怎么办?是继续等待,还是另想办法?真有些骑虎难下。
1935年8月,华克之、张玉华、孙凤鸣和郭惠忠悄悄来到香港。在秘密据点德辅道琼崖商会,王亚樵、余立奎等与他们相见。华克之深知王亚樵的不满,特意带孙凤鸣前来汇报前期工作,并请王亚樵当面对孙凤鸣训话、考查;如果孙凤鸣不具备刺客条件,他还带来了江西德安的一个名叫郭惠忠的巡长,作为替换人选。
华克之介绍说:“孙老弟的祖籍是江苏铜山,父辈逃荒到了安徽滁州,1905年在滁州市天龙池巷出生,文化程度不高,只读过小学,为生活所迫,闯荡四方,后来投军,曾在福建十二混成团机关枪连当过连长。因痛恨社会不公、小人当道,离开部队到了上海,参加组织后,自愿担当行刺蒋介石的重任。”
随后,孙凤鸣汇报了自己错失杀蒋良机的过程。那是1934年12月10日,国民党四届五中全会在南京中央党部召开,孙凤鸣手持“新闻记者特殊通行证”(即特别记者证),走进丁家桥16号(今湖南路10号,现为江苏省军区、南京警备区司令部所在地),参加大会。
当天8点,一百多位委员到中山陵谒陵;9点钟,在中央党部举行开幕式。
开幕式结束,中央委员们走出大礼堂,到中央政治会议厅门前,分五排站立,集体合影。蒋介石坐在正中间。中央通讯社、申时电讯社、国闻通讯社、《民国日报》、《中报》、《中央晚报》、《中国时报》、《大公报》、《申报》等大报记者很有经验,早已捷足先登,抢占了中间有利位置;孙凤鸣是初次参加这样档次的大会,心里又有“负担”,被几十名记者挤在边上,距离蒋介石有十几米远。而且,中宣部工作人员、警卫们,又不准他随便往记者队伍里乱插。怎么办?突然发生的一切,让他手足无措。他感到呼吸急促,精神紧张,心脏怦怦乱跳。等他镇定下来,伸手去摸怀里的手枪时,合影已经结束。蒋介石夹杂在委员中间,朝会场走去……
“不中用的东西!我看你是狗肉上不了正席。”王亚樵指着孙凤鸣鼻子,大声骂道,“老子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黄浦江又没盖盖子。你去死吧!”
他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孙凤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放声大哭。
华克之尴尬地劝解道:“师傅,都是弟子无能,你要骂就骂我吧。”
“你们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死在‘草头蒋’的屠刀下?你们知不知道,每天,为了支持你们的生活,我求爷爷、告奶奶,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你们以为老子天天活得容易吗?”王亚樵用力吐掉烟卷,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停了片刻,他再次用手指着孙凤鸣:“现在,再做什么解释,都是嘴上抹石灰。我给你指出两条路,一条是你从今往后什么都不要干了,就留在这里,倒痰盂,刷马桶,客人来了听老子使唤;另外一条路,就是接受更严格的心理训练,再干一次。只有两条路,第三条,没有!”
“九爷,”孙凤鸣想了一会儿,擦干泪水,站起身来,十分坚决地说,“九爷,这次刺蒋不成,千怪万怪,罪在我一人身上。不杀掉蒋介石,国无宁日,民无尊严,我死不瞑目。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拼一死,诛元凶;不成功,便成仁!”
在座诸人,见此情景,无不受到振奋。
过了几天,王亚樵与余立奎、郑抱真、华克之等人反复商量,认为孙凤鸣还是有能力担负重任的,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王亚樵把华克之叫到一旁,给他交代了强化孙凤鸣胆量的具体招数。临别时,王亚樵将自己护身用的“掌中宝”六轮手枪交给孙凤鸣,勉励道:“大丈夫当生有爵,死有谥!即便是生不能做人杰,死也要为鬼雄!凤鸣老弟,希望你总结经验,再接再厉,关键时刻过得硬,抓到战机一枪毙敌,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