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多日,也不见王亚樵的答话,戴笠心急火燎,多次到常宅探问;常恒芳一问三不知,他也毫无脾气。
不久,《申报》《时事新报》等在醒目位置,分别刊登了一则《胡二问鼎》启事:“你究竟怎么办?何去何从,早日决定,不要累及一班人与你同受罪,火速登报复我,以免我们这些老朋友为你牵肠挂肚。请速派古驴与我接洽。”
王亚樵一看就知道,这是戴笠黔驴技穷,让胡抱一(外号胡二)向他(王亚樵又名王鼎)发出的呼吁,让他派心腹古驴(即张文农)代表自己前去联系。王亚樵把报纸窝成一团,扔到墙角,点燃一支香烟,轻蔑地说:“狗娘养的!你们有本事,就来找老子啊!”
与此同时,一些人都在为王亚樵的出逃悄悄奔走。常恒芳找到好友陈中孚 ,商讨办法。陈中孚属于西南派,妻子是日本人,在上海黑白两道都很熟悉。
陈中孚想了想,说:“戴笠采取‘铁壁合龙’战术,在上海堵截王亚樵,很难找到空隙……唯一的办法,是借助日本人的轮船逃出去。可以给他起个化名,就叫‘王维新’,让我试试看。”
几天后,他找到常恒芳,有些失望地说:“藩侯先生,我去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找日本领事帮忙。他是我的好朋友,听说有人要借道出上海,就对我说:‘王维新?上海哪有这么个人物?据我们的情报,现在唯一急于逃走的,只有王亚樵。我们已经查实,就是这个王亚樵,策划了虹口公园爆炸案。我方也在追捕此犯。陈先生,请相信我,只要你把王亚樵领上日本轮船,我敢保证,能让中国政府任命你做驻日大使。’看来,这条道路行不通。”
8月15日,“英格兰王子”号邮轮正在上客,王亚樵化装成一个仆人,头戴草帽,扛着一个大皮箱子,跟在一位手搂纯种京巴的英国贵妇身后,经过检票口时,他将箱子一侧,故意挡住自己的半拉脸,顺利登船;把箱子放进包厢以后,他迅速下到货舱,穿过走廊,走向后甲板,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蓝布短袖工作服,钻进锅炉房,挥起铁锨,将一铲煤块送进熊熊燃烧的锅炉内……
过了半个多小时,“英格兰王子”号缓缓离开码头,驶往香港。王亚樵看见船只已经出了黄浦江江口,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望着云中上下翻飞的海鸥,“哈哈”大笑起来。
王亚樵是怎么逃上船的?
原来,日本那条路走不通之后,他又悄悄找到许冀公。在“一?二八”抗战中,两个人建立了深厚情谊。许冀公很仗义地找到英国驻上海总领事,英国与日本的关系正在日趋紧张,对于抗日英雄,总领事同意给予关照;许冀公为保险起见,又帮王亚樵代交了1万元保险费。经过英方导演,王亚樵总算是有惊无险,远走高飞。
9月1日傍晚,戴笠驱车来到常恒芳家,递给他一封信,马脸异常阴冷。常恒芳正在吃晚饭。抽出信件,只见王亚樵亲笔写道:
雨农老弟惠鉴:
苏浙战败,携君等去广州复命,尔后分道扬镳,各奔东西,辗转十年,音讯不通。未曾料想,再次联系,竟成为对手。
尔来数年,东倭日寇侵华紧逼,强占东北,入侵华北,大片国土沦没,民族危亡迫于眉睫。“一?二八”淞沪抗敌军兴,亚樵附十九路军诸公骥尾,率义军抗日救亡,炸毙日倭侵沪大将白川。而执政当局久持不抵抗政策,迷恋内战,夙怨耿耿,限制国人抗日。亚樵乃一介布衣寒士,辛亥以来以身许国,复兴中华。历受总理遗训,奔走国民革命,致力北伐,生死早已置于度外。因此,路见不平,遂有北站刺宋、庐山刺蒋,数案共发,当局震怒,悬赏百万购买亚樵之首甚急。
君等钟爱亚樵,出面斡旋,约亚樵归顺当局,常老代转之事实难从命。你和宗南、抱一,为了个人的位子、票子、房子、车子和女子,背弃卞山誓言,投靠独夫民贼“草头蒋”,所持者私义;亚樵现在与你们志不同、道不和,特立独行,杀贪反暴,所守者公义。亚樵与独裁政府无归顺与否之存在。我和“草头蒋”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不共戴天。让他放马过来,使出全部法宝,咱俩刀对刀、枪对枪,决一雌雄!愿诸君代为转达。
如“草头蒋”幡然醒悟,能够回到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的道路上来,顺应民意,改变国策,从此停内战,释私怨,精诚团结,共赴国难,亚樵当只身前往南京,负荆谢罪。亚樵何去何从全在于当局,否则,誓与其周旋到底。即使悬首都门,又何足惜哉!
匆匆布达。
亚樵书
常恒芳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人。看完信函,他感觉到一双鹰眼正在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急中生智,猛然伸手,将面前的碗筷扒拉到地上,站起身来,故意气呼呼地说:“王老九太不够朋友!怎么能这样和政府说话?这样的人不能处,以后我跟他一刀两断,绝交!”
戴笠冷冷一笑,抓起信函,扬长而去……